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裴礪去英國,程肅沒有說要一起去。
當然裴礪也不會讓她去,爲了不讓她在家裡一個人孤單,還幫她報了油畫班,專門找兩個女人送她上下課。
程肅正在給裴礪整理領帶,表情一排平和。
裴礪從上而下看着她的五官,霸道的說,“要想我。”
程肅點點頭,“嗯,想你想你。”
語氣很敷衍。
裴礪這一走保守估計要四五天,不知道這女人該想自己想成什麼樣,所以裴礪就任由她這幅態度了。
“你要是不習慣,去老宅陪陪我媽。”
“嗯。”
“別跟陌生男人說話,多看一眼都不行。”
程肅還是嗯,一直弄他的領帶,一會鬆一會緊,感覺怎麼都系不好的樣子,但是平時都很熟練。
裴礪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眸子一動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捨不得?”
程肅抱着他的脖子,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過了一會搖了搖頭,“不是捨不得。”
她直起身子看着裴礪,欲言又止。
“你要早點回來。”
……
裴礪要上飛機了,背對着程肅越走越遠,程肅站在護欄外面,緊緊盯着。
她順着風的方向喊了他一聲。
明明很小聲,不可能聽到,可是裴礪腳步瞬間停下,扭頭看向她。
距離很遠,程肅看不清他的五官,機場人來人往,都成了背景。
程肅繞過護欄,往裡面跑去。
裴礪也大步往回走。
程肅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抓着他的外套,鼻腔哼出一聲哭泣。
裴礪臉色有些凝重,無聲的撫弄她的頭髮,然後低頭吻了吻。
“你要早點回來,一定要早一點。”
風將兩個人的心都吹亂了。
“我知道。”裴礪說。
這次裴礪轉身離開,程肅沒有叫他,裴礪也沒回頭。
程肅抹了一把臉,精神了一些,攔了一輛出租車。
張玉看到程肅,驚訝了幾秒很快回過神來,把她招呼進去之後,眼睛有意無意看着大門口。
程肅說,“阿姨,裴礪今天沒有來。”
張玉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閃即逝,很快讓人端了茶水出來招待程肅。
程肅沒有喝水,雙手併攏坐得很規矩,淡淡道,“我想找裴伯父談談,他有時間嗎?”
張玉幾乎條件反射的皺起眉頭。
“因爲你是我兒子看上的女人,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底細,更不知道你的過往。”張玉輕輕撥弄了一下頭髮,“我和你伯父平起平坐,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和我說。”
程肅並不介意張玉這麼試探自己,畢竟裴青鋒身份特殊,費盡心思往他身上撲的人數不勝數,唯一的長子裴礪就更加了,張玉這般小心她能理解。
程肅說,“裴礪去英國出差的事你知道嗎?”
“她從不和我們說工作上的事。”
程肅又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於川延和裴礪之間的事。”
張玉雙眉微挑,“這就是我不調查你的原因,裴礪把你看得很重要。”
程肅現在沒有心思去感動。
她大膽說出心裡的猜測,“裴礪走之前我查到一些於川延的事,他也在英國,我擔心裴礪這次去就是去跟於川延挑明的。”
張玉並不知道於川延報復裴礪,只是知道於川延和自己兒子從小形影不離,願意把程肅介紹給於川延,就證明程肅不簡單,於川延那些黑暗計劃,張玉幾乎一點也不知道。
張玉有點疑惑的問,“和小延挑明什麼?”
