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消失了
落蓮終於真正走入了她多少年前便在夢中構想出的世界,清晨聽着木藤窗外的浪聲、鳥語和鯨鳴起牀,趁鯨王還在睡着,落蓮一個人跑到外面去,懸崖腳下藏着幾朵早春的小花,都被落蓮發現了,採了去插在玻璃杯裡,陽光穿過桌上盛滿水的玻璃杯,展成一片彩虹,灑在小木屋裡的上空,印在鯨王臉上,鯨王醒來,以爲從一個夢裡,走到了另一個夢裡。兩個人如同新婚的小夫妻,共同打理着居家生活,更像神仙眷侶,在仙境一樣的雨花冠悠閒度日。兩人在一起並不會滔滔不絕地說什麼,只需彼此面對面坐着,握抱着四隻手,就能感覺到兩顆心合二爲一,誰也不鬧騰,相互依偎着曬着冬日海上的陽光,甚至在平和寧靜中不知不覺地睡去。生活沒有壓力,沒有煩惱,沒有時間的概念,戲鯨、踏浪、到處挖漂亮石頭,精神充沛時,鯨王駕着觀鯨船,帶落蓮去大海深處。從未表現過調皮的落蓮,這時候卻會常常突然間一時興起,就從觀鯨船上一縱身跳進春天冰冷刺骨的海波里,起初急得鯨王傻立在船邊探着身子大喊:“快回來!快回來!”後來他知道落蓮總歸會回來,就悠然自得地靠在船柱上欣賞:“難怪人家都說你是條美人魚!”
“如果我有一天這麼一躍而下,真變成了一條魚,遊走了,不見了,你會怎麼樣?”落蓮在水中仰望他,隨着波浪一起一伏。
“不會,你不會,你肯定會回來。”鯨王知道落蓮在逗他。
看他不急不躁,落蓮一頭鑽進海底,半天不上了,四下寧寂,鯨王盯着毫無動靜的海面,以爲她馬上就要浮上來了,可整個世界依然只有孤獨等待的他。他越來越害怕,大喊着:“鯨鯨……鯨鯨……”
鯨王已經要跳船了,落蓮才突然從海面躍出來,紅色長髮甩出一道弧形水花,拋在空中,被陽光照得晶光瑩瑩。她能夠在水下憋氣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已經遠遠超過了鯨王的想象,鯨王尚且不知道,若不是被那顆害怕鯨王擔憂的心催促,她還可以再多逃逸一會兒。
鯨王已經充分預感到了失去他的鯨鯨的痛苦難耐,剛一拉她上來,就緊緊攬在懷中不肯放開:“我已經領教了,再也別嚇我了!”
洛蓮從沒見鯨王這樣失魂落魄,又好笑又心疼。
“你別笑了。”鯨王說,“你們全都能變成魚遊走,我變不了,一個人留在岸上,你還笑!我爸媽去做海里的人魚情侶了,你如果也要變成人魚,那你得帶我一起走。”
洛蓮聽了,大叫“好,好啊!”於是連拉帶拽地把鯨王拖到甲板邊沿上,手腳並用把他推下海去,然後自己也縱身一躍跳下去,鯨王從海里冒出來,大喊着“船,船!船怎麼辦?”
洛蓮握住鯨王的脖子:“等一下再去追嘛!”鯨王還沒來得及掙扎,已經被洛蓮按到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