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看着看着, 就看出一段端倪來了。
這離無憂山莊越近,怎麼就越有很多的看起來彷彿是對頭的傢伙?
白曦做個魔教妖女在江湖上也不是混個一天兩天,一下子就看見了幾個眼熟的身影。
眼熟的身影對她怒目而視, 氣憤莫名目露兇光。
這都是從前捱過她欺負的倒黴蛋兒。
白曦仰頭看天, 驕傲地揚起了脖子。
欺負正道她驕傲啊!
不欺負正道那還叫什麼妖女。
覺得她突然氣焰囂張起來, 阿竹一直在看着她自然也能感覺得到,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就見不遠處正有一羣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 目光充滿火焰, 就彷彿妖女姑娘這在江湖裡混了一圈兒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的, 全都給欺負了一遍。少年垂着頭想了想,羞澀地拉扯着白曦的裙子輕聲問道,“爲什麼他們要那樣看你?你們認識麼?”無論男女,都不及自己生得好看, 阿竹就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白曦哼哼了一聲。
“都被我欺負過。這些正道的傻瓜,沒有一個比我機靈的。”
原主從前在武林裡也算是叱吒風雲了。
從沒吃過虧。
唯一一次吃虧就吃在了王八羔子銘崢的身上,吃一次虧就死無葬身之地。
白曦一想到銘崢, 美貌妖豔的小臉兒一片鐵青,陰沉沉地掃過那些憤慨地看着自己的正道人士。
正道人士們集體後退了幾步。
“你沒有被他們欺負過麼?”阿竹認真地問道。
“沒有。怎麼,失望麼?沒法兒有機會給我報仇了呢?”白曦很喜歡調戲純真善良的神醫少年,嘴角帶着一點嫵媚的笑意湊過去。
阿竹紅了臉, 可是一雙漂亮清澈的眼睛卻水光瀲灩, 小聲說道, “只有你欺負別人,別人沒有欺負過你,這真的太好了。我不失望,只覺得開心。”什麼爲白曦報仇的,那豈不是說明白曦被欺負過麼?阿竹覺得自己不能接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被欺負過,眼睛亮晶晶地輕聲說道,“我寧願沒有給你報仇的機會。”
白曦突然不說話了。
她屏住呼吸,覺得自己喜歡阿竹喜歡得不得了。
怎麼可以這麼會說討人喜歡的話呢?
“快走吧!”魔教教主氣得要死,感懷自身,越發憋悶,一張俊美的臉威風凜凜,冷峻冰冷,充斥着叫人畏懼的氣勢。他冷冷地掃過那幾個正道的弟子,見並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不由低聲罵了一聲,“這王八蛋!”
天山派掌門明顯是放出風兒去,叫其他正道也跟着圍觀他們這次會盟,雖然不大可能在這會盟上斬妖除魔,可是這明擺着是想人多勢衆好麼?他心裡覺得天山派掌門簡直奸猾得不行了。
不過正道都在也好。
魔教教主冷哼了一聲。
就叫他這英雄惜英雄一同吃花酒的老對手好好兒知道知道,什麼叫身敗名裂。
這一回正道別的門派的人來得越多越好,到時候他就非把銘崢這小人的臉皮給扒下來不可!
“師尊,你火氣很大啊。”剛纔這師尊還在賊兮兮地看着大街之上的漂亮姑娘,一轉眼卻看起來生悶氣,白曦一下子就想到她師尊元陽未泄了,緊張地低聲問道,“師尊,你最近是不是吃什麼補品了?”
她真擔心她師尊補大發了,據阿竹這神醫說,這人吶,並不是使勁兒補纔是最好的,若是補大發補過頭,那就會爆炸的。她是真的擔心自家師尊回頭補得厲害,又只能當柳下惠,以後走火入魔什麼的怎麼整?
