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紅進了院裡,她的狗布賴邇就纏了過來。乾紅手裡拎着買來的東西,擋着狗,往樓裡走。打開樓門,狗也鑽了進來。她拐進廚房,把手裡東西放下後,就往樓上跑。狗也跟着跑了上去。從樓梯這個角度,看到嚴梅才走進院裡來。
乾紅上了二樓,兩節兩節大跨着步往上邁,到她爸幹玉權屋裡,問她爸:“我二孃呢?!”
幹玉權說:“在你屋,收拾呢。”
乾紅返身走了出來。她爸大聲在她身後說:“別舉你二孃!”
乾紅進了自己的屋,看到二孃手裡拎着一把笤帚,剛挺起身的樣子。乾紅上去,弓腰攬住她二孃的腿彎,另一隻手摟住二孃的腰,把二孃抱了起來,原地轉起了圈。她的狗布賴邇,直往踡在乾紅懷裡的二孃身上撲。二孃用手裡的笤帚撲打這狗和乾紅,嘴裡嚷道:“放下放下,給我放下!”
乾紅放下了二孃,雙手捧着二孃的頭,把臉貼上去,說:“二孃,你可想死我了!”
二孃埋怨樣地說:“想我,你咋不回老屯呢?不到五個小時就到了。”
乾紅說:“你看我爸這樣,也離不開人哪!單程五個小時,來回就得十多個小時,我能到老屯看你一眼,窩頭就往回返嘛?怎麼不得跟你嘮嘮嗑額兒?你怎麼也得去‘老屠宰’割二斤牛肉,給我包一頓牛肉餡餃子,不吃飽撐的,你能放我走?”
這邊和他爸那邊的屋門都敞着,這屋說話,她爸那屋聽得真真亮亮的,她說完吃牛肉的話,她爸在那屋接過了過去,她爸說:“就是打小你二孃用牛肉把你‘飽撐’的,使你長大了得誰抱誰!”
二孃接過幹玉權的話說:“你說說這孩子,從小就願意抱人,她十四那年,就能把他二大伯抱起來!得誰抱誰!像有力氣沒地方使似的!”
她爸幹玉權那邊說:“還不是你喂牛肉喂的?”
二孃叫着幹玉權的小名說:“三祥子,你這話可不公道,‘牛家崴子’大人小孩哪個不可勁兒造(吃)牛肉?也沒像小紅這麼大力氣!我說她就是屠夫的種!”
乾紅驚奇,說:“啥?我是屠夫的種?”
二孃自知失言,慌忙掩飾,可早被幹紅看在眼裡。好在她爸這時說:“宰了七個月的牛,我就是屠夫?那時整天吃牛肉——牛肉是壯力。吃牛肉有的孩子也有蠻力,像牛似的。”
乾紅在這屋有些喊着說:“爸,你宰過牛?”
她爸說:“宰過,七個月,是不是二嫂,有七個月吧?”
二孃醒過腔來,應和着說:“有了有了,七個月,至多不少!”
嚴梅上來了,她衝二孃一笑,說:“二孃。”
二孃眯起眼睛看嚴梅,二意絲絲地說:“哎呀,這是誰家的丫頭呢?”
嚴梅說:“二孃,我是小梅呀,不認識我了?”
二孃說:“老嚴家小梅?”
嚴梅說:“是啊,我是嚴梅。”
二孃說:“那上哪兒認去了!我五年沒來了。女大十八變,上哪認去了?你還和小紅一個學校?”
嚴梅說:“不地了。在外地上學。”
二孃說:“是啊,我們小紅不也在外地上學?”
這時,乾紅對嚴梅說:“你幹啥呢,手怎麼油乎乎的?”
嚴梅乍着兩手說:“我洗肉呢。小紅姐,帶皮的五花肉做紅燒肉啊?我切多大的塊兒呀?”
乾紅用手比量着,說:“大點塊兒,麻將那麼大。”
嚴梅說:“太大了吧?一口吃不了。”
乾紅說:“得那麼大,小了就沒紅燒肉的範兒了。走,我跟你下去,該做了,十一點了吧?”
乾紅說着,就和嚴梅到一樓做飯去了。
看他們走了,二孃踮着腳尖,來到幹玉權的屋裡,小心關上門,對幹玉權悄聲說:“差點兒沒說漏了!”
幹玉權說:“我搪那一下子……搪過去了?”
二孃說:“搪過去了,小紅沒起疑心。得回你那麼說了,要不非露餡兒不可!”
幹玉權往身上拉拉了被子,說:“耿老圪墶在不在了?”
二孃說:“早就不在了,你不知道?”
幹玉權說:“沒人提起過,誰打聽他幹啥?三丫呢?再沒照面兒?”
二孃說:“沒有。聽說在外國,發了。”
幹玉權說:“發了?她那命,還能發?”
二孃說:“這年頭,說不上誰卡個跟頭,撿個金元寶就發了。”
幹玉權停頓了一會兒,二孃要走出去了,幹玉權突然問二孃,說:“二嫂,你說三丫能不能知道小紅在我這兒?”
二孃說:“知道了她能咋地?和人野出的孩子,還想往回要?再說,挑明瞭,咱小紅也不能跟她!”
門外,乾紅挺直了身子,眉頭擰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