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呂先生站在那幅畫旁邊,眼看着紅衣女子走過去,用手輕輕地在畫面上摩挲。
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不住的眨着眼睛,流下一串串的淚珠來。
過了一會,她輕聲的說道:“一千多年了。真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幾年的廝守,千年的離散,也算得上是悽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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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語氣分明是女子對自己情郎說的。
我忍不住問道:“你和作這幅畫的高人,失散了一千多年嗎?”
紅衣女子疑惑的看了看我,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作畫的人?他是個又老又醜得番僧,我與他根本不熟,談何失散?”
我詫異了一下,然後小聲的嘟囔了一聲:“難道不是睹物思人?”
我說這話的聲音很小,但是紅衣女子卻聽見了。她淡淡的說道:“睹物思人?我已經見到他了,又何必再思念?”
我驚訝道:“已經見到了?”
紅衣女子笑了笑,指着圖上的佛祖說道:“這可不就是他嗎?我已經見到了。”
這時候,即使是呂先生也忍不住了。他說道:“這是佛祖,你怎麼能?”
紅衣女子眼睛裡面流露着狡黠的目光,她微笑着問道:“我不能什麼?”
呂先生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紅衣女子卻大大方方的回答道:“我不能對他朝思暮想,是不是?不能把他當做情郎,對不對?”
呂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紅衣女子,半晌,才終於點了點頭。
紅衣女子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如果佛祖是個英俊的小生,我爲什麼不能對他朝思暮想?”
我心想:“這女的大概腦子有病吧。這種褻瀆神佛的話也敢說出口?”
紅衣女子似乎看出來我的心思,她說道:“你覺得我不對?”
我張了張嘴,說道:“似乎不太妥當。”
紅衣女子忽然勃然大怒,吼道:“你們都反對我?都覺得我做得不對?是嗎?”
我連連後退,緊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而,昨天晚上那種恐怖的畫面沒有再出現。紅衣女子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怒氣。
她慢慢的回過頭來,摸索着佛祖,說道:“你說我嬌生慣養,愛發脾氣。可是我爲了你,也改了很多呢。”
我和呂先生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們兩個的面色都不太好。我們都能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女子恐怕不太正常。哪有喜歡上佛祖的,這不是太荒唐了嗎?這種人不可理喻,過一會萬一發起狂來,要殺了我們兩個,這可怎麼好?
紅衣女子摸索了一會,忽然回過頭來,有些得意的說道:“你們說,我喜歡上佛祖不對?”
我和呂先生想討好她,祝她和佛祖兩情相悅。但是這話我們實在說不出口。
紅衣女子得意地說道:“如果佛祖也喜歡我呢?”
呂先生忍不住說道:“這不可能。”
沒想到紅衣女子沒有再堅持,反而點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不可能。佛祖不會喜歡我,但是他可以。”紅衣女子說到這裡,指了指圖上的佛祖。
我疑惑的說道:“他不就是佛祖嗎?”
紅衣女子像是看白癡一樣看着我。過了一會,她笑了笑,說道:“坐在蓮花臺上的,就一定是佛祖嗎?”
我啞口無言,雖然不知道怎麼反駁,但是我心裡面卻知道,就按照圖上的規格來說,這個人不可能是別人。
紅衣女子摸索着佛祖的臉,說道:“你們兩個,知道佛祖的相貌嗎?”
我脫口而出,就想回答知道。然而,這話到了嗓子眼,又被我硬生生的收住了。
天下之大,寺廟幾乎到處都是。佛像並不難見到。但是他的相貌,卻似乎並不相同。
我看了看呂先生,果然呂先生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佛祖的相貌。”
紅衣女子笑道:“既然你們兩個都不知道佛祖的樣子,爲什麼說他是佛祖呢?”
我怔了一下,說道:“我通過衣着服飾,蓮花臺,以及下面的僧衆……”
紅衣女子搖搖頭,說道:“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我雖然不知道佛祖的樣貌。但是我卻認得這個人的樣貌。他不是佛祖,他是辨機。”
隨後,她像是再給我們介紹,又像是回顧自己的一生:“他是得到的高僧,卻迷戀上了我。我是皇家的公主,卻喜歡上了他。哎,我們兩個可是有些瘋狂了。”
她的眼神迷離的看着那幅畫,說道:“好事多磨,我們兩個過的這麼甜蜜,恐怕連神佛也要嫉妒了。哎,我們兩個的事意外的被人發覺了。他被父皇判了腰斬,而我也不想活了。”
我看了看畫面上的佛祖,身子是完好的,並沒有被腰斬過的跡象。不由得有些奇怪了。
紅衣女子似乎看出來我的心思。她淡淡的說道:“辨機的師父是一位得道高僧,他曾經遊歷各國。在遊歷的過程中認識了一位番僧。辨機出事的時候,那位番僧正好在長安。”
我瞪瞪眼,說道:“然後,番僧就把他的魂魄畫到這幅畫裡面了嗎?”
紅衣女子點了點頭:“僧人敵不過皇權。父皇要辨機死,僧人們不敢救。幸好,這位番僧懂得畫魂之術,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把辨機的魂魄偷了出來。”
“我得知這個消息,自然歡喜非常。便問那番僧,是不是要幫辨機找一副身子,讓他借屍還魂?”
“實際上,那時候我已經物色好了幾個英俊的小生。只要番僧同意,我就毒死他們,讓辨機活過來。”
“然而,辨機的師父卻說,辨機頗有慧根,對佛法領悟的很透徹,一定是幾世修行的高僧。如果因爲美色耽誤了修行,那可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他要辨機的魂魄留在這幅畫裡面安心修行,什麼時候的成正果,就破畫而出,自然就解脫了。於是他將我請了出去,不許我再見他。”
“我見師父執意不允,知道他是軟硬不吃的性子。於是找到了那番僧。番僧被我哀求了幾日,終於心軟了。他帶着我見了這幅畫。”
“我也像今日這般,在畫上摩挲了幾遍。我喊了幾聲他的名字,可是他始終不肯回答我,好像真的只是一幅畫一樣。”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毒藥,一飲而盡。然後告訴番僧,求他將我畫進這幅畫裡面。讓我生生世世陪着辨機。”
說道這裡,紅衣女子慘然一笑:“沒想到,師父好狠毒的心。他擔心我打擾辨機清修。命那番僧將我困在另外一副畫裡面。隨後將兩幅畫轉手贈人。讓我們兩個永遠不能見面。”
“我畢竟是橫死在寺廟裡面。師父和番僧擔心父皇怪罪,居然找來一隻小鬼,塞進我的身體裡面,命她假扮成我,回到宮中,這也實在詭異的很了。”
我和呂先生已經聽的呆了。然後說道:“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紅衣女子看着佛祖講經圖,說道:“我現在既然見到了辨機,自然要和他雙宿雙飛了。”
然後,她的身子,慢慢的化作一團黑氣,向那幅畫飄了過去。
然而,當黑氣接觸到那幅畫的時候,我看見畫中的人動了。
佛祖仍然端坐在蓮花臺上。坐在下面聽經的羅漢卻站了起來。他們回過身來,向外面打了一拳。一道金光閃過,直接擊在紅衣女子的身上。
黑氣馬上潰散了一大半,而紅衣女子,則悶哼一聲,掉落在地上。
過了一會,黑氣散去了。我看見紅衣女子面色比剛纔更加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