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能掩蓋很多問題,因爲沒有錢也經常可能莫名其妙爆發家庭戰爭。鬱家本沒這方面的顧慮, 鬱爸原先跟人合夥開着公司, 哪怕行業不景氣總歸還是在賺錢, 後來把公司轉出去之後, 家裡斷了進項, 他才第一次爲錢發愁。
從前每隔一段時間八萬十萬拿給老婆, 他不心疼,現在買別墅花去一筆, 裝修再花去一筆,還有不算不知道一算嚇死人的日常開銷——
他們三個人, 每頓要做好幾個肉菜,經常要燉燕窩燴海鮮,家裡的水果都是鮮果店裡賣得最貴的, 家常一點的買回來放那兒還沒人吃。還有老婆的滋補品、女兒的化妝品和護膚品、每一季新購置的衣服包包、還有各種因爲一時興起衝動買回來放那兒沒什麼用的雜物。
之前他還想東山再起, 剛籌備好準備改行,發現資金縮水一半, 短短半年錢不夠了。他腦筋轉得快, 立刻想到跟人合作, 結果合作對象還沒拉到, 存款一天一跳, 不斷減少。
好的項目啃不下來, 盤算着換個別的,剛把計劃擬好,錢又不湊手了……有段時間, 鬱爸的日常就是眼睜睜看着資金縮水。
他本來想着,一個成功男人就是要讓女人過舒心日子,所以他一直把錢放得很開,對老婆的要求是她要溫柔體貼會關心人。
現在,他不敢放了,再放下去不用幾年全家就得喝西北風。
鬱爸偷偷算了筆賬,計算老婆和女兒每月開銷,一筆筆加上來,最後的數字簡直能嚇死人,他對老婆說,說現在沒找到好的項目,家裡只出不進,讓母女兩個稍微克制一點,等以後賺錢了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柳女士答應得好好的,但是日常開銷並沒有節省多少,過了半個月鬱爸又重複提起,她還一臉詫異,說已經把無關緊要的全部去除,剩下這些都是必要支出,都很省了。
要鬱爸說,買天麻阿膠蟲草這些都可以砍掉,柳女士覺得不行,她都四十出頭,不保養起來再過幾年那還能看?
鬱爸爲錢犯愁,愁得夜夜睡不好,她老婆從結婚之後就沒出去工作過,根本感受不到生活的壓力,本來女兒搞那個直播靠着觀衆的打賞至少能負擔一部分……不說拿出來供家裡開銷,至少她有錢就能少伸手要錢,現在也黃了。
之前因爲能賺錢,一個月有好多萬,對鬱婕穿着略顯暴露說話怪腔怪調鬱爸倒還能忍,現在她一開直播就是罵她的,有人看沒人打賞,還是以前那個作風,就有點難以忍受。
鬱爸希望她變回以前那樣,現在下巴尖得能戳死人,說話黏黏糊糊,坐姿看着就不正經,整體看下來跟個女妖怪一樣。
這種話鬱爸說過一次,鬱婕就不高興,但因爲她把要過好日子就得討好繼父深深刻在了心裡,沒卯起來頂嘴。
有人忍讓,矛盾還能藏匿,這個家真正吵翻是在週轉不靈之後。
直播這條路也走死之後,鬱婕整個人都很消沉,從她身上你已經看不出漂亮了,臉塌得差不多,就是普通路人。柳女士變着法想安慰女兒,讓她重新振作,還和男人商量說想帶她出去玩一圈,去霓虹或者歐洲。鬱爸就問要多少錢?你哪來的錢?
柳女士當真不知道他們家已經被掏空,還準備跟鬱爸撒嬌,想讓他出……也就是這天,她才明白從前說省並不是隨便說說,這個家裡真的沒多少現錢了。
她臉色發白,心裡更是虛得慌,問:“家裡都這樣了老公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我說現在沒在賺錢,讓你別那麼大手大腳花錢。”
“我也不知道家裡就窮成這樣了,你開了那麼多年公司……”
“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再說,那幾年業績也不過普普通通。”
現在計較這些也沒用,柳女士就問他該怎麼辦?
