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埋怨,尹流蘇聽出了其中流露出來的關心和心疼。
額上的汗跡被他一點一點的擦拭乾淨,一件小事,便可以讓她感動,踏實。
陸虞城抱着她,俯身起來。
外交官主動和陸虞城以及尹流蘇打招呼,這次之所以出動駐兵的軍隊就是爲了震懾y國,否則個個都像洛奇這樣無法無天,那還得了。
“老婆,回家吧?”
陸虞城牽住她的手,目光恬淡,神情寧靜。
尹流蘇正欲回答,旁邊出現了一道男音。
“尹流蘇,你要回安慶了嗎,臨走之前,我可以和你聊嗎?”麥克一副嚴峻的表情,見尹流蘇神色猶豫,視線落在了陸虞城身上,故意道:“陸總,您不會這麼小氣吧?”
尹流蘇忽地撲哧一下莞爾,“好。”
陸虞城面色發緊,沒有阻止,事到如今,諒麥克也不敢打他老婆的主意!
畢竟這年頭色狼太多,老婆又長得美,防不勝防的。
尹流蘇反而豁達了不少,縱然之前對麥克沒存好印象,但就今天的表現,麥克確實可圈可點,他們做不成朋友和夫妻,不一定非得成爲敵人啊。
麥克謙遜的道:“這一次,我輸的心服口服,你的丈夫陸虞城先生,的確是一個睿智強大的男人。”
“……謝謝!”
她明顯愣了一下,“是哪一點讓你改變想法的?”
麥克說,剛剛他指證洛奇的證據都是陸虞城派人提供給他的,還有證人的線索……陸虞城和他是情敵,麥克本想拒絕,可事情攸關女王殿下的被害和舒公主的冤情,他尚沒有公私不分色令智昏到了無知的地步,坦白說,他就是露了一個臉,真正出手的人,是陸虞城。
尹流蘇心下驚歎,細細想來,事實本該如此。
所以,她揹着陸虞城耍的小伎倆,拜託艾倫先生……等等一切都盡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這個腹黑的男人,竟然瞞得那麼好。
“能不能給我一個朋友般的擁抱,就當是告別?”
臨了,麥克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不能。”
尹流蘇脫口拒絕,不是她小家子氣,因爲陸虞城一直在旁邊看着,這個傢伙表面上雲淡風輕的,實際上是個醋罈子。
麥克臉上露出遺憾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尹流蘇,你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
“我當你是誇獎。”
尹流蘇朝他莞爾一笑,走了幾步,揮揮手,真摯的道:“麥克,祝你幸福,再見了!”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曾經很討厭麥克,在即將離開y國的時候,他們之間竟是以如此和平的方式告別。
沒有怨懟,沒有記恨,沒有陰謀。
當然,對麥克來說,不甘是肯定有的。
從麥克救下她的孩子時,她就改變態度了。
轉身處,陸虞城長身玉立在廣場中間,容顏帶笑,寬厚的肩膀微微張開,似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入懷。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步子有些急促。
“慢一點,當心看路。”
陸虞城柔聲叮囑,把她當成小孩子對待。
來不及了,她是飛奔地撲到他懷裡的,貪婪地汲取他身體的溫度。
“毛毛躁躁的,你是醫生,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嗎?”
“是,陸總,我錯了。”
“哪兒錯了?”
“……”
“阿城,我們終於……要回家了!”
兩人打情罵俏的聲音越來越遠,遠的淹沒在人羣中,幾乎從未出現過似的。
幾周後。
尹流蘇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躺在了西雅公寓的牀上,沒有帷幔,沒有薄紗,沒有蘇眉。
y國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夢,顯得遙遠又虛幻。
但她很清楚,這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是一段不算美好卻必不可少的經歷。
雖然波折了一些,她很感謝因爲此次y國之旅,給她帶來了一直渴望着的孩子。
“醒了?”
陸虞城剛剛醒,睡眼朦朧,習慣性的湊過來,親親她的臉頰,睜開撩人的星眸,沙啞的道:“老婆,早。”
尹流蘇情不自禁的道:“老公。”
“你叫什麼?”
陸虞城嘴角牽起了一抹淺笑,有驚喜劃過眼眸深處,“再叫一遍。”
尹流蘇調皮的挑了挑眉,豎起了身子,故意道:“沒聽見就算了,好話不說第二遍。”
“真的嗎?”
