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下的打量他,有些捉摸不透,疑惑開口道:“有人要害陳景嗎,那人是誰?”
莫逸城突然嚴肅着看着我:“陳景也許知道一些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重要的秘密,陛下,聽我一次,一定要好好保護他。”說着,輕點了下我的額頭,溫聲道:“乖……”
我鄙夷的躲開他的手,可惜沒躲過去,憤憤道:“漕運虧空一案並未查清,你也是涉案人員,別想把自己摘得太乾淨。”
他收回了手,饒有興致的看着我:“陛下就這麼肯定人是我殺的?”
我點頭不語。
“那陛下查出了多少,可有證據?”他問道。
“證據我肯定是不會告訴你的。”
不過在他房間待了這麼長時間,我竟沒有看到一塊刻有‘莫’字的玉佩。
我緊緊盯着他,最終還是繃不住了,嘆氣道:“你最好還是能自證清白,在漕運一案尚未查清之前,你還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的陛下啊……”莫逸城笑道:“陛下心裡還是相信我的,只是不願意承認。”
我咬了咬脣:“寡人何時說相信你了,寡人只相信證據。”
他淡淡道:“可若是臣是清白的,樓府豈不就不清白了?”
我心頭一跳:“什麼意思,和樓府有什麼關係?”
莫逸城緩緩說着:“這個案子到底是有多深,微臣怕也不敢確認,太傅高風亮節,更是早早退隱了朝堂,樓府三代輔佐過三位君王,可謂是一門忠賢,但我若說真正的毒瘤是樓府,陛下信還是不信?”
我動了動嘴脣,沉聲道;“寡人不信。”
“是啊,陛下不信,百姓不信,我也不願意相信,但這就是我給陛下的答案。”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又道:“信我還是信樓御史,選擇權在於陛下。”
我握緊了虎符,心頭一片紛亂,和無數次一樣,我又夾在了這兩人中間。
太傅風光霽月,高節清風,是寡人之恩師,國之棟樑。尚清他溫潤如玉,君子端方,更是百姓口中的忠臣……
“陛下耳根子軟,我這奸臣說了兩句讒言,陛下就要動搖了。”說罷輕捏了下我的耳垂。
我惱怒地拍開他的手:“你別亂開玩笑。”
莫逸城輕笑一聲:“陛下是不知道,臣之所以能坐到這個位置上,身上定然揹負了不少的血債。”
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說着:“不管是有罪的還是無罪的,什麼人都有,陛下若是想給我定罪,臣只怕是死上十次都不夠。”
我愣愣的看向他,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
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正色道:“但臣做過的,不屑否認,臣沒做過的,更不可能會承認。”
我又呆看了他半晌在信與不信之間左右搖擺。
父君說政治家都是天生的戲子,這一點放在別人身上我不知對不對,但莫逸城,我又不是沒見過他的演技,曾經親眼看過他是如何騙別人的,難免不會擔心他也用同樣的手段來騙我。
方纔我在他面前落淚,雖有三分試探,但更多是真情流露,句句都是我心中所想,說到底還是不如他演的真。
寡人登基這幾年早已見慣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在陳申這件事上,我在乎的其實並不是他有沒有騙我,而是他那句喜歡究竟包含了多少真心。
跟着小銀子渾渾噩噩的回了宮,沒時間補覺就又匆匆忙忙的上了朝,直到羣臣高呼萬歲,我才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道了聲:“衆愛卿平身。”
我陳國這幾年一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最近確實瑣事頻發,幸虧我昨日偷偷拜訪了丞相,早朝面對大臣的奏章倒也能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
看有些臣子偷偷打量我,估計心裡正納悶着,我這個傀儡女帝怎麼突然發威,丞相不在朝上,朝堂卻穩而不亂,政事處理得也是井井有條。
這時尚清突然出列重提昨日之事,請求將京兆尹和大理寺卿停職查辦。
我看着尚清,耳邊卻拂過莫逸城那句:“我和樓御史若有一人是清白的,陛下會選擇相信誰?”
他說這話時,雖是直直地看着我,眼底卻沒有半分疑惑,彷彿在他心裡早就知曉了答案。
這話問得其實離譜得很,誰是清白的又豈是我能決定的,況且連我自己都不確定……
我與尚清不僅有同窗之誼,他更是每次都會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安慰我。
那年剛宣佈寡人登基,朝堂上就忙着爲我準備登基大典,百姓在得知寡人是女帝時,更是喜聞樂見,舉國歡慶,唯獨寡人一人不開心。
我雖是不想當皇帝,卻也別無選擇,那時尚清便站在我身後,握着我的手一筆一畫的寫了個“愁”字。
愁,原是離人心上秋。沒想到寡人的心思竟被他一眼看透。
他什麼安慰的話都沒有說,只是微微環上了我的手臂,似是藉此給我一個無聲的擁抱,好過渡一些溫暖到我的心頭。
他說他喜歡的人是莫笙,但我一直認爲他心裡是有我的,也曾對此抱有過幻想,那僅憑着那點幻想卻不足以支撐我繼續爲他等候下去……
也許莫逸城說得對,我並沒有自以爲的那麼喜歡他,不過就是這麼多年一個人孤單太久,身邊沒人陪,所以喜歡那些對我好,能給我溫暖的,但如果他們背棄了我,我也不會再繼續留戀,只會尋找下一個懷抱。
我低頭看向百官的陣列,離我最近是尚清,他雖是站在羣臣之首,取代了莫逸城在朝中的位置,但莫逸城或許會在不久後取代尚清在我心中的位置。
他爲何總是能輕易動搖我的信念,我憤憤的想。
“陛下,陛下?”
略顯清冷的聲音傳來,拉回了我的神思,我幽幽的看向殿下之人,“何事啊?”
尚清的漆黑如墨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極快速的掃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請求。
我還等沒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就脫口而出:“准奏。”
“這是我和樓御史之間的戰爭,陛下要置身事外,方能旁觀者清。真想只有一個,臣倒也想看看,御史大人他能查出什麼真相?”
不知爲何莫逸城的話總是會在我的耳邊迴盪。
不過他也太自信了?!
我將視線移到尚清身上,突然有些恍惚,總覺得他好像哪裡變了,變得有點讓我看不清,似乎是在太傅生病之後,太傅與他爭執的原因他一直沒有告訴我,那天我說要提拔他進內閣,他的表現更是怪怪的……
一個是未婚夫婿,一個童年玩伴,無論是誰,其實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但如果非要分一個黑白,那麼這一回,我也不會偏頗,有罪還是無罪就讓證據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