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市今天難得一見的陽光燦爛,蘇沐雨行走在馬路上,不時地回頭張望。然而身後並沒有出現她想象的東西,比如,一個穿西裝撐紅傘的男人。外婆昨天真的眼花了嗎,可爲什麼她"見"到的男人如此符合韓曳的形象?蘇沐雨決定暫時把這個疑惑放在一邊,當下最該做的是調查張可可的死因。
十分鐘後,她來到出租車公司,由於事先有預約,很快就見到那天載張可可回家的司機老陳。
"自從她出事後,最麻煩的就是我了!什麼公安局的、報社的、電視臺的,天天都有人來找我。我能知道些什麼,該說的早就說完了!"老陳叼着煙,態度有些不耐煩。
"真是不好意思。您之前說的那些我大致都知道了。這次來是想再瞭解幾個問題。"蘇沐雨掏出紙筆記錄,"您是什麼時候發現張可可情緒失常的?"
"從她在劇院上車那會兒吧。她有點神情恍惚的!"
這麼說她在上車前一定受過什麼刺激,"那上車後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例如,說了什麼話……"
"不是我害你的!"老陳突然吐出這幾個字,把蘇沐雨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
"我是說,她上車不久手機響了,不知收到一條短信還是什麼,她就精神錯亂了。她回頭望了一眼後車廂,像見鬼似的面無血色,然後說出這麼一句'不是我害你的'……"老陳說到這兒,自己也覺得有些恐怖,事後他常常在想,到底後車廂裡有什麼"東西",讓一個女孩看了寧可跳車也不願待下去。
"'不是我害你的'?"張可可爲什麼要這麼說,她的恐慌是因爲收到了"短信",還是因爲看到了後車廂的"東西"?蘇沐雨在這段筆記下標識上重點符號:"你知道那條短信的內容嗎?
"怎麼可能!手機後來被警察拿走了。"
在"星空劇團"的採訪很順利,張可可平時人緣挺好,大家對她的離去都深感意外。
"我們都很難理解她爲什麼要以這種怪異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一個叫小惠的女孩說,"她的演技在團裡稱得上是不錯的,幾場演出也很成功,基本上沒什麼壓力啊!"
"她私下和什麼人來往呢?"
"也就和我們劇團的同事吧。"小惠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好像她都不怎麼和她學校的同學聯繫。"
不和東州藝術學院的同學聯繫?張可可是在逃避什麼嗎?蘇沐雨思考的同時,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向她提供很多有關張可可的事,但將這些信息篩選下來,都沒發現太有價值的線索。
正當她要離開時,一個不起眼的小女生叫住她。
"我在劇團裡是負責整理服裝道具的。"小女生吞吞吐吐地說,"那天演出完,我提前回後臺,在門口遇見……一個女子走出來。我還在想她怎麼能隨便進出後臺,就看到可可的位置上放着一束白菊花和一張卡片……"
"是那個女子放的花嗎?她長的什麼樣?"蘇沐雨感到這就是事情的關鍵。
"應該是。可她走得太快,我現在甚至都不確定是否真的看見她了。只感覺一道藍影飄過……"
"藍影"這個詞深深刺痛了蘇沐雨。她想起在QQ視頻上看到的藍裙女子,在溯水旅館門口看到穿藍裙的徐諾,這些都是同一個人嗎?同一個已經死了兩年的人!"那張卡片上寫了什麼?"
"上面畫了……一顆破裂的心!"小女孩的聲音有些發抖,"落款是……"
"徐諾?!"蘇沐雨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個名字,然後看到小女孩輕輕點頭。
蘇沐雨能體會張可可看到那顆碎心的感覺,她也收到過類似的信封。那麼,其他和徐諾去旅行的同學收到了嗎?徐諾,或僞裝成徐諾的人,畫出這顆心有什麼含義呢?這些疑惑突然被一個鮮明的畫面取代--藍裙女子手握玻璃朝自己的心臟刺去!她驚顫了一下,腦子裡又冒出張可可的那句話"不是我害你的"……
心臟微微發涼,蘇沐雨又問:"那你把這件事告訴張可可了嗎?"
"我來不及說她就匆匆忙忙走掉了。後來警察也來調查過,可那段時間我生病了沒來……"
和方縉揚約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在上島咖啡。蘇沐雨到的時候,正巧碰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凌微微從裡面出來,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好呀,你這小妞,敢情是揹着我偷偷和男人約會啊!"直到蘇沐雨擋在她面前,凌微微纔回過神。
原以爲凌微微會像往常一樣伶牙俐齒地頂她幾句,可凌微微只是臉一紅,低頭道:"哪有,他今天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什麼,我纔不在兩三天,你就真交男朋友了?"
"噓!不是啦!"凌微微示意她小點聲,周圍已經有人對她們投來好奇的眼光,"是我悄悄喜歡他,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改天再和你說。對了,我最近忙,都來不及問你去溯水怎麼樣了呢?"
