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忽然落在了他的頭頂,空明嚇了一跳,於陵正糾結的看着他:“你?”
空明忽然耳朵一紅:“我?”
“沒什麼。”於陵移開了手:“我會好好當你同伴的。”
這話說了開頭又斷了節,空明聽得難受,但看了看於陵的臉色,空明什麼都沒說,只是有些小雀躍的微微揚起笑容。
於陵果然有一部分是爲他來的。
於陵看着空明低頭淡笑眼神更加複雜了,有些不解,有些荒謬,空明沒感受到自己莫名其妙好像少男懷春般的笑容,於陵看在眼中心想空明不會是真的喜歡他了吧?
於陵陷入了不解的沉思。
吃過了飯鄭報國似乎終於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緒,忽然的說:“斐然也在這裡。”
“誰?”除了鄭報國,顯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叫斐然的是哪號人物。
輪轉羅盤上屬於四人的第四顆星涌出光華。
“卉。”鄭報國起身走出病房,空明跟着走了出去,坐電梯向上,到了天台下的頂層,電梯門一打開,一股寒意就撲了進來。
“哇。”空明譁然。
林才俊皺起了眉:“卉住的地方怎麼這麼冷?”
走廊和病房中一片安靜,整層樓只有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在迴響,到了盡頭採光最好的一間病房,鄭報國扣門喚卉這一世的名字:“斐然。”
門打開了,叫做斐然的少年卻安靜的坐在離門對角的牀邊看書。
光線充足的明亮房間裡逶迤着一條黃金巨蟒,它的頭放在牀上曬太陽,尾巴擱在斐然蹺起的腳下,龐大的身體環繞了房間三分之二,鱗甲在陽光下反射出柔和的鵝黃色和金黃色。
空明一踏入房間,黃金巨蟒動了動豎瞳盯着他身體聳動了一下,彷彿想要靠過來,隨即空明感覺兜裡的墨魂微微動了一下,它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平靜下來又閉上了眼。
斐然放下書,是和卉全然不同的容貌,連眉眼間的驕傲銳氣都溫馴了許多:“師兄,沒想到你們來得那麼快。”
空明大致看了一眼病房,牀和被單都不是醫院的,牀旁放着配套的牀頭櫃和同色系的書架,光線最好的地方是畫板畫架和一張放顏料畫筆的小圓木桌,幾乎佈置得和私人房間沒什麼差別,畫板木架的方腳有些磨損了,是長年住在醫院的樣子。
四個人中只有他的情況最特殊,容貌變了一大半,和一條蛇妖、不能說是蛇妖,空明感受到的是鬼氣,應該是蛇妖的鬼魂,和一條蛇妖的魂魄一起常年住在醫院。
林才俊和葉緣看他的模樣神色都動容而沉靜,是一種肅穆的悲傷,掙出忘川時具體的情況本來就是一片混亂,何況他們還是以夢境的方式回憶起了一切,很多細節他們都忘了。
但現在看見斐然的樣子,大致發生了什麼卻是可以推測的。
卉被分化而下的靈炁喚醒後應當是以元神之力催動了靈炁,他是他們中魂魄力最強韌的人,剛開始修煉時他就可以憑信念力改變一些事,但凡他說了泰,只要那件事阻力不太大,否也會被扭轉成泰,這是他們都做不到的。
他是最先醒的人,也是唯一失去了意識憑着執念就破出禁錮的人。
若有人打開了門,那個人就得拉住門把手走在最後,這個道理在斐然的身上也一樣。
他醒來不僅僅是爲了自己能逃出忘川,最先醒來耗損自己的元神打開了太玄的禁錮卻走在最後,魂魄耗損得轉世後連上一世的樣貌都無法保全。
斐然看着三位師兄沉默肅穆的模樣,似乎放下了許多重擔一下笑了起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等,可是我想不起來我到底在等什麼,今天終於想起來了。”想起那麼沉重的前世他反倒是一副很輕鬆的模樣,他挑眉:“我的命運終於又回到我的身上了。”
他們每個人何嘗不是如此呢,他們的命運終於回到他們的身上了,但太玄遺簡已經被帶出了鬼道,空明猜守護遺簡的太玄肯定也已經死了,那場飄散漫天的銀白鱗甲或許指的就是消隕的太玄。
現在說什麼加入不加入都沒意義,命運醒來了,走在路上的人自然會跟隨命運。
看着面前四人憶起前世默然相對的畫面,空明扭頭看向於陵,這個時候能和他默然相對的大概只有於陵了,他們四個是正靈派那一掛的,他和於陵是妖魔這一掛的。
他對於陵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那種可信賴的,同出一源的感覺,或許於陵也是某個妖怪轉世,他們前世說不定是能混在一起喝酒的朋友。
於陵感受到他的目光,怔然後默默站到了他身旁。
空明看着於陵靠過來的腳步心底驀然一熱。