陸虞城突然繃起臉,眸光涌動着一絲危險的精光。
“我今天要去醫院上班,時間已經晚了。”
尹流蘇很清楚陸虞城打的是什麼主意,一溜煙準備離開牀鋪,陸虞城哪裡會允許自己的獵物離開視線範圍,動作敏捷的從背後抱住了她。
雙臂虛虛的扣住她的腰圍,但極有分寸。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回到安慶市已經快一個月時間了,陸虞城因爲擔心,強迫她在家裡休養,美其名約養胎,跟坐牢似的無聊。
說實話,這不顯懷的胎,養得她快發黴了。
她已經跟他說過n回,胎兒八週多,且十分穩定,而且孕婦需要鍛鍊,兩人約定好了,今天尹流蘇可以去醫院上個半天的班。
尹流蘇古怪的問:“你不會反悔了吧?”
“當然……不會,你老公我是不信守諾言的人嗎?”陸虞城摟着她,慢條斯理地將她轉過了身子,一骨碌兩個人坐在了柔軟的牀面上。
尹流蘇面頰緋紅,老公?他確實不是在揶揄自己嗎?
她挑眉,疑弧:“所以,陸總現在是想幹什麼?”
陸總?
陸虞城劍眉聳起,心道,老婆大人總喜歡口是心非,該怎麼辦呢?
他饒有深意的道:“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然後我送你去醫院,如何?”
“陸總,難道你不知道你每次露出壞笑的時候,就有什麼陰謀在醞釀嗎?”
“我對你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尹流蘇發現現在陸虞城的臉皮實在太無賴了,三兩句話就能把你繞到不正經的溝裡。以前內什麼禁慾系,悶騷,霸道,冷峻……通通是表象,無恥纔是他的真相,情話根本張口就來。
幾分鐘之後。
尹流蘇看到民政局的門牌才知道陸虞城是打算和她來辦復婚的。
一個多月前,陸虞城爲她辦了盛大的葬禮,整個安慶市乃至全國的人都知道尹流蘇已經死了。
她忽然問,“我沒死的消息,大家都不知道吧?”
“……應該。”
懷胎的前三月最爲關鍵,陸虞城回國之後,堆積的工作如山,整日整日的忙綠,饒是仔細周到如陸虞城,也有未曾考慮到的細節。
尹流蘇聳聳肩,笑着打趣道:“不會像上次一樣,我又被‘死亡’了吧!”
陸虞城篤定道:“不會!”
“爲什麼不會?”
“因爲尹流蘇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這輩子,下輩子,你都逃不掉。”
尹流蘇笑容忽地凝結住,水眸盈盈,埋汰道:“……你這個人,好端端的總說生啊死啊的幹什麼?”
每次說承諾,提保證,放誓言,陸總的甜言蜜語不分場合不分時間不分地點。
唯一相同的是,每次都令她感動。
確實如陸虞城所說,今天的復婚手續辦的相當的神速,不過工作人員看見尹流蘇就跟見鬼了似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衆人紛紛感慨,陸太太死一次跟玩兒似的,陸總大變活人的本事也忒好了吧。
“好了,現在你終於是我陸家的人了。”
“……一張證有那麼重要啊?”
見他一副陰謀得逞的得意模樣,尹流蘇笑着問。
陸虞城道:“難道你不記得在y國的時候,麥克怎麼說的嗎?”
“……忘記了,他說什麼了?”
陸虞城但笑不語,“走,陸太太,我送你去醫院。”
後來,尹流蘇終於想起來,麥克是說過,她和陸虞城沒有復婚,男未婚女未嫁什麼的話,看來陸總對於名分,很在意。
其實他真的多慮了。
由於沒有任何鋪墊,尹流蘇的出現給醫院那幫人來了個大大的驚嚇。她去的時候正是午後昏昏欲睡的時間段,幾個女醫生和護士的瞌睡蟲直接給嚇醒了。
尹流蘇直接問她們吳媛在哪兒,她們指了指醫生辦公室。門開着,她進入的時候,躡手躡腳,正巧穿的一身白裙。
倒也不是刻意,尹流蘇看見趴在辦公桌上的黝黑的腦袋,圓圓的臉蛋,認定了這丫頭吃得好,睡的好,於是決定嚇嚇她。
“吳媛……”
什麼聲音?
“誰在叫我?”吳媛身體微微一顫,正準備擡頭,卻聽一道悽慘的女音繼續喊:“吳媛,是我啊,我是尹流蘇!”
這下,吳媛算是聽清楚了,眼睛對上了尹流蘇微笑的眸子,臉色刷地一白,巍顫顫道:“媽呀,流蘇姐,冤有頭債有主的,你死就死算了,不用那麼客氣來看我。我命薄,承受不起你的陰氣啊……流蘇姐,你放心我一會兒下班就給你燒紙錢,不,金元寶,等到冬至和明年的清明,我肯定會去給你掃墓的……求求你,你放過我吧!”
尹流蘇樂了:“哦?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比珍珠還真!”
吳媛害怕死了,哆哆嗦嗦的,卻聽到了尹流蘇忍俊不禁的笑聲,最後直接轉化爲咯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