迎着薄霧的晨曦,偎在空曠的醫院走廊的連椅上睡着的的人是喻正仁麼?言歡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不敢說他有的嬌生慣養,頤氣指使的秉性,但是慣常的清冷孤高卻是十足十的學到了精髓,言歡以爲昨晚他在這裡可能會有安排好的病房讓他休息,和那些專家院長們含笑作別的時候,她明明聽到有人諂媚的在問他對院方的要求,務必做到他和病人都有求必應。
那樣的情況下,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謝過來人的好意,就作罷了。其實他和言歡骨子裡是極其相似的一種人,都怕不知不覺中就欠了別人的人情,處在這樣的位置,日後必難免再打交道。他和言歡結婚的第二年,就曾經因爲幫了一個出事的朋友,而遭到了報紙電視臺的連番追蹤,說他是怎樣怎樣的利用關係徇私枉法,置受害人利益於不顧云云,沸沸揚揚的鬧了一場後無疾而終,當時兩人都不勝其煩,發誓不再輕易答應此類求助,而後又有現在的他欠了十年前的賀芝蘭,縱使無心也讓他輾轉難受了這麼許久,差點還釀成大錯,心軟之人必定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纔好,不然隨風擺柳最後苦的只能是自己。
現今的社會,走的就是人情牌。誰也不能免俗,所以他只能慎之又慎。言歡略想了一下也就釋然了,原本他就是那樣的人,唯一奇怪的是他怎麼能在這樣的條件下睡着的,過去在家裡,即便是細微的響動或是枕頭的高低都會導致他整晚的失眠。
展媽媽示意言歡不要出聲,她們坐到了他對面的連椅上等着護士出來問情況。言歡的手裡還拿着不鏽鋼的保溫飯盒,裡面有媽媽熬了很久的百合綠豆湯,清晨五點就起來煮豆子,小火煨到成沙泥加入百合冰糖,最後撇清浮沫後篦出豆沙只剩清清的湯,盛出後放到自然溫涼纔算好,菜碟裡有幾樣素的小菜,顏色和口感都很清淡,在街口的鄭記買了大餡的包子和花捲,一齊就提着來醫院了,以爲他早就餓得不行了,卻沒想到入眼卻是一副安睡的清俊容顏。
手工定製的西裝外套隨意的耷拉在他的身上,長長的腿並在一起向前遠遠地伸着,頭因爲不舒服而側到了一邊,言歡不小心還看到了他眼瞼下方睫毛的陰影,輕顫着抖動,那麼長長的捲翹着的睫毛,她竟是第一次發現。
他是在做什麼夢嗎?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微微抿起來的脣角和以前是多麼的像啊,這纔是展言歡熟悉的那個表情,不是麼?……忽然一個念頭就涌上了心頭,他……是夢到她了麼?這一認知讓言歡的心猛地一跳,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掩飾了下自己極不自然的神態,可下一秒,她又想起了昨晚的簡訊。
不離婚了,好麼?
他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態度簡直讓她無所適從,如果今天他還那樣問自己,該怎麼辦。
其實言歡在看他的時候,喻正仁就已經醒了。他感覺到那股熟悉的眼神在注視着自己,和過去四年的時光一樣,但是又有了許多新的感受,抱着一顆愛人的心果然連微小的注視也是幸福的,他不禁在心頭嗟嘆,錯失了那麼多的大好光陰,他得加倍追回來纔是啊……
驚擾到喻正仁的好眠不是護士小姐禮貌的問詢,而是發自喻正仁肚子的一陣聲響……食物的香味真的是太誘人了,他不得不睜開了早已經眯的很難受的眼睛,擡眼四目相對,他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衝言歡點點頭,然後又對着展媽媽喊了聲,媽。
言歡的心裡涌上了一陣熱流,她知道媽媽盼的就是有這樣一天,女兒和女婿偎在身前一起喊她和爸爸,展媽媽總說那樣才圓滿,纔像真正的一家人。如今終於盼來了,她怎麼能不激動呢,就連言歡也是內心充滿了感激,她笑着揚眉讓喻正仁去洗漱,飯菜可不等人呢。
說完還遞給他一套全新的簡易洗漱用品,甚至連刮鬍刀都準備好了,但這些細心都比不過他看到言歡笑容時內心的那份悸動,有多久她沒有這樣笑過了呢?從沒有人告訴她麼?她這樣子笑着的時候簡直美極了,不是芝蘭那種明麗的嫵媚,卻是像涓涓溪水一般的清澈,流進自己心間卻都變成了愜意舒適的溫暖。
忽然間就恨起了自己之前的愚笨和自以爲是,差一點……差一點就放棄了這美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