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
我能看得出,他們一定都生起過和我一樣的想法。
他們也一定因着我將這個想法擺到明面上來,與自己的想法相印證而起了意動。
“咱們可以以班爲單位,每名同學負責一個戰鬥班的情況。憑着各位同學的本事,想來最終至少能有一個班的戰士到達目標,完成此次的作戰任務。”微微一笑,我在悄然間又稍稍加上一把火。
陸大出來的學員每一個都是驕傲的人。
驕傲的心態下,自然要有驕傲的行。
每個人都有憑着自己一人出力也能最終功成的絕對自信,而只要取得了最終的成功,對將來在軍中的發展也將提供極大的助力。
畢竟這一次的演習,可是有委員長在親自主持呢。
何況在此種情境下,分兵突破,已經成了必然之勢。
一個連的兵力目標太大,很容易就會暴露在對此地殊爲熟悉的敵方眼中。
而此時由我提出的,以每一名同學分別帶領一個班級作戰單位出擊的計劃,事實上有着很大的可行性。
雖然這樣一來觀察員將無法繼續隨軍記錄戰情,但如果得到整個小組半數以上同學的認可,這個分兵的計劃,便可以正式的執行下去。
這場演習的主體,總歸還是我們這些陸軍大學的學員,身上也還有些許對戰術制定的自主性。
過家芳思索片刻,又和白天互相對視一眼。
“怎麼辦,大家舉手表決吧。”他深吸口氣,似是勸誡般的說道,“不過請各位同學首先明白一點,真要這樣做了,那就是違抗上峰命令。上面的要求,可是叫咱們全連突入。”
沉默。
所有人都開始凝眉沉思起來,過家芳說的不錯,演習之前上峰發給我們的那張電文上寫的明白,叫全軍一個不剩的滲透到敵軍火庫附近。
當演習正式開始以後,隨軍的觀察員也不止一次的在大家耳邊提起這條不容違逆的命令,叫我們決不能隨便的打亂自己的編制。
但是現在,雖然暫時擺脫了敵人的追擊,卻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再陷重圍的我們,除了這樣的法子以外確實也沒有了什麼好的出路。
衆人都是當世的軍界菁英,要權衡清楚此間的利弊用不去太多時間。
片刻的沉默過後,忽然有同學笑着打趣道,“等炸了軍火庫再找地方重新集結不就好了?那樣,就不算是違背上峰命令了吧?”
“上峰不是也沒有明說什麼?到時候重新集結,我看這主意就不錯的很!”
“我看行!”
“就這麼辦!”
“……”
雖然沒有明說出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樣大義凜然的話來,但大家話裡話外所藏着的意思,卻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好!那就以班爲單位獨立出擊,等到完成任務以後再在這裡集結!”過家芳的手指在面前地圖上重重一點,擡起頭看在我們所有人面上環視一圈,“我就不信了,咱們這麼多的國`軍精銳,還不能突破區區幾個連兵力設下的包圍網。”
“崔雲鵬在一旁點着頭擊掌大笑道,大家領一樣的軍餉,穿一樣的軍裝,誰不知道誰啊!幹了!”
“幹了!”
衆人齊聲高喝,眼含高昂鬥志。
眼看夜幕將至,但對此間的衆人來說,從這一刻起,真正的戰鬥終於纔算正式展開。
……
“誰要是能看得懂這張地圖,我姓吳的頭一個給他說聲服字!”藉着微弱的月光盯了手上地圖半晌的我,終於放棄了繼續從裡面尋找戰機的打算。
將手上的地圖抖了一抖,看向三班長魯建明的目光裡滿是煩躁。
想了一想後,我看着魯建明的眼睛問道,“偵察兵回來沒有?”
魯建明輕輕搖頭,眼中透着一絲擔心,“還沒有。”
長嘆一聲,我胡亂坐在地上,開始思索起該如何去做,才能破解開眼前擋在我眼前的難題。
我手上的地圖,就是演習指揮部交給我們的,所謂敵後偵查員拼了性命才送回的重要情報。
上面標明瞭此地的大致地形,目標的大概位置,還有敵方佈防的要點所在。
但是這份地圖卻着實是粗糙的很,只是簡簡單單的描了幾條線,點上幾個點,就要我們照着上面的標示去炸燬敵方軍火庫。
若不是還能派出偵察兵進行前出偵察,又有從“俘虜”口中問出的一些情報,我們怕是從一開始就要在這處位於大山深處的作訓場裡打轉了。
然而現在,我終於對手上的這份所謂地圖失去了耐心。
因爲一路照着圖走下來,我們可是走錯了不止一次,有好幾次都要差點暴露在敵方的火力下,落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苦笑一聲,難道這也是上峰對我們的一次實戰考驗嗎?
只是如果這真的是實戰,那麼送來這份情報的偵查員還是去學着日本人切腹謝罪好了。
心中不住腹誹着,可腦子卻還在艱難轉動不停,思索怎樣能找到藏在山野中的敵方軍火庫,並悄無聲息的混進去把它炸掉。
煩啊!
再次一嘆,手上沒有足夠的情報,果然做起什麼事來都要感到束手束腳。
“猴子回來了!”
魯建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的精神不由一振。
擡頭看向眼前微微喘着氣的精幹青年,他正是被魯建明派出去探路的偵察兵,外號“猴子”的侯明。
“怎麼樣?”
將手裡被我鄙視了半天的地圖重新翻開,目光期冀的看向侯明,等着他向我介紹此行探查來的情報。
“咱們前面的這片雷區很大,想要偷偷穿過去又不被人發現,很難。”
“而咱們左邊的山谷裡駐紮着敵方一支步炮混編的連隊,我遠遠看了幾眼,大概有一百多人,三門山炮。”
“右邊倒是沒有看到敵人的蹤跡,但也有小片的雷場佈置擋住了唯一的小路。我原想順着山脊繞過去,可見到的是一片斷崖,無路可走。”
侯明介紹的很仔細,我一邊凝神聽着他的彙報,一邊拿出鉛筆在地圖上勾畫起來,描出原本並不存在的敵方營地,以及出現在我們右邊的那處斷崖。
眉頭漸漸緊鎖起來,難道,因着眼前雷場而停下腳步的我們,真的要按照原路返回去尋找新的出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