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心頭一跳,不知他此話所指何處,她略略思襯避重就輕道:“屬下不該欺瞞王爺,屬下與百里景然曾是多年前的舊時,當時去鶴鳴山時屬下並不知他是鶴鳴寨寨主,爲避免王爺誤會才未對王爺告知實情。”
她語聲停了停卻見君熠寒似充耳不聞並不作聲,掌心緊了緊又道:“想必王爺以發現屬下並非男子。”,雖無明顯破綻,但辰羽橫插那一腳,再加之君熠寒的眼力,想必他早已發現。
而帳外正欲給君熠寒送夜宵的玉瑤聽見她的親口陳述眸色陡寒,她不動聲色的摒息將身影隱在營帳角落處側耳聽着裡面的動靜。
“這些本王都知道。”終於,令人窒息的長久沉默後,君熠寒起身居高臨下眸色深不可測的看着她,身姿前傾微微俯身逼視着她的眼,“除了這些,你就沒有其它需要告訴本王的?”
如此近的距離,整個人全被他的氣息包圍,溫暖只覺腦子有些微發暈,身體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投入他的懷中,心頭卻又同時警鈴大作告訴自己此刻絕不是心猿意馬的時候,她勉強扯了扯脣角眼神在他的逼視下節節敗退左閃右躲的四處亂晃就是不敢與他直視,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想要躲開他的氣勢包圍腳下卻不知被什麼一絆跌坐在身後的矮榻上,臉頰幾乎貼着他的胸口,她略有些慌亂的伸手抵在他胸前身子後仰拉開些距離,只覺這一刻心跳的快從嗓子眼嘣出來了般。
“屬下實在愚鈍,若屬下有遺漏未稟明處,還請王爺直示。”,好不容易,她暈糊的腦子能夠清明的將這句話調整出來。
她的掌心正貼在他心口的位置,原本的那處空落地方,竟霎時被一片溫熱包裹,竟讓他心頭升出了絲貪戀,瞧着她雖極力鎮定卻仍嬌態百媚的面容,他眸色漸深指尖微擡卻在將要觸及到她嫣紅的肌膚時卻陡然滑落卡住她的咽喉,深遂的眸底涌動着無盡冷意,“是誰派你來的?”
“屬下聽不懂王爺在說什麼?”,霎那的溫情突然的轉換讓溫暖有些措手不及。
“不懂?”君熠寒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再感受着掌下輕易可折的細頸,竟忍不住想要將手收回將她攬入懷中好好呵護,但想到這幾日的種種疑點,他終是逼自己狠下心來不爲所動,冷聲道:“擒住龐天趁機留在軍營,再借由醫術留在本王身邊,鶴鳴寨百里景然竟因你而攜整個寨歸入本王麾下,你藉口百里景然所劫之人眼熟誘使本王去查看,更令人可疑的是,你對所救回之人的態度,所持的關心及眼神絕非是對待陌生人應有的,別告訴本王,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的確知道他是皇上。”溫暖心頭苦笑不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偶然組成的必然麼,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承認,感受到頸間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她有些呼吸困難道:“我以前與荷兒相識時曾見過皇上。”,君熠寒並不知道荷兒不知道君昊天的身份,如今情急之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藉此來擋過,更何況他並不記得他與她之間的點點滴滴,是以也不會知道所謂荷兒就是將軍府的溫暖她本人,就算他要查,也無從查起,她不想騙他,但如今卻只能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換來她能陪在他身邊的短暫時間。
縱然她此時已面色潮紅呼吸困難,但卻仍淡笑從容的望着他,她眸底那份眷戀深情縱是藏的極好,但如此近距離與君熠寒對視下仍是不小心裂開個縫隙,隱隱落入他的眼底,他明白她所說的一切並非是真,縱然有真也不過皮毛,理智上他應該將她驅離,但不知爲何,就算他對她逼問知道她對他處處隱瞞聽着她滿口謊言,心頭深處卻仍對她由始至終深信不疑,這份毫無理由根據的信任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可他竟然一點也不想去抗拒。
他眸色幾度浮沉,終是指間一鬆掌心滑至她的後頸微微一壓,毫無防備的溫暖便趴在了矮榻上,胸口上驀然劃落的掌心帶走了熨帖着他心底的那份溫熱,他微微皺了皺眉不待溫暖開口便冷聲道:“將衣衫褪下。”
“咳咳”溫暖本正順着氣,他此言一出,一口冷氣嗆進喉頭咳得她雙眸泛淚側首面色酡紅的看着他。
“不要讓本王說第二遍。”
雖然她們是夫妻也有過夫妻之實,但如今他們應算是“半生不熟”,他竟然要她將衣服給脫了?!