蘇沐雨又恢復成滿臉睏倦的樣子:"這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正好,你有空的話就陪我一起見個朋友吧,我正要和他說這事,請他幫忙呢。"
已經過了二十分鐘,方縉揚還沒到。以前上高中時他就有遲到的壞毛病,每次學生會開大會,主席總要痛批他一頓。蘇沐雨那會兒還開玩笑說:"方學長,以後交了女朋友可不要約會遲到哦,這樣會被甩掉的!"
凌微微嘟起嘴,看得出她的耐性被磨光了:"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守時的男人!"
話音剛落,方縉揚的身影就出現在上島咖啡的門口。他還像高中那樣沒變,清瘦高挑的身材,有點凌亂的自然捲發,衣着十分隨意。
"哈哈,小雨學妹,好久不見。"方縉揚一過來坐下,就端起桌上的白開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看得凌微微眉毛直打結。
"是啊,從上次學生會聚會到現在也有四年了。可學長遲到的毛病還是沒改。"
方縉揚聳聳肩:"真是託你的'吉言',我在這四年裡交了四個女朋友,就有三個是因爲我約會遲到和我分手的。"
"那還有一個呢?"凌微微好奇地問。
"還有一個是我壓根兒就忘了和她有約會!"方縉揚望着凌微微,臉上流露出誇張的驚豔表情,"小雨,這位妹妹是哪裡來的仙女?"
蘇沐雨無奈地笑笑,方縉揚就這性格,逮着誰就喜歡和誰開玩笑,看上去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真不知他是怎麼當上警察的。
"我來介紹一下吧,這是大我兩屆的高中學長,方縉揚。現在在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工作。這位是我在東州大學的好朋友,凌微微。"
"原來是凌妹妹啊。你好,你好!"方縉揚主動向凌微微伸出手。
"你是警察?!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凌微微象徵性地碰了碰他的手,毫不掩飾對方縉揚的反感。
"那你覺得警察應該是什麼樣的?很酷的那種嗎?"方縉揚笑眯眯地故意靠近她,"我就常和我們領導說,爲人民羣衆辦事也不能老闆着一張臉呀,要有親和力,你那麼酷,人民羣衆都被你嚇跑了,還怎麼辦事啊?"
"什麼親和力,我看你分明就是輕浮!"凌微微把椅子拼命移到蘇沐雨這邊。
"輕浮不輕浮我倒沒感覺,我就是聞到你身上的清香……凌妹妹你用哪個牌子的沐浴露,也推薦給我啊!"
凌微微一臉厭惡:"什麼沐浴露啊!這是紀梵希的Amarige香水!"
蘇沐雨好笑地看着這兩人,她知道凌微微特別喜歡收集香水,她家有一個專門存放香水的櫃子,因此最討厭別人不懂欣賞她的香水,現在被方縉揚說成是沐浴露自然氣不過,只是再放任他們說下去就越來越不靠譜了:"就此打住,你們不是都想聽我最近的遭遇嗎?"
"我今天找你來主要是爲了三件事。"蘇沐雨對方縉揚說,"第一,我在溯水古鎮被兩個'賣屍集團'的人襲擊,差點命喪黃泉……算是向你報案吧,希望能早日將他們繩之以法,聽當地的村民說,他們還害過不少人。"
凌微微和方縉揚聽到這段敘述時都替她捏了把汗。
"'賣屍集團'?!"方縉揚眉毛擰到一塊,"小雨,不如明天你到我們局裡來一趟,恐怕要給你錄個詳細的口供才行。"
蘇沐雨點點頭:"第二件事……我知道你在調查張可可跳車的案子,我最近也在做這個報道,想從你嘴裡套點資料。學長,她死前收到了誰發來的短信,內容是什麼?"
方縉揚吹了個口哨:"不愧是當大記者的啊。小雨,你消息的來源渠道還挺廣的嘛。不過這可是警方的機密哦。"
"少來!"凌微微白了他一眼,"我看是你沒做好調查工作,說不出吧!"
"哎呀!凌妹妹好聰明,激將法對我最管用了。"方縉揚拍手道,"她收到的是彩信,一個'藍裙女子'慘死的照片!但發信人的手機號卻是一個空號。"
蘇沐雨心一驚,又是"藍裙女子",那豈不是和她在QQ視頻上看到的一樣嗎?
"是不是這個號碼?"蘇沐雨念出一串數字。
方縉揚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徐諾的手機號!蘇沐雨穩住自己的情緒,把一份文稿遞給他:"這個問題我一會兒再回答。學長你先看看我今天收集到的信息,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方縉揚越往下看態度越認真:"我太大意了,居然漏掉她同事看到'藍影'的線索!小雨,你的調查很全面,要是你改行當刑警,我肯定混不下去了!"
凌微微立馬回他一句"是你太笨了",蘇沐雨則笑道:"學長你別逗我啦,想當年你還是我們學校'推理協會'的會長呢!