她也給他變不出一個願意和他洞房的姑娘呀。
“補……”魔教教主眼睛一轉,咳了一聲說道,“爲師當然要大補。你一個丫頭,你不懂。”他露出傲然的表情。
魔教的幾個高層都用敬仰的目光看自家風流俊美,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教主大人。
白曦嘴角抽搐了一下,覺得自己真是白問這一句。
她努力不要露出蛛絲馬跡,哼哼了一聲,嗯嗯地點了點小腦袋代表自己不懂,卻見阿竹目光專注地落在了不遠處。
一個老人家正推着一個小車,裡面全都是新鮮的蔬菜。他看起來很大的年紀了,頭髮花白,穿得也簡陋,是一個尋常的靠賣菜爲生的貧窮的老漢,身上還帶着一些泥土。他有些踉蹌地推着自己的小車在爬一個小土坡,希望去到那裡賣菜,看起來站得高一點,也會被人多看見一點。
熙熙攘攘的到處都人來人往,或許對於旁人來說這已經司空見慣,白曦動了動腳步,正想“妖女任性”地去幫一把,卻見身邊的少年已經動了。
他跑到那老漢的身邊,幫他把小車推上去,然後蹲下給他把一些蔬菜都擺放好,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麼,老人家露出幾分感激的表情。
他給他診了脈,然後說了些什麼,之後看見那老人家感激地拿面前的蔬菜給自己。
他拿了兩顆綠色的小蔬菜,然後偷偷兒地把一些錢放進了老人家的口袋裡,抱着蔬菜開心地抱回來。
阿竹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又漂亮,裡面滿滿的都是最美好的靈魂。
“小曦,回去我做給你吃。”他轉身把蔬菜都放進了自己背上的小背離裡,歪頭對白曦一笑,柔軟善良。白曦抿了抿嘴角,只覺得自己的心裡一片歡喜,又生出滿滿的驕傲。
她看見方纔還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幾個正道的門人也在呆呆地看着阿竹。那副樣子可傻了,叫白曦心裡都忍不住嘲笑他們。可是想到叫他們會露出這樣傻乎乎的樣子的是自家的阿竹,白曦忍不住更加炫耀。
她探身過去,在阿竹的臉頰上用力地親了一口。
“阿竹做的我都愛吃。”
阿竹的眼睛明亮了起來,期待地看着白曦。
“這邊。”他微微側頭,露出自己沒有被親過的臉頰的那一面,對白曦小聲說道。
白曦毫不猶豫地又貢獻了一個親親,只覺得自己的嘴脣之下,少年的臉頰雪白柔軟,細膩得叫自己這個做女子的都有點小小的嫉妒。她哼哼了兩聲,又忍不住拿自己的臉頰去和少年的蹭了蹭。
阿竹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觸碰,被白曦吸引着就往白曦的方向走了兩步,兩個人在長街之上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開啓了日常必做的親暱模式。他們生得都很漂亮,白曦紅衣妖豔魅惑,少年青衣清澈美好,完全是不同風格的兩個人,可是湊在一塊兒你蹭我我蹭你的,就叫魔教的幾個高層看得充滿了感慨。
“這真是……甜甜蜜蜜啊。”有人低聲在魔教教主身後感慨。
魔教教主痛苦地轉過了自己的臉去,不肯看了。
再看,真扎心。
“真是,有完沒完。”他小聲抱怨,深深憤怒,只恨蒼天無眼,比教主大人長得醜的各自找到媳婦兒,然而如此俊美男子卻姻緣坎坷。
他就想有個媳婦兒,這有什麼不對麼?!
魔教教主日常控訴蒼穹。
“傷,傷風敗俗!”遠遠的正道的幾個人裡,有人低聲說道。
可是看那羞紅的臉都知道,明顯是羨慕嫉妒恨。
白曦最不怕別人說自己傷風敗俗了。
不傷風敗俗那還叫魔教妖女麼?
她只覺得這是誇獎,更加揚起了自己的小腦袋,雙手捧着阿竹的臉,用力地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吧唧!”
