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找的就是三輪摩托車了,十塊錢,十來公里外就離開主公路了,沿着小路走了一陣,就出現佛塔,一座一座的佛塔,然後就是連綿的圍牆,好像清宮劇裡的紅色圍牆圍起來的喇嘛廟就出現了。等靠近了才發現,不是圍牆,是由一組一組的轉經筒走廊組成的通道,偶爾看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婆婆佝僂着身子,慢慢的邊走邊轉,紅色的牆面,金色的黃銅轉經筒,褐色的合土地面,陽光穿過通道格柵透射進去,形成一排排斜長的金色格子,多個塔尖不經意的從走廊後伸起來,背景安靜而肅穆。只有三輪摩托車伴隨一陣悠長的鐘聲突突突的帶着灰塵馳過。
隨着地勢起伏的轉經長廊應該超過了一公里纔到大門,幾條狗懶懶的趴在門口曬太陽,沒有常見的售票窗口也沒有工作人員,安靜得灰塵飄來飄去感覺是最鬧的。
伍文定先跳下摩托車後鬥,擡手扶一下兩位女士下來,因爲顛簸了一陣,站起來還是很有點腰痠腿疼的。然後三個人就順着大門後的一條凹凸不平寬十米左右的斜坡土路一直向上走。兩邊都是低矮的住宿房,有點亂,大多都是土牆+樹枝籬笆,瀝青氈子做頂,還用石頭壓住免得被風掀起來。越往上,似乎房子也越來越好,有用水泥磚砌的了,用波紋瓦或者鐵皮頂,還有不少都有院子了。這時,一些可疑的黑點就出現了,胖子,朱青青,劉雲……遠遠的就看見一些同學出沒於各個小巷子,或拍照,或速寫,或發呆。
有些看見了伍文定就招手示意,只有兩個比較近一點的女生走過來,好奇的看林凌。問伍文定居然敢私帶家屬參加學校安排的寫生,膽子也太大了。而且還一直保密工作做這麼好,晚上是不是要請所有人吃飯封口。
林凌有點尷尬:“我們是在路上遇見的,就一起來了。”
兩個女生就拖長聲音:“哦……伍文定,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半路都敢去搭訕招惹。”
伍文定就飛快的介紹:“這是王嵐,這是朱青青,這是林凌,這是阿諾,恩,我是伍文定,大家好,老陳呢?”
朱青青也穿的黑色,不過是牛仔服:“在上面的大殿外,剛纔聽見鐘聲沒,早課完了,他正在選角度拍照呢,王天曉在幫他扛東西,他那個重型腳架最寶貝了。”
伍文定偷懶:“那我就不去找他報到了,我去轉轉,這個小盆友是福建的,你們幫忙照顧下,也不用照顧,她可以自生自滅的,走的時候喊她一聲就可以,白白~~”閃身鑽進旁邊一個破舊的巷子,跑了。
王嵐穿的灰色運動服,和朱青青對視一眼:“看來真不是他女朋友哦,”
伍文定就順着巷子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轉,不時看見幾個喇嘛,和善的笑笑,要求拍照也很合作。就是路很差,一米來寬還伴隨着各種水溝,看來早期只有大規劃,沒有細設施,沒有地下排水系統,也沒有完整的道路系統,家裡是做土建的伍文定邊跳着邊想。
出了巷子,一個碩大的廣場就突然出現在眼前,一棟方得好像學院教學樓砍掉上半截的正方體大殿矗立在廣場後方,聯想到剛纔的喇嘛都是迎面走來的,原來這裡就是中心區域了。周圍還有幾棟類似的大殿,呈東西南北方位排列開來。金燦燦的大殿頂部直晃人眼睛,黑色麻質的巨大簾子有5層樓以上高,上面畫着白色的宗教圖案,大殿本身有7,8層的高度,卻只有兩層的樣子,下面一層的空高非常高,上面薄薄的一層欄杆,牆面都是赭紅色,搭配白色的梯形窗戶,非常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宗教色彩,讓伍文定不停的按動相機,還好這次膠捲帶得多,而且現在隨便找個衣服一蓋就換膠捲的技術也嫺熟得很。
一陣膠捲消耗以後,伍文定好奇的走進大殿裡面,才發現門廊都是鋪的木板,牆面上色彩豔麗的唐卡畫又吸引了不少膠捲,大門很年代的感覺,有滄桑感,兩個比伍文定頭還大的門環上栓着白色的哈達,哈達還很新,門是牢牢的關着的,問問幾個附近的同學,說開始做功課的時候不準進,完了以後就直接鎖上了,都沒有看見裡面。伍文定想起中層幹部扎西,想找找他走個後門。
於是就一邊走走看看,一邊問問遇見的喇嘛扎西在哪,結果幸好有那個寫在本子上的藏文名字,扎西是個很常見的名字,就是吉祥的意思,寺廟裡少說也有10來個。路上還遇見了正和張嵐她們一起轉悠的林凌,看起來很熟絡了,她現在的注意力是大殿門外的兩頭犛牛,想過去摸,又害怕那個巨大的牛角和大碗口粗的牛蹄,很是爲難。伍文定叫住正準備放寵物去發出友好信息的林凌:“我要去找扎西,你去不去?”
