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不知道內情還多少挺同情這老太太的人,見狀不禁都覺着剛纔是看走了眼,這老太太可不是什麼善茬兒,爲了大兒子家小子結婚能使出這麼樣的損招來逼兩個兒子出錢,也真是有個樣兒了。
堡子裡的老人兒都知道老紀家以前的那些事兒,逮着身邊的人就開始小聲嘀咕,說這馬貴芬偏大兒子偏的厲害,那都是政府幹部了哪還差個兒子結婚錢,非得鬧上這麼一出。這紀家老二也真是夠難爲的了,家裡困難的房子都蓋不起,好不容易發筆橫財,還有這鬧心事兒等着。看人家老三就沒事兒人一樣,搭理都不搭理。要不說有個厲害不上限兒的老婆有時候也是件好事兒。
紀以田站在那裡像塊石頭一樣僵着,老太太點好了錢重新包裹好揣懷裡頭,壓力派兒的對兒子吩咐道:“你去找姜家老四,讓他開車送我回去。”她口裡這姜家老四就是紀巖去農場運水果的姜家四舅,他平時除了運貨也拉個腳掙車錢兒。
老太太揣着一萬塊現金也考慮到安全的問題,她可不傻,這讓二兒子過去叫車,這車錢還能讓她出嗎,要知道去趟縣城那可得二三十塊錢,夠她給孫子小濤買件小家電了。
紀以田什麼都沒說,直接去叫了姜家四舅開車過來,把馬貴芬送上了車。
到了晚上紀家姐仨回到家,聽說老太太到底是得逞了,又是驚訝又是氣憤。
紀巖暗自感嘆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到了各種情況,唯一漏掉了當媽的對閨女的關心,父母之愛子,必爲計之深遠。她媽爲了她們可以捨得這一萬塊錢,可是她奶奶呢,爲了這一萬塊錢卻是花招百出。同樣爲人母,差距又何止一星半點兒。
相較而言,她們姐妹毫無疑問是幸福的,可是自己老爹就難受了。
紀以田心情不好,晚飯的時候卻罕見的沒喝酒,只是飯也沒吃幾口,第二天就病了。
周淑蘭嘆氣說:“你爸這是心病,被老太太給傷的。這麼些年咱們家就算是沒錢,可也是盡了力的在孝敬,到頭來卻換得她坐大街上破口大罵,哪還給你爸留半點臉兒了?這是心裡頭壓根兒就沒他這個兒子啊。”
可能是這場病讓紀以田想通了一些事,對於老太太馬貴芬他再不像從前那樣哪怕吃點兒好東西就念叨着要給老媽送去。除了每個月依舊捎錢外,就像‘媽’這個字眼兒從他詞海里消失了一樣,再沒聽他主動提起過。
紀家的井在入冬前的一個禮拜終於打好了,是紀巖做的主,沒了先前預備的那一萬塊錢,就從蓋房子的錢裡先支出來頂上,等到明年開春兒蓋房錢不夠用就從店裡的收入拿,一家人也不必計較那麼清楚。
水井打在院子裡,圓口井深十八米,井裡放了抽水泵,連了水管兒進屋裡,電閘就設在水缸外的牆壁上,推上開關井裡的水直接就接進了家,再不用每天都到大井裡去挑水,夏熱冬寒的遭罪受了。
本來紀巖還規劃好要在水缸上頭打個兩三坪見方的水箱子,這頭連着水井,另外一頭接上水管兒水籠頭,再安個洗臉、洗菜池,比照着樓房的設置弄,乾淨方便。
可週淑蘭說開春就得蓋新房子,到時候再好好收拾收拾,現在安上到時候拆卸太費勁,左右這麼些年都這麼過來了,也就不差這幾個月,堅持也能堅持了。
再說水井打上已經方便不少了,人得知足,不能望着一山還有一山高,農村人過日子,差不多就行了,要都比照城市裡頭那得花多少錢,純粹是用不着。
入冬後天氣就越來越冷嗖,紀香結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按照當地人的風俗,結婚頭天是孃家這邊的日子,擺酒席招待親朋好友,街房四鄰。
大清早,兩位做菜的大師傅就已經到了,吩咐着幫忙的小工點火涮鍋,這就開始了忙活。
紀家是小戶人家,來往有禮的相較起來並不算太多,事先就準備好放三十五桌要用的東西。
這時候的堡子裡的人還不流行到街面上酒店去訂酒席,絕大多數都是在自己家裡辦置。
周淑蘭這個就是個爛好人,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都會到場幫忙兒,這次紀香結婚,過來幫忙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太太都不老少,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殺魚的殺魚,各人負責一攤兒,張羅起來都挺快,沒到十點鐘飯菜就都已經做好了。
農村辦事情那都有帶客兒的,什麼時候開飯,怎麼擺放桌子,大大小小的事都由這樣的人幫着張羅,跟做菜的大師傅一樣,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紀家的院子不大,可是大街寬敞,只要可着一邊兒留出趟車走寬窄的道兒,另一邊兒就可以隨意的放席。
三十五桌院裡放少半,剩下的全擺到了外頭,這一悠下來了根本不必要像老吳家辦事情的時候再擺放二席。
這天正好是大禮拜,小孩子全都放假在家,有他們在那些油丸乾果消減的速度那是嗖嗖的,好在如今的紀家不比以前,經濟狀況呈直線上升,各種菜尤其是這些零抓不抗撈扯的都備的充足,早就讓大師傅多炸出兩倍來,爲的就是防止這個抓一把,那個揣一兜子,反正油和麪加起來也費不了多少錢,第一次嫁閨女,儘量讓大傢伙滿意,別落下個摳摳嗖嗖的名聲。
跟放席桌數成正比的是禮帳上錢的數目,不管是頭次來趕禮,還是往回還禮,總的來說紀家的禮都不大。當然,這也跟現在的社會發展人均收入生活水平有關係,普通的那都是二三十,五十的都佔少數,要是一百塊都屬於大禮了,二百往上紀家的這份禮帳上也就是周淑蘭的兩個姐姐一個弟弟,紀家這頭的親屬紀以文讓人捎來了一百塊錢,算是好大顯示了。紀以勝就掏了五十,這還是還紀梅結婚時的禮,別的是手指蓋兒大的東西都沒見着。當叔叔的真是比別人還不如。
酒席這一放上,差不多趕禮的人大流兒就過去了,先前圍了一圈兒人的禮帳桌前也空了下來。負責收錢和寫禮帳的人得了清閒,喝喝茶水、磕磕瓜子兒,就等着過會兒好吃飯了。
也就這麼個時候,打道兒那頭開過來輛摩托車,車上坐了兩個小年青,頭前那個到了跟前把車停住,單腳支地衝着兩人道:“哎打聽下,這是不是老紀家辦事情?”
“哦,對。”
得到了答案,車後座上的那個打懷裡掏出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往桌子上一丟:“喏,這是有人讓捎過來的禮錢。”摞下這句話,兩人調了車頭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