換了衣服辦好出院手續,沈祗寧考慮到葉緣和於陵安排了找了新的房子當做集體宿舍,他上上下下都安排得很好,不過於陵和葉緣還有鄭報國不領這份情,葉緣說:“有需要我的時候叫我就行,房間隨便給我留一個就行。”
於陵也直言:“我習慣一個人住,有事讓空明通知我。”
鄭報國看了眼葉緣和林才俊,他兩個師弟都入了夥他得給師弟面子:“我目前隸屬道文化,有情況聯繫道文化,我儘量都會來。”
大家走出醫院各自回到自己該回的地方,空明看了兩眼於陵走遠的背影,轉頭跟着到了沈祗寧新安排的別墅裡,沈祗寧打開門,光線充足的客廳和牆角的鮮活的綠植一看就很合空明的眼。
比起之前隨他和吳渡音的想法胡亂折騰,從黃泉走這一趟回來沈祗寧好像有點要給他們當管理人員的覺悟了。
一樓可以容納全體成員的偌大客廳和餐廳,二樓加上三樓剛好每個人一間的房間,四樓是種了半架葡萄和很多薔薇蘭草的平屋頂。
沈祗寧指向飯桌上的一摞名片,他們這個團隊的尿性他是清楚的:“這個位置稍微偏僻了點,不想出門就叫外賣,那些都是能□□的店,打掃房子的阿姨兩天來一次,要塞什麼進冰箱都可以叫阿姨買來。”
說到這些空明眼前都晃過紅燦燦的鈔票,扭頭看向沈祗寧:“我們的錢有打進來嗎?”
沈祗寧一臉平靜:“打了。”
林才俊拍空明肩:“大哥,搞個短信通知好不好。”
空明假裝淡定的站着,別說他不知道有短信通知這回事了,下水前他和吳渡音的全部身家都移交給沈祗寧保管了,連手機都不在身上。
沈祗寧指向茶几上的兩個紙袋:“你和吳渡音的東西都在那兒,自己好好保管。”
吳渡音拎起袋子打開看了眼裡面是誰的東西,揚手拋了其中一個給空明,他的全部身家都在這個袋子裡,一張卡和一個手機,卡上有一千多萬的血汗錢。
其實都是於陵的血汗錢,是託於陵的福才賺到的。
想着空明有些失落,他賺到了那麼多的錢,第一次靠的岐玉,第二次靠的於陵,他這樣坐享其成大概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了吧,但這都是他的福氣,託上輩子的福氣,這一點他還不是很糾結,最糾結的是他沒辦法修行這一點。
他上輩子能有多少福氣給他這樣耗?
要是想在這樣的修行人團體中繼續走下去,他得給自己找條修行之外的出路才行。
四人各自分了房間,空明把卡放進牀頭抽屜裡,坐在牀上開始想自己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依靠別人說到底是不可行的。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得很,他上輩子是能和一羣頂級妖魔鬼怪混在一起的存在,這輩子居然不能修煉。
第二天林才俊給空明上了一課,前世和今生的關係真的沒有多大,就算擁有了記憶也該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就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林才俊去燙了頭,頂着那頭染得雪白的獅子驄造型把空明嚇得差點下巴脫臼,吳渡音追着他打了三小時他都不肯放棄自己的造型,還好下午去學校上課被他的班主任制裁了,回來的時候獅子驄變成了雪地平原小寸頭,爲表抗議他又去打了一排耳洞,只打了一邊耳朵,回來哭喪臉的說太疼了沒忍心打另外一邊。
輪迴轉世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連死又何妨這種話都說得出來的林才俊現在打排耳洞都慫何況他這個和尚。
認清現實腳踏實地才行。
空明讓林才俊幫他網購了全套佛經,不管什麼難題,問佛陀就對了,沒事再上網看看各名師大家的註解和一些講法。
他們藏地的密宗和漢地的禪宗大不相同,唯一能說是根本之法的就是佛陀的八正道,可惜空明前十七年喜歡吃土豆不喜歡密宗大手印,上師看他不是這塊料也沒強求過,現在他密宗禪宗都不沾邊,十七年喇嘛史好像沒給他留下什麼能用的。
不過上師說過一次,說他只要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吃飯睡覺,保持這樣簡單的心念佛,到了三四十歲他的修爲會遠超師兄們,但是是爲什麼會這樣當時空明沒問,現在也沒機會知道上師爲什麼會這樣說了。
不過惠能大師舂米成了六祖好像也沒有說他修什麼了不起的神通,六祖後來給惠明講法的時候也沒說什麼了不起的天地至理,他就說了句不思善,不思惡。
有了分辨心纔有善惡,是拋卻分辨心的意思嗎?
空明悔不當初啊,當初練一練神通學一下大手印哪需要現在來使勁鑽這個佛理,至少大手印不需要引靈炁入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