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計緣到達山頂後沒過多久,獬豸畫卷就從袖中飛了出來,化爲人形站在計緣身邊,而周圍霧氣匯聚並慢慢化爲實質肉體,無聲無息間化爲了秦子舟的模樣,而黃興業仍然在恢復元氣,所以並未出來。
“覺察出什麼了嗎?”
計緣這麼問了一句,視線看向的是獬豸,後者眯起眼看着多出來的一個太陽,再看看自己的手。
“真靈活躍了不少……”
獬豸似乎是撤去了什麼隱匿之法,身上開始出現一道道黑煙,將自身同外界的元氣交換清晰呈現在計緣和秦子舟面前,比起以往,此刻獬豸體表的妖氣翻騰得更爲厲害。
秦子舟皺起眉頭看向偏南方向的太陽。
“這太陽恐怕來者不善。”
捏了捏手法眼大睜,不眨眼地盯着那太陽,顯得有些無奈地喃喃一句。
“這便是那邪星了……看來這一隻金烏確實是站在對立面的了。”
獬豸冷笑一聲。
“嘿,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秦子舟的表情則更爲嚴肅,目光直視遠方的第二個太陽。
“這可比老夫預想中的要早一些,大日灼心,卻也勾起更多天地元氣,那些本就不穩的天地氣數也一起躁動起來,過不了多久,天下恐怕再難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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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緣已經恢復了平靜。
“秦公不必憂愁,正如獬豸所言,該來的還是會來,這邪陽之力絕非無窮無盡,否則早炙烤個幾百年豈不更好?天下如此之大,真起亂象,各方自有應對,以不變應萬變即可。”
……
幾個月後,東海一處海底沙牀上,原本正在酣睡的巨鯨將軍忽然開始輾轉反側起來。
“嘶……哎……怎麼這麼難受啊!”
身爲一條修行勤勉的大鯨,加上在應氏手下好處衆多,巨鯨將軍如今的體魄也算是十分驚人,便是尋常蛟龍到他面前也就和一條小蛇差不多。
這會因爲睡得不舒服,巨鯨將軍左右翻騰,攪動得海牀海水渾濁不堪,周圍魚羣蝦貝之流全都四散而逃。
“哎!”
睜開眼,巨鯨將軍開始離開沙牀遊動起來,感覺躁得不行,又覺得有些餓。
“嗚~~~~”
鳴叫一聲之後,巨鯨將軍朝前游去,張開一張大口,將周圍無窮海水吸納過來,不論大魚小魚還是小蝦和螃蟹,全都被這股恐怖的水流席捲,捲入了巨鯨將軍的口中。
“咕嚕~”
狠狠吃了一大口,尋常漁船捕撈一年都未必有這一口的量大,海水和泥沙早已經被排除,但往常這一口下去,巨鯨將軍就算幾年不吃東西都不會有什麼感覺,今天卻依然有些餓。
‘怪事,似乎不太頂飽?不正常啊,難道我有走火入魔的徵兆?’
巨鯨將軍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野妖怪,那是自認爲接觸過老多大人物的,知道很多厲害詞,一想到走火入魔,頓時就嚇得抖了一下。
‘不行,得去問問君母,最好能問問娘娘!’
巨鯨將軍想到就做,甩動着身軀遊動起來,說閉關也好說睡覺也罷,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動了,這會排開水浪不斷前進,隨後又緩緩浮出水面。
陽光正好,曬在巨大的鯨背上,讓巨鯨將軍覺得十分舒服,不由讓他忍不住浮起更多面積,又翻起大肚皮朝上,愜意地隨着還沒浮動,並時不時翻個身子。
忽然間,海水被巨鯨將軍劇烈攪動,他猛然鯨立在水面上,鯨尾點着水就像是在海面漩渦中立起一座大山。
“兩,兩個太陽?”