美少年的眼睛笑得彎了起來。
魔教教主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捂着自己的心口奄奄一息,他的臉都要蒼白了,卻用力地瞪了那幾個正道的門人一眼冷笑說道,“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不知心裡怎麼嫉妒他家親親徒兒和神醫少年呢,還嘴上說着不要不要的。真的不喜歡,覺得傷風敗俗,還看什麼,可見身體還是很誠實的。他慢慢地走到了白曦的身後,明顯是給弟子撐腰,這位魔教教主正道還是認識的,頓時臉色發白,用可惜了的目光看着善良動人,如同白蓮花進了爛泥塘一樣的青衣美少年。
看看魔教那魔威如此囂張。
然而這美少年卻因爲魔教妖女的一點美色,就誤入歧途了呢。
阿竹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他們目光之中的含義,歪了歪自己的頭,手指突然無聲地在袖子底下彈了彈。
他們站在上風口,白曦就見彷彿一縷輕煙飄向了那幾個正道的弟子。
正道弟子們頓時跪了。
他們幾乎不敢相信,也不明所以,反而覺得十分恐懼四處看着,最後甚至把懷疑的目光看向了魔教的幾個人。
可是就算他們渾身疼痛,眼睛酸澀一下子彷彿視線模糊不清,呼吸都不順暢,皮膚上彷彿出現了一顆一顆的紅色的小顆粒,努力揉着眼睛看的時候駭人得叫人不敢看第二眼,然而他們卻找不到到底是誰在傷害他們。
這樣統一的發作,甚至毫無預警,如果他們不知道自己被下毒,那就太蠢了。
可是到底是誰,在什麼時候給他們下了毒呢?
幾個癱軟在地上的正道弟子拼命地想自己剛纔和什麼人有了衝突。
“他們看不起你,我不高興。”阿竹偏頭,蹭了蹭白曦的臉頰輕聲說道。
白曦嘴角抽搐地看着那幾個很悽慘的正道弟子。
這一眨眼秒跪什麼的,真的叫她大開眼界啊。
而且這幾個正道的門人明顯不覺得自己是被阿竹下了毒,還在驚慌地趴在一塊兒想自己之前是否受了誰的暗算。
甚至還有人懷疑是不遠處他們幾個看起來很邪惡的魔教中人乾的……
這懷疑也沒錯,雖然阿竹看起來不邪惡,不過還真的是魔教中人來的。
“這是什麼毒?”那幾個正道門人的眼睛已經開始浮腫如桃,身上的紅腫也十分駭人,叫人遠遠地看過去就令人心生恐懼,恨不能避開走路。
白曦是真的覺得很好奇了,還捉起少年的手翻看他雪白的掌心,卻見青衣衣襬之下,少年的袖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彷彿那一縷輕煙都是白曦的錯覺。看見她好奇得不得了,阿竹的眼睛彎了起來,很耐心地說道,“這毒不是很厲害,只不過他們剛纔看不起你,蔑視你,只會瞎掉眼睛,變得很醜,被人看不起而已。”
魔教教主嘴角勾着冷酷的俊美笑容,不動聲色,可是渾身在微微發抖。
不,不能慫!
他可是魔教教主。
不過魔教教主不能慫,別人當然就可以慫了,幾個魔教高層默默地,無聲地退後了兩步,敬畏地看着他們家善良的神醫少年。
都,都是正道的錯!
看他們把自家神醫少年給逼的,都到了下毒的份兒上,這正道得多壞啊!
“其實,其實罪不至死。”白曦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
她覺得阿竹維護自己,甚至下手這樣兇殘,簡直自己太喜歡了好麼?
