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殊從設計中心的小夥子手裡接過剛做好的設計方案,本來這些東西應該由設計總監戴軍儀交給他的,可是這個心高氣傲的小子卻和戴軍儀在設計上的觀點產生了分歧,當衆將設計總監臭罵了一頓,並自信滿滿地將稿件直接呈給了集團的本部長嚴殊。
本來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嚴殊去過問,不過因爲這次的大客戶是出名的挑剔,所以總裁特意關照他要小心對待,做好最後的把關,他才勉爲其難地來到了設計中心,沒想到會看到堂堂戴總監被下屬大罵的情景。而在其他下屬面前丟盡了臉的戴軍儀一看到本部長的到來,更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本部長,這是我爲客戶做的設計方案,請您過目。”
早就聽說設計中心來了一個拽到不行的小子,只是一直沒有時間領教,今天可要替天行道,挫挫他的銳氣。嚴殊隨手翻了兩下,不鹹不淡地說道:“不夠吸引眼球,也刺激不了消費慾望,排版更是雜亂,無法體現出客戶公司的特點。重新做一份給我。”
青年被他這麼一批,頓時惱羞成怒:“你是故意找碴啊?就知道你們官官相護!你到底會不會欣賞啊?不懂就不要裝懂!設計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連軟件都不知道怎麼用的傢伙,根本就是個門外漢!還裝模做樣!”
“彥青,不要這樣啦!他是本部長啊!”嚇得如同小老鼠一般的同事們小聲地勸說着憤怒的青年停止他的叫囂,可這反而讓他更爲光火:“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別以爲你是本部長就了不起了!不就是和總裁睡同一個女人,總裁才處處讓着你嗎!”
“李彥青!你把牙齒給我拍齊了再說話!” 戴軍儀怒不可遏,這個目中無人的臭小子,罵他也就算了,他竟然還敢當衆羞辱嚴殊!他以爲人人頭上都這麼好爬的嗎?做錯了事情竟還這樣理直氣壯!實在太可惡了!
嚴殊本想告訴這位青年,總裁和太太對他確實很好,但是他這樣隨便出口污衊他們,公司是可以馬上叫他滾蛋的。但是看到戴軍儀這樣憤怒地維護自己,嚴殊就沒有發表什麼。他彎嘴一笑,笑得很燦爛,帶着三分狡獪,看起來像只小驕傲的惡魔,他在怒氣衝衝的青年耳邊低低地說道:“我只知道,設計出來的東西是給大家看的,而不是給你們一小撥所謂設計師看的。”說完,他就大模大樣地坐到了李彥青的辦公桌旁,操起鼠標就在那界面內鼓搗了起來,不出十分鐘,一套精妙絕倫的版形就顯現在屏幕上,讓圍觀的衆人都歎爲觀止。
嚴殊從椅子上站起來,漫不經心地對李彥青說:“照着這個,舉一反三一下吧。在ACK,不要以爲你比你的上司更強,否則,你就可以代替你的上司了。”他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爲,他從身體僵硬的李彥青眼裡讀到了無比的驚訝與折服。直到他被助理叫走,李彥青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他怎麼能想到,自己辛苦設計出的東西,竟然連一個養尊處優的高層隨手所畫的一條線都不如!嚴殊!我記住你了!
“本部長,總裁叫您過去一趟。”
“知道什麼事嗎?”
“不太清楚,似乎是決策上出了一些問題。副部長已經去行政大樓了。”
副部長?嚴殊心裡重複了一遍,微微挑了條眉,這傢伙還真是什麼事都要趕在我前面啊!想到那傢伙細長的眼睛別有用心地盯着自己,嚴殊心裡就一陣發毛。
嚴殊有些掃興地走過設計中心的廣場,又經過一家設在本部的分公司,一路的糾結。總裁也真是的,爲什麼不能單獨找我,非要和那傢伙一起?那傢伙冷得像冰塊,鬼見了都不想和他一起玩!我最討厭默不作聲的人,他對我有什麼意見就直說啊!不過我是正的,他是副的,我沒理由要怕他啊!嚴殊把眼珠向上轉了90°,爲自己壯了壯膽,走進行政大樓的電梯。
雖然只是二樓,可是嚴殊還是懶於爬樓梯,但是他的身材卻沒有因爲懶惰而導致肥胖,依舊好得沒天理,所以他就更有理由懶惰。就在他穿進走廊的時候,迎面就過來一個人,西裝筆挺,身材高挑,和他不相上下,只不過稍微瘦那麼一咪咪,走路的姿勢比他優雅那麼一咪咪,當然最主要的是——這個人的眼睛比他細長那麼一咪咪,也許不止是一咪咪,否則不會顯得那麼妖媚。這個眼神妖媚的傢伙,就是ACK地位僅次於總裁和本部長的副部長殷雲修。他和嚴殊擦肩而過,帶過一陣古龍水的氣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經質,嚴殊總覺得對方的嘴角朝自己抽了一下,像是在笑。臉似乎還被那雙鳳眼給白了一下,但又不是狠狠地白,而是會轉彎的,經過緩衝之後才傳遞過來。儘管是經過緩衝,但嚴殊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傢伙,得意什麼?又給我惹了什麼麻煩?