巨鯨將軍一個猛子就“轟隆”一聲扎入海中,炸起數十丈高的浪花,狠狠在水中甩動,洗了洗眼睛之後再次浮上水面看向天上。
此刻正是下午,一個太陽在正常方位,日頭西斜,一個太陽位於偏南方極遙遠處,周圍有一圈光暈,顯得更模糊一些。
不妙不妙,得趕緊去龍宮!
雖然這陽光曬着麻麻癢癢還挺舒服的,但巨鯨將軍已經本能地意識到了有些不妙,他匆匆在海中御水而行,順着一股熟悉的洋流去往通天江,同時也在盤算着時日。
算算時間,現在的階段應該已經到了今年闢荒潮汐的尾聲,龍君和應娘娘很可能即將返程或者已經在路上了,每年他們都會在通天江待上幾個月,等待來年第二次大潮,其餘龍族也大多如此。
這倒不是說龍族都戀家不嫌麻煩,而是每一次闢荒都代表着相當程度的天下水澤精氣的匯聚,各方龍族亦或是各方水族,需要從各處將水澤精氣“趕潮”趕到東海,同大洋流合在一處並一起施法引領大潮,越遠的水族越受累,有的甚至休息不了幾天,全年都在路上。
巨鯨將軍如今的身軀太過龐大,即便是通天江,有的江段水深和江寬都不太夠,他游過去很容易露出來嚇壞沿江百姓,所以他平常不去龍宮,這次是覺得必須去了,頂多在某些地方使個障眼法。
當年巨鯨將軍可是能載着計緣和龍女遠行的,御水速度之快非比尋常,遊了兩天就已經看到了海岸,到這巨鯨將軍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通天江入海口十分好找,閉着眼睛巨鯨將軍都能找到,所以直奔那邊而去,海邊的幾個漁村也十分熟悉,從水下看,遠處正有漁船回港。
“啊——”“什麼東西?”
“砰……轟轟……”
混亂的從遠方傳來,正要進入通天江的巨鯨將軍敏感地朝向那個方向,忽然發現剛剛那艘居然已經被掀翻,大量碎木在浪花中翻騰,並且水中有血液流淌,幾條巨大的怪魚正在撞着漁船。
什麼東西?從哪冒出來的?
巨鯨將軍心中先是一驚,然後勃然大怒。
“大膽妖孽,敢在通天江口害人——”
吼聲傳向遠方,海面上拱起一片水流,不斷朝着漁船反倒處涌去,黑黝黝的鯨背慢慢升起……
“砰……”“砰……”“砰……”
巨鯨將軍以高速御水,直接撞上那些怪魚,將一共四條大魚撞出水面。
“吼——”“嗚哇——”
這些怪魚被撞出水面的時候,有的會發出怪異的啼哭聲,聽得巨鯨將軍十分煩躁,直接對着空中的怪魚張開嘴,一口就吞了下去。
水面上,還有一些漁民正在掙扎,有的抓着木板有的奮力遊動,但他們的眼神都在看着龐大的巨鯨將軍,眼中充滿了驚恐。
“我乃是龍宮麾下巨鯨將軍,非害人的妖類,爾等不必懼怕,作亂妖孽我已經收服,某去也!”
話音落下,巨鯨將軍再次潛入水中,蕩起一片巨大的海浪,這海浪拍打過來,使得驚慌求生中的漁民都來不及反應就被捲走,本以爲小命難保,最後卻發現被海浪拍打到了岸邊。
竟然敢有妖物來這裡害人,巨鯨將軍感到極爲意外,在他遊過通天江入海口的時候,發現那村莊里正有個讀書人抓着書本匆匆跑出來,一陣清風相隨身旁,相隔老遠都給人巨鯨將軍一種更爲明晰的感覺。
‘一個文道儒生。’
那書生到了海邊,和岸邊的村民一起攙扶之前遭難的船員,又看向通天江入海口,拱了拱手算是見禮。
這讓巨鯨將軍頓時感覺良好,那股煩躁感都弱了。
‘嘿,不愧是我,巨鯨將軍,果然已經人人敬仰了!’
