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白靜說着說着，自己的語速也變慢了，因爲她發現這個餐廳，並不簡單。
藤椅、餐桌、蠟燭等等等等一系列別具匠心的設計不必多說，餐廳最硬核的地方在於，中央是一圈方形櫥臺，分別佈置了各種竈具和鐵板燒臺，一大一小兩位穿着廚師裝的女士正在裡面忙碌地佈置着生冷食材。
也就是說，這家餐廳的烹飪區就在就餐區的中央，整個烹飪與食材處理流程，完全開放。
“這麼秀的麼？”白靜走到竈臺前，輕觸着檯面，看着一件件嶄新的廚具，驚訝於這狂野作風的同時，心下更是估量着簡木木的財力。
“靜靜姐。”雲吞穿着一身迷你版的大廚衣服，在烹飪區裡面使勁蹦躂着打招呼。
“嗨，餛飩。”白靜壓制着心中的瑣碎念想，猛然擡頭，望向了正在擦拭刀具的蘇依依。
蘇依依也恍惚感覺到了什麼，身體隨之一震，然後是震震震震……那種能閃瞎了白靜眼睛的震。
“她是？”
“她是包身……哦不，廚師長。”
“廚師長？”白靜大跌眼鏡，瞪着蘇依依的胸前道，“這樣不會很……不方便嗎？”
“什麼不方便啊？”
“算了……”白靜又扭頭望向周遊。
野了，現在真是野了，事業還沒起步，就這麼……膨脹了？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反而是簡木木，指着蘇依依下意識蹦出了一個詞：“這樣的大廚，應該會讓人很有食慾吧？”
“哼。”雲吞站在廚臺內抹了抹鼻子，“秀色可餐。”
真正膨脹的，是才摸入三年級語文門檻的雲吞纔對。
蘇依依卻只低着頭，時不時捶捶胸口，也不看別人，也不說話，看上去十分緊張。
雲吞感覺到她焦慮的情緒，當然也知道這源自何處。
三天前，周遊讓蘇依依辭去了工作，來到了這裡。
之後，她被逼戴上了一個奇怪的手套，與周遊一起開始了無間歇的恐怖地獄訓練，他們時而沉浸在某種回憶中不能自拔，時而瘋狂蹂躪案板上可憐的牛肉。
蘇依依雖然對烹飪有足夠的熱情和興趣，甚至在味覺上擁有過人的敏感，但基礎技藝上，卻僅僅是會炸雞翅罷了，即便可以通過起源手套領略到菜品的精髓，卻也沒有將其真正的烹製出來的能力。
就好像將梵高的靈魂賦予一個從沒碰過畫筆的人，他空有想法，卻並不具備表達的技術。
周遊領悟這些菜品比蘇依依順利了很多，由於他的父母熱愛詩和遠方，常年對他進行放羊式管理，這讓他的烹飪基礎功力過於常人，訓練三四次便能做出個十之七八，但細微極致的地方，他還差火候。
因此，這兩天幾乎都是在瘋狂磨練蘇依依的基本功，這也讓她頭一次理解了一句話——當上天給你一件禮物的時候，早已暗中標好了價格。
或者更直白一些，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或者明說，某人是魔鬼。
可也只有魔鬼，才能通過魔鬼訓練，把人逼到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境地。
多年來受盡磨難，從未做成功過任何事的蘇依依，此時終於有機會從事夢想的職業，只是，她還不確定自己配得上。
範峰此時從不知道哪裡的門繞了進來，老遠說道：“林子裡放了泡尿，雞兒真爽！”
簡木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白靜則眯眼望去。
範峰這才發現女生們已經到了，嚥了口吐沫說道：“我是說……今兒真爽，對吧。”
白靜擡手比劃道：“沒關係，我下限比較低，不用解釋。”
簡木木只是低下頭，假裝在玩手機。
“好了，人齊了。”周遊提了口氣，打開櫥門，進入了烹飪區，衝蘇依依點了點頭，“開始。”
“開始……開始……開始……”蘇依依不斷地默唸着，從冷藏櫃裡拿出一盆滷鴨脣，準備拼盤。
三位客人也連忙湊到臺前觀看，準備看蘇依依露一手。
範峰瞪着大眼睛，簡木木眯着小眼睛，白靜則架起手機開始拍攝，順便給她施加壓力：“好好表現啊廚師長。”
本來蘇依依就還有點慌張，這下來一堆人圍觀，整個人都控制不住開始發抖，尤其是白靜那麼一說，本就有鏡頭恐懼症的她，心裡一亂，手上一僵，恍惚之間，涼菜盆掉到了地上。
噼裡啪啦，叮叮噹噹，辛辛苦苦提前做好第一道開胃菜滷鴨脣，撒了一地。
一時之間，大家全部啞口，只能聽到盆在地上打轉的聲音。
最慌的其實是白靜。
她捂着嘴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這個……這個……怪我？我的我的。”
蘇依依腦子已經完全空了，一次次的失敗浮現在她的眼前，她茫然擡頭看着周遊，聲音都顫了起來：“我……我又搞砸了……”
“那就撿起來，收拾好。”周遊面無表情道。
“可這道開胃菜……”
“忘了這道菜，開始下一道。”周遊俯身蹲在地上收拾殘局，一邊收拾一邊說道，“這一場你是主廚，別老讓我說話。”
“……”雲吞也跑到蘇依依旁邊拽了拽她，小聲嗶嗶，“你已經辭工了，如果在這裡也做不下去，真的就只能吃胖虎了，我覺得，他肯定不好吃。”
白靜隔着廚臺一個勁兒地擺手：“抱歉抱歉，我的我的，再也不說垃圾話了，你慢慢做，當我不存在。”
範峰則催促道：“繼續吧，你彎腰這麼不方便，讓周遊收拾就成了。”
周遊出人預料的諒解，外加一衆人的鼓勵，重新點燃了蘇依依的希望。
她使勁擦了擦臉，硬着頭皮回身從冷櫃裡取出燻肉，開始下一道冷菜的製作。
當精力集中在食材上後，她很快忘記了人們的圍觀，起源手套帶給她的記憶和感受逐漸控制了局面，她漸漸投入進去，每個姿勢手法都越來越規範，甚至偶爾某個瞬間會有一點點名廚的範兒。
其間周遊給她打下手，雲吞打下下手，穩住了局面，菜品接二連三的出臺。
烹飪間隙，周遊以拍攝宣傳片爲由，讓白靜也進入烹飪區拍攝，放範峰和簡木木獨處，這算是仁至義盡的助攻了。
白靜架着手機不斷拍攝蘇依依的一舉一動，每一滴汗珠，每一次咣噹。
當看了足夠多的咣噹之後，在這暴力的畫面洗腦下，她突然頓悟，如醍醐灌頂一般，理解了聘這樣一位廚師，選擇這樣的開放場景的意義所在——
正如大智若愚的雲吞所說，秀色可餐。
有着營銷敏銳度的白靜意識到，這種身材的美女主廚，本身就是重量級賣點了，至於菜，做爛一點也無所謂的，誰讓她是咣噹美女呢。
想象一下，同樣的食物，摳腳大漢做的，和咣噹美女做的，根本還不用吃，他們就已經有了質的差距了，更何況是當着你的面做。
想通此點的白靜，猛然轉望周遊，後者正冷笑着欣賞着這一切。
白靜心下肅然，論魔鬼度，還是你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