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茗齋後,傅苑君就臥榻午歇了起來。不久,雨荷和月環也各自退下了。
就在她睡得朦朦朧朧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了雨荷惶恐且不安的喚聲:“小姐,小姐快醒醒啊,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傅苑君有些茫然的睜開水眸,眼中還帶着一絲清靈的霧氣。看着雨荷那憂忡的模樣,她心中微微升起一絲不祥的感覺。
隨即翻身起榻,一邊整理衣衫,一邊納悶的衝她問道:“發生何事了?你怎麼如此慌張?”
“是月環……月環……”
“她怎麼了?”
“她被抓起來了。”
她秀眉一擰,神色驚疑無比:“誰抓了她?爲何要抓她?”
“是韓姨娘……說她偷了東西,所以把她給抓起來了。”
“偷東西?”傅苑君先是一怔,繼而腦子瞬間清明過來。她就說,今天韓心櫻事出反常,她一直沒有找到她害人的動機。想不到,原來她把由頭轉到了月環身上。
當下她面色凝重的看向雨荷道:“在哪裡?快帶我去。”
“就在前面月環住的別院裡。”
傅苑君離月環住的地方並不遠,所以三五步就趕到了。
看到月環時,她正跪在自己的院子當中啼哭不已。旁邊有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守着,在婆子的旁邊則是身穿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的韓心櫻,但見她一臉的趾高氣揚,那副刁鑽的嘴臉,褪去了所有僞裝,完全沒有了在添香閣時的惺惺作態。
見到韓心櫻她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把軒轅燁也請來了。
一身墨袍的軒轅燁手負身後,筆挺的站在人羣之中,那副龍章鳳姿的模樣,輕易就能虜獲旁人的眼球。
此刻他無悲無喜的盯着遠處,清洌的眉宇就像雕塑一般,看不出任何感情,卻又讓人不敢迎視。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
月環一邊哭,一邊極力否認,可她的話,最終如海井中投石,掀不起一絲波瀾。
“韓姨娘,這當小偷的,最擅長就是狡辯,若不用刑,恐怕很難讓她招供。”
菁兒上前諂媚的說着,一雙狡詐的眸子,有些惡毒的往月環身上瞥去。
韓心櫻往前一步,衝她微微使了個眼色,似乎要同意這麼做。
“小姐,這可怎麼辦?”雨荷着急不已,雖然她知道月環這丫頭做事冒冒失失,對小姐的服侍也不夠真心,可她總歸是跟着自己和小姐從千里迢迢的京都來到這裡,無論如何,她也不想看到她出事。
“等一下!”
傅苑君終是邁步上前,將要對月環施刑的那些人給喝住了。
但見她身穿簡單的繡衫羅裙,隨意而挽的凌雲髻襯得她的臉更加小巧而精緻,陽光下,她一雙黑眸如琉璃之光那般清澈明動,所謂的明眸善睞,估計就是形容她吧。
軒轅燁靜靜的朝那女子瞥去,只覺得她渾身散發着一種雅秀的氣息,如一塊溫潤美玉,一舉一動,都有說不出的清雅絕世。
“喲,王妃姐姐,你來得正好啊。我還正想說,讓人去請你呢,可又怕擾了你午歇。”
聽着這嬌嗲又做作的聲音,傅苑君就想到今兒一早她裝模做樣的樣子。當下反惡的瞪了她一眼道:“韓姨娘,不知你這是幹什麼?好好的讓我丫鬟月環跪在地上幹嘛?”
“王妃,救我,奴婢是冤枉的……”月環說完,就哭了起來。同時跪着要往傅苑君這邊過來,可中途被那幾個老婆子給攔下來了。
“月環,你別急,我會把事情弄清楚的。”傅苑君看着她受苦的模樣,心有不忍,知道韓心櫻是衝自己來,月環不過只是一個引子擺了。
“韓姨娘,我問你,我的丫鬟是做錯了什麼嗎?”
她不動聲色的問着,可言語間,卻暗含一絲凌厲。這樣的口氣,與她清秀的外表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韓心櫻被傅苑君那一記眼色瞪得有些心虛,驀地訕笑一聲,對自己身後的丫鬟道:“菁兒,還是你來說吧。”
菁兒應了應聲,便端起
架子道:“王妃,說出來你可不要生氣啊。”
“你們不說我才生氣,好端端的把我一個人弄成這樣,你們也欺人太甚了吧?”
