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義”對謝小雙說:“‘大俠’上班了?”
謝小雙說:“上班了?”
“坡義”說:“我問你呢。”
謝小雙說:“我哪知道?你怎麼說她上班了?”
“坡義”說:“上午她跟一個女的從樓上下來……,她管那個女的叫‘姚總’,我看那樣子,是上班了。”
謝小雙眨巴眨巴眼睛,說:“興許吧。”
因爲他想起昨天給乾紅送豬頭肉,她說她在經區,差不多是下班的點兒。那個點兒她不下班,她去經區幹什麼去了?但只是猜測,沒人告訴他乾紅幹什麼去了,所以只能說“興許”。昨天晚上乾紅沒來,嚴梅也沒來,他和嚴梅的父親嚴理文都是串着空出車,沒碰到面,也就不知乾紅和嚴梅爲啥沒來。看樣子嚴理文也沒向“幻帥”和“坡義”提過這話。嚴理文和謝小雙、“坡義”、“幻帥”這些年輕人不怎麼處得來,總是和他們隔着一層,一次說話沒有超過五句的。
有人叫“代駕”,謝小雙趕緊跟那人走了出去。中午難得有人叫代駕。
坡義收拾客人用過的飲具。
有個穿着紅豔豔羽絨服的女孩子經過大堂吧,一眼一眼地看“坡義”。
“坡義”有所警。
昨天一、二樓“保潔”的齊大姨衝“坡義”招了招手,叫去了“坡義”,對“坡義”說:“小白,大姨介紹一個女孩子給你,明天你見見?”
“坡義”姓白,叫白從禮。和齊大姨是老鄉,知道是老鄉,兩人就密切一層。兩人見面熱情地打招呼,也抽空攀談過,齊大姨有兩次從家裡給“坡義”帶來餃子,“坡義”也曾爲齊大姨調製一杯奶茶。齊大姨誇讚“坡義”仁義、本分,說有相當的,給“坡義”介紹一個對象,誰跟了“坡義”錯不了。昨天就說給“坡義”介紹一個,說女孩子是她鄰居,在海港大廈賣服裝,聰明伶俐的那種人,似乎“聰明伶俐”這個詞是對女孩子的最高評價。“坡義”怎能駁了齊大姨的這份心意、和這麼好的女孩子?就應下了,所以,這“紅豔豔”的一眼一眼地看他,使他意識到可能是齊大姨讚譽的“聰明伶俐”女孩子。
果然。
不一會的功夫,“紅豔豔”就和齊大姨一同從樓上走了下來。齊大姨快到最後一節樓梯時和“坡義”打了一個照面,向“坡義”招了招手。“坡義”走了過去。
來到齊大姨和“紅豔豔”跟前,“坡義”站住了,兩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規規矩矩的服務生的樣子。齊大姨拉着“紅豔豔”的手,向“坡義”介紹說:“這是小潔。”
“紅豔豔”大大方方向“坡義”伸出了手,說:“李玉潔。”
“坡義”顯然沒有握手的思想準備,手伸過去,握住“紅豔豔”的手,就顯得有些慌亂、侷促。慌忙放開,手蕩向臨近藤桌椅,說:“那邊坐吧。”
齊大姨張羅着帶頭走了過去。
三人坐定,“坡義”向吧檯裡的“幻帥”舉起一個指頭。“幻帥”明白,旋即端過來三杯奶茶,放在他們坐的藤桌上。
“幻帥”走後,齊大姨說:“小潔、小白你們認識了,在一起談談,處處。你們倆各自的工作,都把身子。別看人來人往的,你們自己卻畫地爲牢,很少和人男女朋友那麼交往。咱們中國不象外國,像電視裡演的似的,年輕人下班去酒吧什麼的,有交往的機會。咱們哪,還少不了牽線搭橋的。我呢,自稱是對你們都很瞭解,但是不得不承認都是大面上的,深入細緻的,還得你們自己去了解。處一段時間,得出自己的結論。大姨希望吃到你們倆送給我的豬頭肉。”
說到這裡,三人都笑了。本地習俗,兩人結婚時,送給媒人一個豬頭。齊大姨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們倆能成。
齊大姨接着說:“小潔,你不是請假了嗎?多坐一會兒;小白忙的時候也過去了,你們老闆也是年輕人,又挺通情達理的,你們就多嘮一會兒。我得忙去了,保潔半小時之內不能斷崗。”
齊大姨說完就站起來,李玉潔和白從禮也站起來相送。
在回公司的路上,姚歡坐在後邊一言不發,眼睛瞪着前邊的椅背盯盯地看着,彷彿要把那座椅穿透了一樣,嘴脣閉得嚴嚴的,鼻翼一張一合的,咬嘰一縱縱的。乾紅從後視鏡裡瞄了她幾眼,想到她指不定什麼時候要爆發。大喊一聲,一拳把車壁打破,把拳頭打出去。
乾紅想,這個女人有恨。
回到辦公室,姚歡下了車,她目不旁視地向樓門走去。那樣子如同一個機器人。上電梯下電梯,她都是那副模樣,使乾紅都感到恐懼了。
姚歡在最裡邊的辦公室,乾紅在她隔壁——也就是先到乾紅的辦公室。兩人走到乾紅辦公室門前,乾紅想停下來,姚歡沒回頭,卻語氣堅決地說:“到我辦公室。”
乾紅只好跟她到她的辦公室。進了屋,姚歡坐在老闆椅上,手臂一蕩,示意乾紅坐在她對面,乾紅坐了下去。坐好,姚歡直盯盯地看着乾紅,看得乾紅非常不自在,她用手捋一下她的短髮,很尷地笑了下,說:“姚總,您……”
姚歡問乾紅,說:“小幹,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說實話。”
乾紅點頭應承說:“我一定說實話,你問吧。”
姚歡說:“長這麼大,你偷過東西沒有?”
乾紅的臉騰地紅了,心想,還有這麼問的?這女人病得不輕啊!
看乾紅一時不出聲,姚歡又說:“沒關係,照實說。”
乾紅說:“你偷過沒有?”
姚歡說:“我偷過。偷過一件毛衫。”
乾紅甩一下感到落下來的頭髮,說:“我也偷過,偷過人:教我們擒拿術的老師。我把他‘擒拿’了。後來,師母要死要活的,我又歸還了她。”
姚歡笑了,說:“現在再讓你去偷,你敢不敢?”
乾紅說:“還偷人?”
姚歡說:“那倒不是。”
乾紅擰着眉頭說:“爲什麼,我爲什麼要去偷?”
姚歡說:“爲我,爲咱公司。”
乾紅聽她這麼說,才感到她真有事要她去做,而不是嘲弄她,就說:“說吧,偷什麼?”
姚歡說:“我急需知道咱上午在華連隋玉保辦公室裡碰見那個女孩子的電話號碼和她公司住址。保子有她的名片,就在保子辦公桌上,你敢不敢把那張名片偷來?”
乾紅想了想,說,“小意思。略施小計就可以把那張名片搞到手,費不了太大的周張。”
姚歡說:“略施小計?什麼計?”
乾紅站了起來,用戲文的腔調對姚歡說:“你俯耳過來。”
姚歡一愣,但還是站起身來,身子向乾紅傾斜過去。
乾紅湊近她,對她耳語一番。
姚歡看她,說:“行,我看行。”
乾紅說:“有一條,我當保子面,得象他一樣管你叫‘三姐’,你不反對吧?”
姚歡說:“那我反對什麼?圈兒里人都管我叫‘三姐’——你也屬於圈兒裡的人了。”
乾紅笑。心想,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