溫暖瞧着他毫無商量的神色,咬了咬牙只得將衣衫一件件褪下,心頭卻綿綿情思盡散又覺委屈又覺憤怒,可想到是自己親手將他對自己的愛意抹去,這委屈與憤怒又變成無盡的酸楚。
她酸楚,帳外的玉瑤卻是怒火沖天,以前一個溫暖,現在又來一個慕寒,好不容易溫暖消失,這個憑空冒出的女人卻不過幾天時間就爬上了王爺的牀,憑什麼,憑什麼她守在王爺身邊幾年卻總是讓其它女人捷足先登!
她壓下想要衝進去將那個躺在王爺榻上的女人撕碎的衝動,憤然轉身離開。
“這件不用脫。”溫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麻木的脫着,卻聽君熠寒聲音略顯僵硬的聲音響起,有些不解的側眸朝他望去,恰見他緊繃的面上泛起淺淺的紅暈,她低頭一瞧,才驚覺自己已脫到僅餘的最後一件蔽體的肚兜。
她訕訕收回手,一時間也覺有些尷尬,瞧他這神色也不像要那啥啥,但心頭又着實弄不清他究竟要做什麼,遂直接趴在榻上不再理他。
白皙光潔的背除了腰部及肩頭外,其它部位均是泛紅起泡,有幾處甚至皮開肉綻,雖看得出已經過簡單處理,但那幾乎面目全非的背此時落在君熠寒眼中仍是刺得他生疼,想着她當時奮不顧身的爲自己,他心頭竟有絲後怕,但心底更多想要突破欲待涌出的情緒卻又似被層堅硬的殼擋住,它們出不來,他卻又探不到。
背上一陣清涼之意漫延,溫暖詫異的轉首瞧去,卻見君熠寒清冷的眉眼間透着層層柔情竟在重新爲她清理傷口上藥,他的指尖似有魔力,經他撫過的地方如春風過境,原本的灼痛竟悉數化爲令人心悸的顫粟。
這真是一種甜蜜的煎熬,溫暖既希望這時間永無止境,自己就在他指尖化爲一汪春水靜靜的流敞,可漸趨崩潰的理智又盼望着這份煎熬趕快過去,她怕她埋藏在心底的情感被他撩撥的傾匣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正在她一顆心被浪卷拍岸載起載浮快要承受不住時,他的手指終於收回,背上被覆上件衣衫,他愈發低沉的聲音響起:“穿好衣服,回去早些歇息。”,隨即背過身去負手而立。
這份煎熬終於到了盡頭,溫暖心頭長長的鬆了口氣,望着他寬厚的背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迅速的穿好衣衫道謝後快步向帳門口走去,胸膛中的一顆心如雷鼓動,她真怕這鼓動聲太大傳進他的耳中當場泄了她的一腔情懷。
“以後每晚記得準時來帳中,本王替你換藥。”她伸手正欲挑簾,他的話卻在前一刻傳入她的耳中。
“其實,不用勞煩王爺的。”溫暖手一顫,她期待他這樣的溫柔,可她更怕她在他這樣的溫柔中丟盔棄甲不能自持。
“不用勞煩本王?”,他低沉的語聲中似帶上微微怒意,“你是要不當回事的自己隨意處理還是要假手他人幫忙?如今以你這身份你又能在這軍營中找誰幫忙?哦,對了,還有你的舊識顧辰羽。”,說到“顧辰羽”三個字時他雖仍語氣平平,但溫暖不知爲何卻感到周身一寒。
“我與辰羽只是普通朋友並沒有其它關係。”,幾乎他話音剛落,溫暖便出口否認,縱然她現在的身份是慕寒,她也不想君熠寒對她有半分誤會,她眼眸微垂道:“王爺如此體恤屬下,以後就勞煩王爺了。”,他說的沒錯,如今她的身份雖是男子,但她自是不能去找其它男人幫忙更不可能自暴身份的去找玉瑤幫忙,而雖然水玉如今也在軍營中,她在她眼中是女子,但在其它人眼中是男子,是以也不可能去找她幫忙,她的身份倒着實陷入了不尷不尬的局面。