“那是因爲你這丫鬟手腳不乾淨,她偷我家姨娘東西。”
菁兒指着月環,語氣頗重的說道。
月環嚇得臉色發白,忙否認:“我沒有,我沒有偷,不是我,王妃,你要相信我啊,我沒偷。”
傅苑君豈會不相信月環?韓心櫻的詭異如此明顯,她還會蠢到懷疑月環嗎?
當下,她清冷一笑:“你們既然說月環偷東西,可有證據?”
“證據就是我親眼看到月環偷的東西。”
菁兒一口咬定的說着,同時對着跪在地上的月環得意一笑。
月環絕望的搖着頭,眼裡全是恐懼。
“笑話,月環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哪怕在你們添香閣時,也未曾離開我一步,你說她偷你們家韓姨娘東西,這種栽贓的戲碼,未免也太低紙了吧?”
說這句話時,傅苑君水眸微挑,眼眸深處竟流露出了一種讓人不敢小覷的魄力。這樣的魄力,是一種巾幗不讓鬚眉的魄力。
本不想理會這種小事的軒轅燁,不由將目光焦距在了她的身上。
“王妃姐姐你說這話可就難聽了,我好歹也是王爺的人,怎麼會栽贓一個下等的丫鬟呢?我若不是真的丟東西了,我纔不會來這裡驚擾姐姐呢。”
“是嗎?據我所知,月環手段再是高明,也不能隔空取物吧。”
“她是沒有隔空取物,可她是從我家姨娘身上取物。”
“她什麼時候碰過你家姨娘?又怎麼會取了她的物品呢?”
“王妃可記得在午膳前刻,我家姨娘意欲與你相好,本好意挽你入席,可你身邊的那兩丫鬟實在粗魯無禮,中間差點傷了韓姨娘。而那個月環,也是趁着這個機會下的手。”
傅苑君倏地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段。那時她明明想拒絕韓心櫻的赴宴之請,可那女人卻莫明熱情得很,非要過來挽她一起,而月環和雨荷護主心切,所以纔不小心拉了她一把,當時她還在奇怪她爲什麼沒有趁機訛人。想不到,原來是爲此刻的戲碼做準備呢。就這麼一恍神的功夫,誰還能偷到她的東西啊。
呵呵,這個韓心櫻,手段還真是不一般的多啊。
“不知王妃在笑什麼?”
菁兒納悶的問着,臉上卻有些慌張,畢竟做賊心虛,哪怕是聖人也無法坦然相對。
“我在笑你們的故事編得不錯。”
菁兒和韓心櫻臉色同時一變。
“府中出現手腳不乾淨的下人,若誰都養成這樣的陋習,王府豈不是早晚得家財全空?王妃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也就罷了,爲何還要這般消遣?莫不是,有意護短?”
韓心櫻在說得義正言辭的同時,不免偷瞥了一眼軒轅燁的臉色,見他臉上情緒沒有什麼波動,不免心中暗自着急。
菁兒似乎看出了主子的心事,也跟摻和道:“王妃,事關重大,還是不要兒戲纔好。”
她斂起臉上的笑意,水眸驀地冷了下來,一一掃過對面的人道:“好,我不兒戲。菁兒,我問你,你說你親眼看到月環偷的東西,那麼爲何不當場將她揭穿,非要事後才說,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被她這咄咄逼人的話問得有些不安的菁兒,忙埋下頭道:“我……我……奴婢當時不說,是覺是月環是王妃的人,若當着衆人的面直言月環盜竊,那豈不是讓王妃顏面盡失?畢竟她是你的丫鬟,若出了什麼事,那就是王妃管教不嚴,以後揹負閒話的,可都是王妃。”
“呵呵,倒是爲我考慮得面面俱到。既然是不想讓我難堪,那爲何又要在事後說出來?”
“事後……那是因爲韓姨娘知道自己的玉佩丟了,心裡傷心不已。所以……”
“所以你就說了?”
