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在外面笑了很久，才終於回來了。他喘着氣坐在沙發上，臉上仍然帶着古怪的笑意。他兩眼上翻，看着半空中說道：“老趙，你也真夠着急的，你老婆還沒有生出來，你就要籌備婚禮了。”
我氣急敗壞的說道：“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趕快幫我想想辦法，解決了這件事是正經。”
薛倩聽到我的話，強忍着笑，向那年輕人說道：“這婚事，是誰的主意？”
女人說道：“是我女兒的主意。”
薛倩奇道：“這就怪了，你的女兒明明還沒有出聲。”
女人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她還沒有出生，可是母女連心，她的心意我就已經知道了。”
女人躺在沙發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說道：“我嫁過來之後不久。就夢見一個女子，說與我有緣，命中註定，要做我的女兒。那女子長得很漂亮，比我要漂亮十倍。我在夢中歡喜的很。醒了之後，卻沒有當一回事。以爲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太想要一個孩子了，所以纔會做這樣的夢。”
“結果接下來的幾天，我又夢到這女子了。每一次，她都告訴我，說要做我的女兒。這時候我才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連忙去醫院檢查了一番。果然，我已經懷孕了。而懷孕的日子，正是我第一次夢見那女子的日子。”
薛倩看了看我，說道：“老趙，看來這真的有可能是上輩子的恩怨。”
我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女人接着說道：“自從我檢查知道自己壞了孩子之後，自然是歡喜得很。後來，我經常斷斷續續的夢到這女子。每一次，她都站在門口，向遠處望，似乎在等什麼人似得。我在夢裡面見慣了她，所以也不是很害怕，於是問道：你在等誰？”
“她就說道，我在等我的丈夫。我和他曾有婚約。前世我們無緣，今生打算做一對夫妻。我擔心降生之後，會失去記憶，而他找不到我。所以打算趁着自己還記得他，趕快和他結婚。”
“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在意這些話。可是後來的時候，我見她反覆地說這話，不由得有些擔心了。我覺得我的孩子可能不正常，該不會是什麼妖精變化的吧。因爲向來只聽說生孩子之前，夢到送子觀音的。從來沒有見過一連幾個月，夢到鬼魂的。”
“於是有一天，我跟着人去廟裡面上香，想要神佛保佑我們一家。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可是等我上完香之後。身子卻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樣，慢慢的重新跪了下去。當時我老公就在我身邊，他想把我扶起來，可是怎麼也扶不動。”
說到這裡，那小夥子也點了點頭：“沒錯，當時我以爲她擔心女子，想要多拜一會菩薩，於是我也就在旁邊等她，可是她跪在那裡，一動不動。一直過了十來分鐘，我有些慌了，想要把她拉起來。可是她的眼睛看着我亂轉，身子就是動彈不了，問她話，她也不肯說。”
女人又接話道：“我不是不肯說，我是根本說不出來。我能聽到周圍的聲音，能看到周圍的人，可是我的身子就是動彈不得。”
“我在小廟裡面跪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慢慢的緩過來了。然後被我丈夫攙扶着走回來了。那時候我還在想，可能神佛看我虔誠，想要幫我把妖精拿去。我心裡面又是歡喜，又是擔心。我歡喜的是，妖怪沒有了。我擔心的是，女兒可別受了什麼傷害。”
“第二天，我去醫院檢查了一番，醫生告訴我，胎兒好得很。沒有半點異常。我這才放下心來。接下來的幾天，果然沒有在夢到那女子。誰知道第三天的時候，我卻夢到了八個怪人。”
“這八個怪人全身漆黑，不辨男女，我只有通過他們的嗓音才能區分是誰是男的，誰是女的，不過，就算是那女的，嗓音也粗啞得很。他們將我圍在中間，不住的恭喜我，說我得了一個乘龍快婿。還不快準備準備，貼喜聯，剪喜字？”
薛倩笑道：“老趙。你不是真龍天子嗎？這乘龍快婿，指的肯定是你了。”
而我看了看柳城八鬼，說道：“她看見的那八個怪人，估計就是你們幾位了。”
小鬍子笑了笑，說道：“當日這孕婦拜神的時候，她肚子裡的魂魄飄飄蕩蕩，在周圍徘徊。正好遇見了我們八兄弟。一番訴苦，才知道她和趙老弟有一段姻緣在裡面。於是我們決定幫她一把。”
我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果然是你們做的。”
那女人接着說道：“那時候，我其實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倒也不是很害怕。可是翻來覆去，總也醒不過來。這八個怪人不住的催促我準備嫁妝，要我嫁女兒。我無計可施，只好依了他們。在夢裡面準備。等我把一切準備齊全的時候，終於醒過來了。”
“等我醒過來一看，我的家已經變了樣。到處貼着喜字、喜聯。甚至我把我自己打扮成了新娘子。”
“我問了老公才知道。原來我這幾天昏昏沉沉，看起來像是夢遊了一樣，又像是被鬼上身了。張羅着要操辦婚事，誰也勸不住。直到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才恢復正常了。那時候我就知道，那女子還在。她還邀請了幾個幫手。”
“再後來，我又夢見那女子了。她跪在我面前，不住的求我。說她尚未降生，求我代她拜堂成親。我看她兩眼含着淚，楚楚可憐，並且不住的說，等來到人世，定然乖巧懂事，不讓我操心……我心裡面想着，她雖然上輩子塵緣未了，但是這輩子到底是我的女兒。於是我又問她，要嫁的人是誰，多大年紀？”
“她的臉上卻又帶了羞色，說那八個怪人已經去請他了。這兩天就會請到，到時候，拜堂成親就行了。一旦成了親，這一世也就不用分開了。”
女人說到這裡，又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我們就等了幾天，然後把你等來了。”
這時候，遠遠地傳來了一聲雞叫，柳城八鬼衝我說道：“趙兄弟，今天不早了。等到晚上的時候，來和你的喜酒。等你們成親之後。那位女子想要和你做人間的夫妻，我們就插手不管了。如果她要和你做陰間的夫妻，我們就送你一程。”
然後，他們八個就消失不見了。
我這時候才明白。小老頭所說的“不殊途”是什麼意思。對方是一個胎兒，自然可以是活人，也可以是死人了。
薛倩坐在沙發上開始打瞌睡。他趕了一天的路，又熬了一整夜，能堅持到這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即使是最好玩的熱鬧，恐怕也不能吸引他了。
薛倩睡着之後，小夥子和他的老婆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唯有唉聲嘆氣而已。
過了一會，我看見女人從屋子裡面拿來了一個毯子，給薛倩蓋上了。小夥子在旁邊說道：“你就是心地太善良，所以纔會被小鬼欺負。”
女人嘆了口氣，說道：“這個小兄弟，也算是咱們女兒的婆家人了。”
小夥子呸了一聲：“咱們雖然沒有見到那人，但是想想看，他應該和這小兄弟差不多大，怎麼也得二十歲了。可是咱們的女兒還沒有出生，豈不是太委屈了嗎？”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鬼神都參與了的事，我們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