怎麼辦?
鬱爸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做生意沒本錢,除了現在住這個別墅手裡倒是還有套房,不過要是賣掉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以前開着公司的時候感覺沒這麼難,找合作什麼的都挺容易,怎麼現在就困難成這樣?
他嘆口氣,說:“忍忍吧,寧寧也該畢業了,他腦袋瓜靈光,回來給我搭把手,我們父子兩個看個項目一起幹。”
柳女士不喜歡鬱一寧,但鬱一寧的確出色,比快要被高速發展的社會淘汰的鬱爸強很多。再說,能拉上鬱一寧就不怕錢不湊手,他說要做項目王芸和鬱夏總會給投錢的。
夫妻兩個想到同一個點上了,他們就等,等鬱一寧大學畢業回家來,結果等到的是他要出國留學的消息。
兒子的戶口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轉出去了,各種資料檔案和文件都在他自己手裡拿着,根本不用通知家裡就把一切辦得妥妥帖帖。他被美國那邊的名校錄取,放假之後回都沒回來,直接飛往國外。正好鬱夏跟喬越參加完《最後帝國》的慶功宴,轉身領他去了在這邊的別墅,給拿了門卡和鑰匙,又帶他玩了一圈。
鬱一寧最近兩年已經不問他爸伸手,不拿錢,也不怎麼回家,他跟做姐姐的借了一筆啓動經費,商量好以後畢業工作了再慢慢還。
“等我出來工作,每個月給爸轉兩千塊,應該很夠他吃喝了,正好他看我礙眼,我也沒消氣,湊一塊兒還要吵起來,不如離遠點,反正他也不孤單,總歸還有柳阿姨和鬱婕在跟前。”
“要是他們找你來?”
“他們有那能耐漂洋過海找我來?我這專業在國外發展更好,我可能不回去了。”他說着還撒了個嬌,“反正姐姐每年都要來好萊塢打卡,不是領獎就是做嘉賓再不然還有電影拍攝,我們見面機會挺多,媽也是,常年晃盪在國外的。”
鬱爸和柳女士還在等鬱一寧回家,甚至看好了項目想哄着鬱一寧衝他媽他姐伸手,結果等來兒子出國留學的消息。
他傳回消息說人已經在國外,假期不回來,別惦記。還說他那邊能申請到獎學金之類的,不用家裡操心,讓家裡頭的三人多多保重,希望下次回家見着鬱婕還認得出來。
鬱一寧本來說的是,整來整去也就是那醜樣,白瞎了錢,看在遠在異鄉的份上,他積了點口德,刪了這句。
美夢一次又一次的破碎,對鬱爸來說,打擊太大了。他氣得病了一場,病還沒養好老婆又伸手要錢,說再省還是花光了,家裡總要開銷總得吃飯。鬱爸沒辦法,他抹開臉給以前的朋友打電話,問他們有沒有賺錢的來路,問開公司的夥計缺不缺人幫忙。
那頭就很猶豫,說人是缺,就缺個司機。
給以前稱兄道弟的商業夥伴做司機……這也夠丟人了,但他幹不下來別的,你說想聘總經理或者部門經理,你競爭不過啊。
鬱爸給人當司機去了,每個月萬把塊錢,這個工作讓他丟盡了臉面,以前平起平坐的,現在可以隨意使喚他,還說什麼老鬱我真的不明白,你怎麼就想不通非要跟女兒斷絕關係,要還是大明星的爸爸,別人怎麼說也要給幾分薄面。
“再說,鬱夏不比鬱婕要強?鬱夏現在是國際巨星,多少人甩着支票求她一個合作機會都求不來。不說請她拍電影,就那些請她代言的奢侈品牌開的價錢你辛苦一輩子也掙不上。都不是說開車,你開公司也掙不上。”
