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聞宮內事,日子很平淡就過去了,又是一年的夏季。
唐華最初擔心謝奕會突然上門的心,經過一年的淡化漸漸安定下來,甚至都忘了這件事了。
他現在最常聽說的是邊疆的戰事,據隱退下來的李軒所說,戰事的情況不容樂觀。
一是兵力太弱,二是缺少誓死保衛領土的名將。
以上兩點皆出於謝奕的執政不當,以及獨寵唐容皇后,不再選秀。
歷年來選秀這一事,並不只是無謂之舉,它不僅僅只是爲了增加皇家子嗣,更重要的一個作用,是用以攻固官臣對皇上的忠心。
官臣之女入宮選秀,能正式成爲秀女,日後對其家族的升官具有極大益處,且家中女兒在後宮中的位份越高,家族的榮譽就越大。
可如今,選秀停止了,後宮中的嬪妃人數銳減,又遲遲找不到幕後黑手,皇上獨寵皇后,對後宮的事全然不管,更不探望尚在的嬪妃,讓無數官臣之女無望度日,實在是寒透了他們的心。
心一寒,對朝廷之事,對那戰事如何,便不大上心了,懶懶散散,得過且過的度日。
再也沒人像當年的唐老將軍般,爲助謝奕上位,不惜犧牲自己,也沒人像唐華大將軍般,爲守衛領土勞心勞力,每每凱旋而歸,平定戰亂,夜以繼日強化軍隊的實力,更沒人像李軒將軍般,與士兵談笑風生,在戰敗時給予他們信心,逆轉看似已輸的局面……
這兩年有太多人離軍了,張三蘇一個小士兵,本實力就夠不上這幾位離去的將軍,在加上人傲氣盛,終日冷着一張臉,不苟言笑,實在難以親近起來,原本就不服的軍心散亂不堪。
沒有勞心勞力的朝臣,更沒有置自己生死於不顧的將領,大明王朝脆弱不堪,被外敵所滅是遲早的事。
謝奕尚未意識到後宮的重要性,也沒察覺自己削弱那些老將軍的兵權有何不對,在他看來,這人不幹了,再另找人頂替上去便是了。
岌岌可危的帝后之位,像唐華和李軒這種早已不參與國事的人,根本毫不關心危在哪裡,眼下他們只有自己的生活。
“唐華,你輸了。”李軒手握黑子,臉上盡是得意。
看着他那股得意勁,李小桃看不下去地挰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少給我在這得意了,剛輸的三局你怎麼不提,唐公子不過見你不高興,才故意輸給你罷了。”
她說完輕撫自己的脹起來的肚皮,“我的兒呀!你可不能學你爹這樣,如此的賴皮。”
半年前,李軒與李小桃成親纔不到一個月,腹中便已有了孩子了。這會得空,他們便回來探望一下李小桃的家人,還有唐華這位即是李軒的好友,又是李小桃恩人的人。
紫華在廚房內忙活着,不多時便炒了兩大盤花生米出來,一盤給唐華和李軒,一盤則是留給她和李小桃觀戰享用的。
樹下涼快又有果子吃,那地早已成了午後必在那乘涼之地。
紫華畫了圖紙,讓木匠爲她打造了兩個躺椅,又造了專門用做放東西的小桌和幾張高木凳,美觀又實用。
此刻唐華與李軒已在樹下下了一個半時辰的棋,一點也不會坐得累。
盛夏的午後,在下棋聲和閒聊中結束。
夜裡不知何處傳來一巨大的雷聲,就在衆人從睡夢中驚醒,擔憂的向外看時,只見前方有一點火光閃亮,天空卻是繁星密佈。
直覺只是不知哪裡着大火了,被吵醒的人復又睡下。
第二天中午,當今皇后是禍水一事便從集市傳至紫華他們所在的村落。
彼時紫華正在樹下準備午睡,便聽見崔氏小菜園內熱鬧的議論聲。
“你們知道嗎?我們前往邊疆對抗外敵的士兵差不多全軍傷亡了。”
“嗯,這事我早聽隔壁村的陳氏說了,說是收到消息說她二兒子身負重傷,當即身亡,讓她節哀順便了。”
“我聽說這一切都是皇后設計的什麼大炮臺惹的事,不知道哪個地方沒搞好,沒把火射向外敵,反倒傷着自家人。”
“哪是什麼火,我聽到的是發射石頭,是石頭把人壓死了。”
“怪了,我聽到的明明是發射火,說是火把軍營點着了。”
“你們都不對,我聽到的是木箭,是木箭傷着自家人了。”
……
耳邊的爭論聲漸漸遠去,紫華已經睡着了。
直至晚上,這件事纔再次被唐華提起,不過他也只是把它當作一件有趣的事來說,並沒有多作評價。
事情再有後續,便是外敵入侵,這外敵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迫易位的太子,太子帶着人馬攻進大明宮,重新搶回了自己的皇位。
不久新皇后入住標有長容殿的宮殿時,連下十天暴雨,把埋在後花園的骸骨沖刷出來,衆人才知道後宮嬪妃入蹤的幕後黑手竟是貴爲皇后的唐容。
李軒想紫華廢后和唐華被貶一事與唐容脫不了關係,早就把唐容謀害前皇后,還有種種後宮之事說出,有失去女兒的官員加以作實,衆人對唐容更是恨得牙癢癢。
唐容被斬首示衆之日,街上聚滿百姓,不捨得扔雞蛋和喂牲畜用的爛菜葉,他們都向她扔石子。
一口一個毒婦的叫她。
謝奕在牢房中得知這些事後,更是悲慟欲絕,後悔不已,終日想了決自己這一生,只求還能與當初那位巧笑嫣然的女子相遇。
可當今皇上怎會如此輕易讓他就此死去,他命人將他雙手雙腳用鐵鏈捆綁,在灰暗的大牢內好好享受自己的餘生。
新王登基,恢復六宮,讓自己的得力手下當上護國大將軍,朝廷重臣亦有多少變化。
他本想把那些官臣全賜死的,可得知他們全部叛變,擁護他當新皇,他把殺心收了起來。
改朝換代,與遠在村中的紫華和唐華無關,唐容遭受斬手,亦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村頭的閒人罷了。
唐華依舊每天下午上山打獵,早上把獵物賣給酒樓,賺點小錢,買酒或者買肉。
紫華依舊只會煮那幾樣小菜,做不出精緻的點心,可那又如何,她過得自由,不被宮門所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