她挽住了阿竹的手臂,見青衣少年彎起眼睛柔軟又溫馴地和自己靠在了一塊兒,不由也往他的方向湊了湊,很耐心地說道,“我覺得你下毒的時候特別帥,不過咱們這毒省着點兒用啊,咱們還沒見着大仇人呢。”
可別把毒都用在小嘍囉的身上,等遇到真正的噁心的混蛋沒有了。她的這點小擔心神醫少年完全沒在怕的,急忙柔和地獻寶說道,“阿曦,你放心。我還有很多,可以毒死天山派滿門。”
白曦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笑了。
魔教教主開始考慮要不要退位讓賢。
“這幾個傢伙以儆效尤就好了。”白曦心裡很開心,然而看見那幾個正道門人的可憐樣兒,哼哼了一聲說道,“看在他們從前被我欺負,因此敵視我情有可原的份兒上,這一回原諒他們。不過殺雞給猴兒看,他們對我不敬中了毒,也得叫被人知道,以後誰敢輕視我,都得倒黴啊。”她並不在意這些小嘍囉兒,反正敗在她手裡的在她心裡也不會有名字。不過她倒是願意對此次中毒事件負責,叫大家知道自己不好惹。
“把解藥給我,看我去欺負他們。”白曦壓低了聲音說道。
阿竹歪了歪頭,想了想。
“不要你動手,我是你夫君,要爲你出頭的。”
他對白曦溫柔一笑,這才慢條斯理地走到了那幾個嚇得渾身發軟的正道門人面前。
他身上攜帶一縷清幽的草藥的清苦香氣,彷彿破開了很多的嘈雜與味道,叫幾個已經眼睛不大能看得見眼前人的正道門人下意識地仰頭看他。雖然看不清,然而那一襲青衣卻叫人心中生出幾分期望來。他們就聽見少年柔和地問道,“你們疼麼?”
“疼!”有人急忙說道。
“那就好。”少年滿足地微笑起來。
正道門人:……
“這位少俠,你這是何意?”其中一個覺得這說得簡直不是人話啊,忍不住帶着幾分氣惱地問道。
“就是叫你們疼啊。剛纔你們對阿曦那樣鄙夷,看不起阿曦,我很生氣。”阿竹臉上微笑,聲音卻很認真,少年清越的聲音在突然寂靜下來的充滿了陽光的長街上響起,他溫和地說道,“阿曦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子,我不許任何人詆譭她,說她的是非。所以我下了毒,叫你們知道教訓。可是我家阿曦真的很善良,還要我救你們。你們說,該怎麼辦呢?”他真心實意地輕輕地說道,“真的很不想救你們中的每一個人。”
他這樣認真地說這話,明顯沒有開玩笑。
可是正道門下已經驚呆了。
剛纔還善良地扶老爺爺過馬……上小土坡的少年真的會做下毒這樣兇殘的事情麼?
“你,怎麼可能是你!”
“因爲你們很討厭。”阿竹笑眯眯地說道。
白曦就咳嗽了一聲,轉頭對垂頭看過來的魔教教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住,不過都是因爲阿竹太愛我了哈!”
她看起來是在賠罪,然而那美豔的小臉兒上的得意就別提了。魔教教主呵呵了兩聲懶得理睬她,然而卻很欣賞地看着阿竹圍着那幾個驚慌起來的正道門人走了兩圈兒。青衣少年恐嚇了這些不怎麼有骨氣,已經開始求饒並且發誓以後在他們的心裡白曦最美最善良之後,滿意地微微頷首,又對他們撒了一些粉末。
“記住了。我加入魔教是因與魔教志同道合,是我搶了阿曦做媳婦,阿曦沒有引誘我,她是最善良可愛的。”
他認真地舉了舉自己的雙手。
“一起跟我來說,阿曦最善良,阿曦最美麗,阿曦是阿竹的!”
幾個正道門下跪坐在地上,深深地發現,這世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似溫柔單純的美少年,其實才是大魔頭。
然而在魔威之下,他們哭着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振臂高呼。
“阿曦最善良,阿曦最美麗,阿曦是阿竹的!”
長街寂靜。
少年滿足地露出了快樂幸福,單純無比的笑容。
看,大家都很有眼光。
都知道阿曦是阿竹的媳婦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