他推開總裁室的門,總裁摸着鼠標瞄了他一眼,隨口招呼道:“你來了。”
嚴殊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他對面的皮椅中,翹起了二郎腿,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啊?爲什麼殷雲修看我來就走了?”
總裁吃吃一笑,一邊玩他的遊戲,一邊回答道:“他說他不好意思和你坐在一起。”
“不過這事他有份的吧?”嚴殊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啊,”總裁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將一份文件丟在桌上:“這個你看一下。”
知道準不是什麼好事,嚴殊接過去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大叫起來:“什麼?他這是故意整我啊!堂堂ACK的副部長,會作出這種決策,說出去誰信啊?”嚴殊臉上的表情在幾秒鐘之內換了十幾種,引得總裁一陣發笑:“你這傢伙,真是太可愛了!”說着乾脆爬長了身子將嚴殊的腦袋抱在懷裡,胡亂□□一番:“爲什麼這麼可愛呀?”
嚴殊的臉越發得青紫了:“你玩夠了沒有?合轍你是爲了看我這個醜樣才縱容他做出這種事情?”
“怎麼會呢?”總裁放開他,支起雙肘,將下顎架在兩個手背上,笑意盎然地辯解:“我有那麼無聊嗎?拿這麼多損失來換你的這個表情,你以爲你是褒姒?我還千金買笑呢!”
嚴殊隨手撩了撩自己那被老總弄亂的引以爲豪的頭髮,提了提眼皮,好聲沒好氣地問:“怎麼?難道我不值得嗎?看來還是殷雲修比較值得你千金買笑啊。我就不明白了,你爲什麼會這樣對我,明明你對自己的親弟弟都那麼嚴肅。”
“因爲除了我之外,你是最高的管理者啊!我總不能跟那些員工這樣嘻嘻哈哈吧?”
“所以歸根結底這次還是你們兩個聯合起來耍我。”嚴殊一本正經地得出這樣的結論——就沒見過老總對殷雲修也這樣胡來的!
總裁一臉無辜地繼續辯解:“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啊!確實是阿殷一時失策嘛!眼看馬上就要交貨,可是前面那些已經無法挽回,只好找你來商量補救的對策。否則我們以後在外貿這一塊就步履艱難了。”
嚴殊頭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該死的殷雲修!你也配當“老馬”?你讓我給你收拾的爛攤子還嫌不夠多嗎?你要把老子整到什麼時候?喝參湯都不夠賠的!
但是,總裁卻說:“嚴殊,這次只要能夠挽回信譽和損失,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雖然總裁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背對着他的,嚴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還是答應得很爽快:“好!就衝你這句話,我就幫你把這件事情擺平!”
半個月之後,在一幢豪華的摩天大樓裡,舉行了一個酒會,慶祝ACK的頭號紅人——本部長嚴殊力挽狂瀾,將企業損失抹平,並且倒賺一把。而酒會的贊助者,當然是他們的老總。
老總的酒,不喝白不喝,嚴殊同往常一樣,端着酒杯,嘻嘻哈哈,同場內的女賓們胡謅亂侃,引得衆人掩鼻發笑。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兩束銳利的目光正注視着人羣中間談笑風生的嚴殊——這個贏得萬千芳心、甚至老總的心的浪蕩公子。雖然他表面浪蕩,但是在工作場合,卻絕不拖泥帶水,這也正是他可恨的地方……
“本部長,您的電話。”侍者說着,將電話遞給嚴殊。嚴殊撥開人羣,獨自來到了陽臺:“喂?哪位?”
“本部長,你還記得我嗎?”電話的那頭傳來這樣一個沙啞的聲音。
正當嚴殊尋思着這是哪個人的聲音時,大廳內的燈光剎那全熄!嚴殊本能地回過頭,一片漆黑,裡面是一陣雜亂的抱怨聲此起彼伏,他藉着樓外一點微弱的月光,想仔細分辨一點什麼,突然,一張人臉從黑暗中急速逼近——嚴殊甚至還沒看清那是誰,就感到胸口被猛然一推!身體一下子脫離重心,穿下陽臺!
他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本能的慘叫奪口而出,下墜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呼呼的風聲如同戰場上萬馬奔騰,像瀑布飛瀉,彷彿馬上就會被撕個粉碎。身體驟然冷卻,連心也變爲絕對零度。四周的空氣被抽個精光,只有太陽穴還和心臟交相呼應,突突地狂跳不止。
是誰……把我推下樓?!李彥青?殷雲修?難道會是老闆?但是那聲音……
眼睛,連那點僅有的月光都看不見了,只有窒息與死亡的腳步陰森而肆虐地號叫着陪伴他彗星撞地球一般迅猛跌落。腦中一片空白,不,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眼皮……好沉……身體彷彿被火燒一樣……剛纔明明那麼冷……我這是……在哪一層地獄?只有地獄,纔有冰淇淋都在沸點以上的溫度。我一定是掉進地獄,萬劫不復了!神哪,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善人,可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爲什麼要讓我死得這樣不明不白?不行,我得向閻王問問清楚,是誰把我推下樓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