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聽見一個聲音說道:“盲龍?他不是答應我了,不再露面了嗎?”
我一扭頭,看見呂先生正好從外面走進來了。
我大爲不滿的說道:“呂先生,你也太不夠義氣了。我現在在生死關頭,你居然只顧着拉着三皇子逃跑?”
呂先生向門外看了看,三皇子正焦急的等在那裡。呂先生衝我笑了笑,說道:“什麼生死關頭,你又在危言聳聽了。”
他繞着我轉了一圈,說道:“你現在被三皇子的血供養,已經做了假神。神仙怎麼會死呢?剛纔的龍吟,估計是成神的前兆吧。”
我看見他一臉的嬉皮笑臉,顯然沒有拿剛纔的事情當回事。
薛倩在一旁說道:“以前總是活人滴血,小鬼被迫做了假神。現在正好反過來了。變成了小鬼滴血,而活人被迫做神仙。真是有意思。”
我正要說話,忽然感覺體內的盲龍慢慢的潛伏下去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似乎有些失望,好像撿了一張百元大鈔,再仔細一看,只是假鈔一樣。
我把這感覺向呂先生說了,呂先生皺了皺眉,說道:“難道盲龍對這條白龍有感應不成?”
我說道:“那他爲什麼會失望呢?”
呂先生說道:“或許他發現這白龍是假的。所以有些失望吧。”
我們正說到這裡,忽然那白龍慢慢的向我靠攏過來了。巨大的龍頭幾乎戳到了我的臉上。我的腦袋儘量向後靠,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龍目吸引過去了。
那巨大的黑色瞳仁裡面,有另一個我。正在一臉驚慌的向外面看着。大概他就是我在白龍瞳仁中的倒影吧。
過了一會,我發現這個人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而他周圍的牆壁、蠟燭,正在不斷的擴大,很快,從瞳仁中擴展到外面的世界中來。摧枯拉朽一般,將原來的世界替換掉了。
我打了個哆嗦,搖了搖頭。
這時候我發現,我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我看見自己的身體正坐在牀上,旁邊站着一臉關切的薛倩和呂先生。
過了一會,我忽然反應過來了。這個世界並沒有變化,變化的是我自己。我的魂魄被白龍勾走了,囚在白龍體內了。或者換句說話,我變成了白龍。
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呂先生?”
我的聲音驚動了他,呂先生回頭看了我一眼,馬上露出來驚詫的神色。我苦笑一聲,說道:“呂先生,你現在能看到白龍了吧?”
呂先生驚訝的說道:“你是趙莽?”
我點了點頭。
呂先生讚歎不已:“真是神奇。”
我無奈的說道:“咱們現在怎麼辦?我什麼時候能夠恢復正常?”
呂先生笑道:“先不忙恢復正常。咱們先幫着三皇子復國。最好要精彩一點。能引得顛道人來看戲就最好了。”
正在這時候,我聽見三皇子在門口喊:“大法師,我可以進來了嗎?”
呂先生連忙說道:“快進來吧,這裡已經沒有危險了。”
三皇子一步步的向門口走。我發現他走的小心翼翼,但是目光穿過我的身體,落在了牆面上,並沒有聚焦,顯然,他看不到我。
三皇子問呂先生:“神仙出來了嗎?”
呂先生鄭重其事的答道:“出來了。”
三皇子緊張地問:“爲什麼我看不到?神仙不肯幫我嗎?”
呂先生安慰他道:“神仙當然會幫你了。只不過他不想在你面前現身罷了。不然的話,他對你有求必應,爲你東奔西跑,不成了你的下人了嗎?還怎麼體現神靈的威嚴?”
三皇子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是這個道理。”
然後他對着那幅龍字跪了下來,雙掌合適,輕聲許願:“求神仙保佑我,復國成功,再續皇家血脈。國號曰魄,國運屬金,國色尚白,國民爲鬼。”
三皇子在那裡暗暗禱告。我忽然感覺身上傳來一陣陣劇痛,像是被千萬人用尖刀割開皮肉一樣。我忍不住慘呼了一聲。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空亡屋已經不見了。
周圍全是一隊隊的士兵,漫山遍野,不知道有幾萬人。這些士兵舉着青色的旗幟。手裡面拿着各種各樣的兵刃,正在一輪一輪的衝鋒。他們很快結成了一個陣勢,源源不絕的向我趕過來。我看見青色的旗幟像是流水一樣,在地上蜿蜒盤旋的前進着。似乎這是一條青龍正在爬行。
而我已經千瘡百孔,重傷倒在地上了。
我知道這是幻覺,可是在這幻覺裡面,疼痛感無比的真實。我根本抵受不住。
忽然,我看見有個聲音在虛空中響起來:“趙莽,你沒事吧?”這聲音正是呂先生的。
我咬着牙把我看到的景象描述了一遍。然後向呂先生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隨後,我聽見三皇子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呂先生向三皇子說道:“青龍是本朝的氣運。咱們的仙人,正在和青龍搏鬥。按道理說,金克木,咱們是贏定了的。不過對方人數衆多,咱們有些寡不敵衆,這個……”
我聽見三皇子大急,說道:“寡不敵衆?咱們快找人來啊。招募士兵,組成大軍。世上這麼多孤魂野鬼,都將他們招募過來。”
三皇子這話一出口,我馬上就明白了,這是一條好計策。
我哀呼一聲,從大軍中衝了出來。然後在山野菏澤中慌不擇路的奔逃。後面士兵組成的青色長龍則在我身後追趕。
我從荒野逃到人間,一路上看見無數的孤魂野鬼,大口一張,見他們納入腹中。小鬼們像是進了囚籠一樣,被我關起來了。不知道逃了多久,我精疲力竭,再也逃不動了。於是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將衆鬼吐了出來。
我看見漫山遍野都是小鬼,他們個個穿上了銀盔銀甲。揮舞着盾牌和長矛。這種陣勢,足以與青龍向抗衡了。那條青龍在外面盤旋,始終不敢再接近,兩方開始對峙,勉強達到了平衡。
等我做完這一切之後,總算從幻覺中逃了出來。回到了空亡屋裡面。
這時候,我發現呂先生和薛倩正趴在桌子上酣睡。而我的肉身則平躺在牀上,呼吸均勻,似乎也在沉睡一樣。
我輕聲叫道:“呂先生?薛倩?”
他們兩個猛地一激靈,醒了過來。然後隨手抓起牀上的大刀,就要出去。
我奇道:“你們兩個去做什麼?”
呂先生和薛倩說道:“去做什麼?這幾天你抓了不少小鬼,我們倆去給你善後啊。”
我疑惑的說道:“什麼意思?這幾天?”
呂先生說道:“你還不知道嗎?已經三天了。你像是發了瘋一樣。快把槐城的小鬼抓乾淨了。現在全都被關在雜貨鋪的倉庫裡面。我們根本攔不住你。”
我向那邊的倉庫看了看,上面貼着十幾張道符。我嘆了口氣,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身不由己。”
呂先生有些發愁的說道:“咱們再這麼幹下去。早晚得驚動陰間的人。到時候顛道人沒有引過來,咱們三個人先被陰間的人殺了。”
我說道:“這事可怪不得我,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主意。我也是受害者。”
我問道:“三皇子去哪了?”
呂先生說道:“三皇子看見你爲他找來了大軍,歡喜的了不得。說是要找一件趁手的兵刃,然後練兵,擇日攻到冥界去。”
我聽得頭上直冒冷汗:“呂先生,咱們這次真的是玩大了。照我說,把那些小鬼放了,咱們趕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