程肅緊張的表情有了一絲鬆懈,大腦迅速轉動,然後露出一個笑容,“於川延在英國惹了事,裴礪這次去可能是替他解決的,還以爲你們知道。”
張玉一聽鬆了一口氣,“他倆關係好,小延常惹事,裴礪去幫忙很正常。”
從老宅出來,程肅一顆心都是懸着的。
她猶豫再三,拿出手機找之前裴青鋒那個號碼,發現早已經不能用了,實在不行,打到政府總部,再一個一個分機,終於打到了裴青鋒手上。
程肅長話短說,直奔要害。
自從裴礪和裴青鋒戳破了當年那件事,裴青鋒對於川延也有了一些防備,聽了程肅的話之後立刻派人查裴礪的具體位置,以及於川延的行蹤。
臨時調查,消息多半不可靠,所以裴青鋒也沒急,急也急不來這一時。
程肅打電話的目的是想讓裴青鋒派人去英國,暗中保護裴礪。
裴青鋒當然不會拒絕,挑選了幾個特別看中的精英,緊跟着裴礪的腳步。
知道裴青鋒派了人去,程肅像是脫力一般,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於川延在暗處,裴礪在明,即使裴礪再有把握,程肅也怕萬一。
那個萬一,程肅光是想想就臉色發白。
她不願意讓這個萬一發生,也不會。
……
裴礪到英國之後,第一時間給程肅打電話。
程肅此時聽到裴礪的聲音都覺得不真實,兩個人心裡都憋着事,裴礪越是平常,程肅的心就越揪得緊。
他總是把所有的壓力都往自己肩上扛,讓她心疼。
兩人聊了很久,程肅在電話這邊把手掌摩擦到發燙。
裴礪這邊是深夜,程肅不想讓他那麼累,說了一會就掛掉了。
裴礪收起笑容,看着外面霓虹的夜景,挺拔的身影屹立在落地窗前很久。
安靜的空氣裡傳來嘟嘟聲。
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跟於川延聯繫了,裴礪一直在等他主動打過來,像以前那樣約他出去喝酒。
但是裴礪自己清楚,應該是回不去了。
電話響了很久,最後自動掛掉。
裴礪並不浮躁,接着打。
他知道於川延是不可能睡的,他根本睡不着。
白天他一到英國首都機場,就看到了於川延的人。
這一次對方接得很快。
於川延的語氣磁性嘶啞,跟被吵醒沒什麼兩樣。
要不是裴礪對他足夠了解,差點就信了。
“我到英國了。”裴礪聲音平靜,“明天見個面。”
於川延嘟噥了幾句,說了地址安靜了下來。
裴礪眼裡瀰漫着淡淡的受傷。
他問道,“你不問我來幹什麼?”
“還能幹嘛啊,不是爲了你那點破公司。”於川延有些不耐煩,“還有事嗎?好睏哎。”
裴礪直接掛了電話,收起情緒深呼吸一口氣,去浴室洗澡。
水流嘩啦啦而下,裴礪仰着頭讓水埋沒自己的臉。
突然動作一頓,他關掉花灑光着身子走出去。
手機放在洗手池上,嗚嗚的震動着。
“說。”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裴礪還帶着水珠的眼皮垂下,嗯了一聲把電話掛斷,扯了毛巾邊擦邊往外走。
拉開衣櫃,裡面早已準備好了洗好的新衣服,裴礪換上一套,擦乾頭髮,釦子留下兩粒沒扣,後腰別上一把手槍,西裝革履出了門。
任景在樓下等着,看見裴礪下來小聲準確的稟報,“我已經鎖定了於川延的位置,五分鐘前發現他出了門,纔跟蹤他的。”
說到這裡任景往裴礪耳邊湊了湊,掩着脣說了一句話。
裴礪抽出一根菸,啪嗒點燃。
兩把槍,兩個人,一輛車,單槍匹馬上陣。
一腳踹開厚重的大門時,於川延剛把手邊的茶杯倒滿茶水,因爲突然的動靜讓他手一偏,水抖了出來。
這是一家獨立別墅,面積不大,四周綠樹環繞,並不顯眼。
外面連保安都沒幾個,任景一把飛刀就夠了。
於川延保持着看向門口的動作好一會,才慢慢轉過頭去,跟對面的人介紹,“我哥們。”
裴礪的皮鞋踩在精緻的地毯上,無聲嗜血。
在場的人都清楚,這個哥們,不是一般人。
於川延笑着站起來,走過去錘了他一記。
“你幹嘛來了啊?”
裴礪沒有波瀾的眸子掃了眼前人一眼,面容疲倦,瘦得太明顯,黑了很多。
“來看看你。”
“我好着呢。”於川延笑嘻嘻的,“你進門的方式太炫酷了,我還以爲警察來了呢。”
裴礪問,“你怕警察麼?”
“怕啊。”於川延低了低腦袋,像是在笑。
突然他猛的擡起頭來,擡起腿對着裴礪的小腹就是一記撞擊,手掌也同時發力,快得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在膝蓋骨和小腹一毫之差的時候,裴礪一個反轉,扣住他的脖頸往下壓,手肘狠狠打在他的太陽穴,於川延被這一暴擊差點打倒在地。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任景拿出槍的時候,衣服上已經對了好幾個紅外線,他表情未變,槍口直對於川延的頭,彷彿對身上的聚焦點毫無察覺。
裴礪抓着於川延的頭髮讓他面對自己,說出的話一字一句砸在於川延的臉上。
“我們好好談談。”
於川延發出頹廢的笑聲,漸漸露出獠牙。
裴礪用力一扯,那力道差點扯掉於川延的頭皮,可是他跟沒有痛覺一樣,一動不動的看着裴礪。
別墅內安靜了很久。
於川延說,“叔,把槍收起來。”
被喊做叔的人猶豫了一會,揮了揮手讓手下退下。
任景槍支未動,朝於川延走近一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裴礪鬆開於川延,換做任景抓着。
“談談吧。”於川延說。
裴礪對任景揚揚下巴,示意他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