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天的一番折騰,皇奶奶的身體彷彿一夜之間變差了很多。當然大家都明白,她是心裡不痛快,又只能自己忍着,纔會變成這樣。盧清清身體也還有些虛弱,這幾天在慈祥宮住着很清淨,正好方便她養傷,趙衍又可以常常陪伴皇奶奶,因此並沒有急着離開。
沒想到安寧的日子才過了半天。
昨天下午有消息傳來,左丞相趙普病死了。當然病死只是皇家爲了顏面好聽的說辭,畢竟大家都看到他是自殺,所爲的緣由又不是能光明正大說出來的,因此官府草草結案,上報了朝廷。奇怪的是,朝廷並沒有厚葬趙普,反而說他“貪贓枉法,欺君罔上,霸持朝政多年,殘害同僚,結黨營私。念其輔助太祖皇帝開疆拓土,是兩朝老臣,因此查沒家產,上繳國庫。”
聽到這樣的消息,皇太后徹底一病不起。趙衍擔心蓮娣和銀娣姐妹二人,只是皇奶奶這病來勢洶洶,太醫院會診,藥都開不出來,因此他雖然心中着急,卻也不敢離開慈祥宮半步。
皇上來看了兩次,都被宮女傳話擋在外面,這次太后連慈祥宮的院門也不讓他進了。
調理了三天,太后的氣色才稍稍好轉,她將趙衍叫到牀前,囑咐他去趙府看看蓮娣姑娘,“那丫頭命苦啊,當年是指給了你皇大伯的兒子趙德芳的,你,你該叫表哥吧?那她也算是你表嫂了。他們兩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又互有情誼,眼看要成親了,誰知道德芳撒手走了,唉,那丫頭竟然就沒再嫁。你去看看她,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回來告訴奶奶,讓奶奶替她操辦。”
趙衍領了命令,立刻出宮趕到丞相府。丞相府已經交給官府管理,府裡原來的人口,如今都變成庶民,沒地方可去。丫鬟小子們都回自己家去,太太,姨太太們有親戚的投奔親戚,沒親戚的自尋出路,也都散的差不多,只還有七,八個人母親死的早,與孃舅家來往又少,實在無處可去的,擠在丞相府後門外一排平房裡,這裡原本是府裡做粗重活的小廝們住的地方,官府同意在財產清點完之前,給她們暫時息身。這其中就有蓮娣和銀娣兩人。
趙衍找到她們時,她們二人已經剪了頭髮,身着青布長袍,手持一串佛珠,坐在一盞如豆的油燈下入定。看到趙衍進來,蓮娣淡淡一笑,請他坐在對面,銀娣顯得更高興一些,但話明顯少了很多。趙衍看到她們兩這幅摸樣,忽然十分的傷感,想起蓮娣被關在院中禁足,雖然沒吃沒喝,卻也不像現在這般認命。
他偷偷打量四周,窗戶很小,窗紙早就破了,現在不知用什麼蒙在上面,黑乎乎的。外面雖是白天,屋子裡卻象夜晚一般。屋子裡只有一張大土炕,一個大木箱,再就是一張四方桌子,四條馬凳。桌子上只有一盞油燈,一套粗陶的茶具。
蓮娣拿過一個茶杯,倒了杯茶遞給趙衍:“杯子雖然粗陋,不過我都認真洗過的。”她有些歉意的說。趙衍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茶湯生澀,水也有些涼了。
“你怎麼來了?”蓮娣問道。雖然已經着尼姑的裝扮,可官府的文牒還沒發下來,她們還是按習慣的語氣交談。
“太后娘娘擔心你們,讓我來看看,正好我也一直都很想來。”他聳了聳肩,故作輕鬆。
“那就請你帶話給她老人家,讓她不必擔心我們,倒是她老人家,更應當注意身子骨。”
“嗯。”趙衍想起早兩日皇奶奶的狀態,確實不能輕鬆。
“你呢,怎麼樣?”蓮娣問的很含糊,她的眼神也有些閃爍。
“我?”趙衍收回思緒“什麼?”
“那天你來之前,皇上曾來看過父親。”她說話的時候,一直關注着趙衍的表情。
“什麼?”趙衍吃了一驚,差點跳起來,“皇上來過這裡?就在我之前?”
“我是事後聽下人們說的。”蓮娣說道:“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離開的時候,父親就猜到你會來,他提前就準備好了……那壺酒。”
趙衍回憶着那天趙普說的每句話“他是要掩蓋什麼嗎?”
“不知道。”說完這句話,大家都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趙衍看着銀娣說道:“你既已許了人家,就應該趕緊成親,讓夫家照顧你,爲何也要學你姐姐。”這話雖有責備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心疼。
“爹爹出了事,雖然家人沒有受牽連,可親事也被退了,這種時候,他們只怕受到連累,走路都是繞着走呢。”
銀娣說道:“這樣的人家,不要也罷。跟我去佛門清淨地,從此不過問俗世,逍遙的過完下半生,有何不好。”
趙衍想起她這十年爲趙普行走江湖,如今放下所有算計,簡單的生活,確實是難得的安寧日子,到也挺好。於是笑笑說道:“也是。”
幾人又隨意的聊了一會,趙衍起身告辭。
天色尚早,他特地繞道丞相府前門,這裡大門敞開着,好事之徒將門口圍的水泄不通,平日裡哪有機會看到丞相府的院子是什麼樣,就算是送糧送菜,也都是走角門的。
從大門口望進裡面,只見前院廊下放滿了桌椅板凳,箱籠花瓶,一個官員正拿着一個本子一支筆在入庫造冊。唱票的人每報一件器物的名字,那官員就往本子上記錄一筆,外面圍觀的人便感嘆的發出“哦!”的一聲,若是那器物屬於十分貴重的,人羣的感嘆聲便要更響更久一些。
趙衍也擠在人羣中,慢慢向石獅子靠近,終於來到獅子邊,他前後左右的仔細觀察,那獅子全身上下是一個整體,根本沒有任何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連暗合開關也不可能有,他靠在旁邊,將內力集中在背後,用力頂了頂,之後又到另外一邊,用同樣的方法試了試,兩個獅子重量也很相當,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獅是實心的,裡面不可能藏有任何東西。
回到慈祥宮,他先去給皇奶奶請安,並將蓮娣姐妹的事情告訴了太后,太后眼圈立刻就紅了她心疼的說道:“我就說這丫頭命苦,如花似玉的年紀,怎麼偏去做了尼姑,唉,造孽,造孽哦……”。
當晚,趙衍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石獅子裡沒有玉璽,那麼玉璽究竟在哪兒呢?他有種預感,他已經離玉璽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