心情大好之下,巨鯨將軍的速度也變得更快。
半個時辰之後,在通天江中向着大貞內陸游着的時候,巨鯨將軍忽然感覺嗅到了一股灼熱的鐵鏽味,上頭水面透下來的光線也暗了一些,擡頭望去,深邃的通天江江面位置,有一片片陰影正在劃過。
這是船,很大的船!
‘這是……’
通天江江面上,一艘艘大樓船正順着水流方向航行,這些樓船船體都極爲結實,船帆上隱隱透着符籙的光澤,每一艘船上都有不少士兵,皆手握兵刃面色肅穆,而除了甲板上等地的軍人,在船艙內還有不少兵士在休息,大量兵刃整齊的擺放在合適的固定位置上。
船上插着一些旗幟,最顯眼的是兩面旗幟,一面上書“大貞水師”,一面上頭是一個“李”字。
這是一支足足一百艘大樓船,外加數百艘中型樓船的水師隊伍,每一艘船都是大貞工兵和近年來名頭越來越盛的那機關墨家文生的心血,絕非多年前的那種凡俗之船能比。
光這一支船隊,幾乎是大貞水師精銳總數的一半,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
此刻中心位置,一艘旗艦上,一名身材高大的水師武官全身着甲,正坐在樓船最上方碉樓平臺,身後器架上擺放着一把沉重的偃月刀,以及一把兩端尖角又帶絨的鐵胎弓。
幾名親衛神情肅穆,或持兵而立或揹負弓箭,旁邊的旗幟迎風招展,唯一和氣氛稍有出入的就是坐在一旁喝茶的一名仙師。
“報告將軍,羅盤有些許異動,水下當有異物經過!”
一名軍士從甲板一端衝到了碉樓下方,對着上邊中氣十足地報告情況。
李將軍看向說話的仙師,後者想了下說道。
“大潮將要結束,想來是江中水族歸來。”
“仙師此言差矣,若是潮汐之後歸來者,動靜豈能如此小?”
仙師笑了一下。
“李將軍,水中之事我等都不方便過問,便是真出了事,龍族也不會放任不理,這裡可是通天江。”
像是默認了對方的話,武官沒有再說什麼,轉頭看向稍遠處的江岸,能看到大貞民衆也在眺望着船隊,他緩緩閉起眼養神。
“今次我等出征,代表的是我大貞威名,縱然面對妖魔鬼怪,也要死戰沙場,還望仙師多多助力!”
“李將軍嚴重了,我等自當盡力!”
“嗯!”
李將軍應了一聲不再多說。
樓船的航行速度非常快,也非常的靈活,數百艘大船在通天江中快速航行卻井然有序,這種壯觀的景象自然也吸引了沿江百姓的視線,不少人都會跑帶江邊觀摩船隊經過。
一片江邊聚居區,不少民衆此刻正在奔相走告。
“哎,快別鋤地了,跟我去江邊?”
“啊?幹嘛?”
“哎呀,好多樓船,大樓船,是我大貞水師,那真是千帆過境,快去看啊!”
“啊?哦哦哦,走走走!”
田邊農人紛紛放下鋤頭,匆匆忙忙一起跑向江邊,到的時候,江邊已經站滿了人。
“這……這便是我大貞水師!”
“好雄壯啊!”“你們看那些兵,和鐵打的一樣!”
“這些船好快啊,都沒人划槳,爲什麼這麼快?”
一些人追着船跑,卻發現根本跑不過船,岸邊的一些漁船木舟更是被大船蕩起的水流直往岸邊帶。
“他們是要去哪?”
人羣之中有人這麼問,一個手拿書卷的中年儒士微微皺眉,想了想道。
“前日聽說,齊涼國竟出現大量妖魔鬼怪作亂,雖亦有仙人出手,但似乎甚爲棘手,有些事讓仙人們都束手束腳,隨後向我大貞求援,這一支水師,只怕是走海路往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