林凌的注意力很快轉移:“他是這個廟的?”
“恩,忘記告訴你了,他還叫我找他去看活佛哦。”伍文定的口氣有點象喊林凌去看報國寺的金魚。
“活佛!”這個立馬拔高林凌數個旅遊等級的新遊覽項目,馬上讓她拋棄剛剛認識的新朋友毛毛和扭扭。
找到扎西的時候,他正從一個看起來外觀檔次排名前幾位的房子出來,很高興的說:“你們很快哦,沒有揹包了?找到地方住了?這裡是我師傅。”
伍文定笑:“找到了,就來找活佛了。”
扎西笑:“他還有事,我帶你們去他那邊等他。”
帶到附近一個外觀檔次繼續排名靠前的小院子外,上着鎖的,但是比較獨立,四四方方的,沒有像別的那樣一個院子挨一個院子,兩戶共用一堵牆。周圍還有一些樹,應該是松樹和柏樹,很有高僧氣派。
想到要見個高僧,伍文定和林凌整了下衣裝,扎西笑:“沒這麼麻煩的,活佛很好的。”
接着扎西說:“我去拿點水過來。”伍文定想到的是基督教的彈彈手指上的聖水的場景。林凌勤快的說去幫忙拿,伍文定就一個人在門口等。
門扇上有兩個個對稱的彩色圖案,很漂亮,伍文定決定這次回去做彙報作業的時候就偷懶做這個,於是先是相機拍下,然後,找出很少用速寫本,從邊角開始繪畫那複雜層疊的門廊結構,想好就以門這個主題做個作業搞定,效果應該不錯還很省事。
正在熱烈的搗鼓,一個小喇嘛走過來,15,6歲的樣子,先看看,接着就蹲下來看,最後乾脆靠着伍文定看,伍文定看他,他就對着伍文定咧嘴笑,牙齒很白。伍文定的門結構已經大體好,就順手在旁邊畫了個小喇嘛,雖然他不擅長這個,但是畢竟學了好些年,描出來的還是有點樣子的,小喇嘛看出來畫的是他,眉眼上也帶着笑,就笑得更開心,乾脆左手指着畫右手指自己。
還沒等交流什麼,扎西提着溫水瓶過來了,林凌也拿着一個,看見這邊兩個人其樂融融先行禮才說:“這麼快,你就認識仁波切了?”
林凌不解:“什麼切?”
伍文定炫耀:“活佛是我們喊的,藏胞自己是喊仁波切的。也??他是活佛?”
小活佛眼睛呼溜呼溜轉,笑得很安詳,卻不說話。伍文定就雙手躬身合十行禮,林凌連忙放下溫水瓶有樣學樣。小活佛伸手摸摸兩人的頭頂,揮手示意扎西離開。扎西有點摸不着頭腦,就對伍文定笑笑,指指自己再指他來的那個院子,意思自己回去等他。伍文定也摸不着頭腦的點頭明白。
等扎西走了,小活佛就又笑起來,打開院子門示意伍文定進去,林凌也當仁不讓的躡手躡腳跟進去。坐下就伍文定和小活佛就對着傻笑,林凌就一刻不停的用眼睛東看西看,很乾淨的兩層樓,窗明几淨,牆面有宗教掛畫,看得出來經常打掃,沒有太重的酥油味,看來通風很好,坐的地方是個類似北方炕一樣的大臺子,有軟墊,是明黃色的緞子做的,看來確實不是一般喇嘛,炕上的小桌子上一疊看起來非常古舊的經文橫放着,寬三十釐米,高五,六釐米,看過的就立在前面的裝經文的盒子上靠着,就好像一個超級寬屏,又超級矮的筆記本一樣,看來小活佛平時就坐在這裡唸經,旁邊有一個裝飾了很多東西的手搖轉經輪,主體是深紅木色手柄,金色輪體,紅色的珊瑚珠和藍色的鬆耳石以及綠色的什麼石頭鑲嵌得美輪美奐,金色鏈子上的梭形吊墜已經磨得鋥亮。林凌的眼睛就盯住了,坐立不安的,想去摸又知道不能摸,就拿說話的大眼睛去瞟伍文定,伍文定一看那個小貓抓心的樣子就想笑,對着小活佛指指那個轉經輪,又指指林凌,小活佛就拿給伍文定,轉交到林凌手裡,這個姑娘就安靜下來,輕輕的撫摸着不知道經歷多少歲月的豪華版,也不敢隨意的搖動,就摸摸石頭,摸摸吊墜。這邊小活佛微笑完一個階段,彷彿下定決心,蹭蹭蹭的轉身上樓去拿東西。
伍文定覺得自己不會被高人看中要強留他修行或者是贈送價值連城的寶物吧?看看沒心眼的林凌有點心裡打鼓。正在忐忑間小活佛拿了個錄音機下來,有點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