“她這麼年輕,能拿的獎全拿過了,真是國人驕傲啊。”
吹完鬱夏,這個老朋友又想到鬱婕,也就起了個頭,接着往下數落的興趣他都沒有,她實在是太不上臺面了。
從頭到尾鬱爸一個字沒說,下班回去才發了頓火,第二天還是照樣送上門去當孫子。
有了他的工資,家裡情況有所好轉。
鬱家一不用負擔兒子的學費以及生活費,二沒有貸款,有一套別墅還空着一套房,每個月能拿到手萬把塊錢,按說日子不難過。萬把塊錢,正常開銷怎麼說都夠了,但是對於大手花習慣的柳女士,現在的生活簡直艱難。
她抹開臉和孃家那頭抱怨,捱了姐妹的訓,被說成生在福中不知福,又有兄弟說早說了你會後悔,踹掉鬱夏遲早得後悔。
“不過你男人倒是靠得住,對她女兒壞成這樣,還能豁出去面子掙錢給你花……我勸你別打歪主意,別折騰。”
要是早十年,柳女士恐怕聽不進去,現在她四十幾,還能折騰個啥?哪怕有心想折騰,也找不到比鬱爸更強的,就這樣吧。
由富轉貧是最難以忍受的事情,消費習慣差得可以的柳女士正在經受這樣的凌遲。要說吃喝倒還不太慘,每頓有肉有菜,她不得不捨棄的開銷是什麼呢?是各種滋補品保健品保養品昂貴的護膚品禮盒化妝品套盒還有鬱婕的美容套餐包括每季的置衣費用,簡單地說,就是臉面。
鬱婕一開始不願意接受,吵過,鬧過,都沒有用,她試圖找個金主或者說美好生活的資助者,可臉垮了,哪怕用之前保存的精修照片釣到男人,一見面就能嚇死對方。
她折騰了幾買賣,每回都是自取其辱,後來也折騰不動了。
又兩年,鬱夏主演的科幻大片上映,這回她搖身一變成爲智商和臉蛋同樣迷人的女科學家,這部電影打破了由《最後帝國》保持的各項記錄。
兩年前,鬱夏憑藉伊迪絲這個角色收穫了圈子裡能拿到的所有最佳女配角,兩年後,她斬獲了一籮筐的最佳女主角,她和喬越共同站在最高領獎臺上,捧下一座又一座金燦燦的獎盃。
這對情侶撒着狗糧封王封后的時候,二十四五歲的鬱婕頂着一張鬆垮垮的臉,仔細打扮之後赴她第N+1次的相親。
等到了約定的咖啡館,她一看,對方還是熟人。
那個滿是不耐煩等了一會兒的頹廢男人不就是齊賀?曾經意氣風發的小帥哥齊賀!鬱婕坐到他對面,說這麼巧,你就是我的相親對象。
齊賀都沒認出她,盯着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眉目,才問:“我們認識?”
“我是鬱婕。”
……
臥槽你是鬱婕?
嚇唬誰啊?
齊賀臉上明晃晃寫着的就是這個,鬱婕嘲諷的笑了笑,問賀哥在哪兒高就?如今在拍什麼片子?混成大導演了嗎?不是說還要讓鬱夏拍你的電影?
這對相親男女在咖啡館裡互揭傷疤,說着說着就吵起來,因爲太大聲影響到其他客人被請出店外,他們在店門口還撕了一場。
鬱婕奚落齊賀豬哥一個還自我感覺良好,想高攀鬱夏,癩□□想吃天鵝肉。齊賀已經把導演這條路走死了,他被業內封殺,手上拿着各種註定會爆的電影電視劇卻拍不了,本來就憋着火,被人這麼一說他還能忍,當街就跟鬱婕推攘起來。
鬱婕仰頭呸齊賀一臉口水,齊賀擡手就把她臉打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