她挑眉冷笑,眼裡全是質疑。
“王妃姐姐,你可不知道,那玉佩曾是王爺親自送我的,我一直寶貝着呢。若是丟的是別的物件,我倒也不會放在心上,可這玉佩
我一直隨身戴着,這下丟了,就好比我的魂也丟了,我當然得找回來啊。”
韓心櫻哀悽的把話說完,目子不免又轉向軒轅燁:“王爺,這事兒,你可得爲妾身做主啊。”
一直不曾作聲的安南王,袖袍一揮,黑瞳幽幽的望向傅苑君道:“讓你的丫鬟把東西交出來,本王可免她不被趕出王府。”
“王妃……”
月環聽見安南王發話了,當下滾着淚花,一臉的害怕。
“王爺,就這麼斷定月環是小偷的話,未免太草率了吧。就身她身份低微是個奴才,可奴才也有尊嚴。她跟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我相信她是清清白白的。”
“王妃這你可想錯了,很多人啊,都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呢。前兩天,我路過廚房時,還聽你家月環跟別的丫鬟抱怨,說王爺一心偏寵着府裡的妾室,而正牌王妃過的日子,還不比當初她在京裡當丫鬟呢。還說王妃月例少得可憐,想做一套好的衣裳都不行呢。她更說,在你手裡當差,苦得很。”
聽完菁兒添油加醋的一席話,傅苑君和在場的人,臉色都陰沉了幾分。
雨荷更是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她問:“月環,你真說了這話嗎?”
月環哭着搖頭,隨後又點頭,哽咽着道:“雨荷姐姐,我只是隨口抱怨幾句,但我真的沒偷東西啊!”
“你……”
“呵呵,瞧見了吧。她能說這些話,那就說明她心裡已經滋生了想過好日子的想法。既然王妃娘娘給不了她安逸的生活,她肯定就想着去偷了。所以就盯準了我家姨娘的玉佩,趁機下了手。”
“你……血口噴人,根本不是這樣的,王妃,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越說越是蒼白的月環,真怕連傅苑君也不保她了。她哭着喊着,那副模樣也差實讓人不忍。
“小姐……”
將雨荷的擔憂看在眼裡,傅苑君微微嘆了口氣,又道:“即便她說了那些話,可也不代表她真的會去當賊。要是沒有證據,一切說來都過於牽強。”
他沒想到,在聽完剛剛那些話後,她還會去保這個丫鬟。若說,換了任何一個當主子的,聽到自己身邊的奴才在背後這般腹議自己,也會大發雷霆吧。她卻不但沒有一絲惱意,反而還是竭力保她,這實在讓他有些意外。
突然又想到前兩天,她爲了保全自己身邊兩丫鬟,毅然的在書房裡跪了一天,那副堅毅不屈的樣子,與現在似曾相似。
“好,王妃姐姐既然還嚷着要證據,那我們就去這丫頭房間裡面搜。我們就看看若是搜出了贓物,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來人啊,張嬤嬤,陳嬤嬤,趙嬤嬤,你們去她房間裡搜仔細了。” шωш •ttкan •¢ ○
韓心櫻傲慢的指使着那些老婆子,想來,是早有準備。
可就在那些老婆子準備領命的時候,傅苑君卻沉聲阻止了:“既然你已經請了王爺來作主,那麼就讓王爺的人搜吧,這樣才能顯得公平公正。”
宮鬥小說和電視看得不少的她,當然清楚這其中的貓膩,這無中生有的事情,那是一抓一把,她不得不防。
顯然韓心櫻沒料到她會這樣說,當下愣了愣,好一會才緩過神道:“這種事情,何必勞煩王爺大駕,我身邊的張嬤嬤,陳嬤嬤,趙嬤嬤可是府中的老奴才了,辦事利落又縝密,讓她們找東西是最合適不過了。”
可她話才落,軒轅燁卻一臉漠然的下命令了:“把陳護衛他們喊來。”
這下韓心櫻噤聲不言了,只是惱煩的瞥了瞥旁邊的菁兒,菁兒也是一臉急促和無奈。
不一會兒,身強力壯的陳護衛就帶着一小隊人過來了。
按着軒轅燁的吩咐他們分成兩隊,逐一入了月環的屋子。
月環看他們進去,卻像貓兒被踩了尾巴一樣,瞬間緊張了起來。
雨荷以爲她怕,忙過去安慰道:“月環不要怕,等王爺的人搜索完了,你就可以起來了。只要你沒偷東西,王妃會證明你的清白。”
月環惆悵的點點頭,明明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不敢說了。只是用一雙清眸,幽幽的看着四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