“你放心,你救了本王,如今本王又看了你的身子定對你負責,以後你仍以男子身份跟在本王身邊,待戰事平定後,本王自會給你身份。”
“負、負責?”溫暖一時對他的神轉折有些轉不過彎來,怎麼突然就從上藥轉到名份上來了?她在腦子還未思清時已出聲道:“王爺,你不用以身相許。”
君熠寒原本還算柔和的臉瞬間一片陰冷,“本王看了你的身子,難不成你還想嫁給別人?”
溫暖心頭一抖,思襯着這話的潛臺詞便是:你難道是如此隨便的女人?
這種誤會可着實要不得,但她難不成真要他給名分不成?
若真如此豈不是兜兜轉轉回到原處,那她費盡心力讓他忘了她豈非成了純粹吃飽了撐的?
在他凌厲逼人的氣勢下,她抖了抖麪皮扯出個極其難看的笑來道:“我誰都不嫁了行不行?”
“不行!”誰知她此話一出,君熠寒斷然否決,面色更是陰冷至極,“做本王的女人就讓你如此痛苦?你寧願孤獨終身都不願接受本王給你名份?”
看似理智非常實則胡攪蠻纏的君熠寒又來了!
她真的很想告訴她,她是他的女人,做她的女人很幸福,但是,她卻是一個不知還有多少個明天快死的女人,她不想讓他因爲她的離去而痛苦傷心!
罷了,若僅僅只是因爲責任,她又何必逆他意!況且將來之事誰也說不準,她能以他未來女人的身份呆在他身旁至少更勝過一個小小的軍醫來得牢靠,更何況,心底那份那份蠢蠢欲動的喜悅早已讓她的心呼喚着要答應他。
縱然“另一個”女人佔據了她原本的位置,但這一刻她卻沒有任何妒嫉只有心生感激,感激老天爺成全她想要在最後的生命裡好好陪着他的心願!
“不是做王爺的女人痛苦,而是慕寒自覺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既然王爺不嫌棄慕寒,慕寒以後一定盡心盡力侍候王爺,慕寒告退。”溫暖擡眸不閃不避的迎上他的視線,脣畔含笑施禮退離。
帳簾開合間已遮住了離去的背景,人雖已走卻餘香猶存,那絲絲滲入肺腑的異香總讓他有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如她的人,越是接觸,這感覺便越是濃烈,仿若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爲了他生命不可獲缺的部分。
可這香他以前從未聞過,她,他以前也從未見過,而那張臉也絕不可能是易容而成,既如此,他這無法解釋的熟悉之感又從何而來?
君熠寒只覺自己似乎丟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他眼簾微瞌眉峰緊皺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可他越是努力去想腦中就越是一片空白,恍如濃雲迷霧阻隔,他揮不去也拂不開,而心頭的空落處也慢慢變成一道萬丈深淵,只有白霧繚繞終是深不見底。
額上細汗密佈,費盡全力卻一無所獲,君熠寒狠狠一拳擊在桌案上,紅檀木桌應聲而斷,案上的文書散落一地,燭火也在霎那熄滅,他呼吸略顯粗重雙眼在黑暗中猶爲凜冽寒人,他恨,恨死了這種無力感!
他這輩子從未如此挫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