"聽上去蠻威風的嘛。請問該協會有多少人,破獲過什麼案子?"凌微微問。
"一個人加一隻鸚鵡。我最得意的案子是,幫助校花桑小雪找到她被貓叼走的絲襪!"
"哼,真沒用!"凌微微輕啐了一句。
"迴歸主題!我要說第三件事。"蘇沐雨眼看他倆又準備來場口水大戰,趕緊往下說,"學長,你認識我的好朋友徐諾嗎?繼桑小雪後的又一任校花。"
"兩年前在溯水'失足落崖'的徐諾嗎?"方縉揚摸着冒出胡楂的下巴道,"在處理這個案子時,我只知道她是我高中的校友,很眼熟,還真沒想起你和她的關係。"
"我就知道你一定調查過她的案子!"
"也不算啦。當年我畢業剛分到刑偵大隊,領導還不放心我參與太多的偵查工作。而且後來她的家人撤銷追究責任,這個案子就終止調查了。我也是在瞭解到張可可死前曾收過有徐諾署名的菊花賀卡,才記起這件案子……你這一說,我就知道了,那號碼是徐諾的對不對?"
見蘇沐雨點頭他才接着說:"其實我早就想到了,還特意翻出徐諾的卷宗查看,只是始終無法解釋,一個死去的人如何做出這些事。"
"那如果我告訴你們,我也曾收到過徐諾的短信和QQ視頻,還有那顆碎心圖案,甚至在溯水旅店門口親眼見過徐諾本人,又參加了她和另一個死人的冥婚。你們有何感想?"
"小雨,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這簡直可以拍成一部驚悚電影了!"凌微微說着望向方縉揚徵求他的意見,而後者則滿臉鎮定地沉默着。
"你不說話,難道是你對這事有頭緒了?"凌微微用腳踢了踢他的椅子。
"我在想……我能先上趟洗手間嗎?好恐怖的遭遇啊!"方縉揚裝出一副"怕怕"的表情,在碰到凌微微的怒氣沖天後又恢復過來,"小雨,你確定這一切不是你的幻覺?"
蘇沐雨用力地點點頭。
"那麼,最合理的解釋是--"方縉揚一字一句地說,"徐諾可能並沒有死!"
"她沒死?"蘇沐雨突然茫然起來。是啊,爲什麼她一直沒想到徐諾可能沒死呢?難道她潛意識裡覺得徐諾死了比活着更好,因爲會做出這種事的徐諾比一個鬼魂更可怕,人心的邪惡才最恐怖啊。
"可以這麼分析。"方縉揚一口氣喝下冷卻的咖啡道,"首先,徐諾的屍體一直沒找到,這就不能肯定地說她死了,對吧?其次,徐諾真的是單純的'失足落崖'嗎?如果是,爲什麼我總覺得張可可對徐諾的死很恐懼,一場意外不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吧?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那顆碎心的圖案,那張女孩死去的照片,以及張可可說的那句'不是我害你的',證明徐諾的死和張可可他們有直接關係……"
方縉揚最後的那個推理剛好和蘇沐雨所想的不謀而合:"是不是也可以說,那個'藍裙女孩'就是徐諾!"
"我知道了!"凌微微說:"也許當時張可可他們想謀殺徐諾,可由於種種原因徐諾並沒有死,然後她就假裝自己真的死了,現在再一一找他們報仇。我的推理對不對?"
"我不相信徐諾會做出這些事!"蘇沐雨搖搖頭,徐諾雖然有時很固執,但她不是個壞心眼的人,"而且張可可他們爲什麼要謀害徐諾?"
"這……"
"凌妹妹你也不要太早妄下結論了哦。"方縉揚伸出一根手指在凌微微面前晃動:"照你說徐諾要報復的是張可可他們,但爲什麼還要把她最好的朋友小雨扯進來呢?而且,我說徐諾沒死只是猜測。你們想,如果她沒死那她這兩年都在哪裡呢?她跟張可可他們真有那麼大的仇恨,要讓她拋棄家人好友去做一個躲躲藏藏的殺人狂?如果換做是你,你難道不覺得直接到公安局去舉報他們的謀害更快些?"
"好啦,我只是說說而已!"凌微微有些委屈地扁扁嘴,"那方大刑警,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嘛!"
"也有可能像小雨說的,'藍裙女子'就是徐諾,她當年就是以這種方式死去的,因而,現在有人想利用大家對徐諾之死的恐慌,製造出一些事端來達到某種目的!"
這個解釋比較能讓蘇沐雨接受:"學長,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弄清兩年前在徐諾身上發生了什麼?這,纔是整個案子的根源!所以,我們必須分頭行動。小雨,你找到當年和徐諾去旅行的其他人,看最近他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也爭取從他們那套出兩年前的實情。我會重新調查徐諾的死因,以及張可可的這件案子,可能還要親自跑一趟溯水……反正一有新的消息我們就聯繫!"
"那我呢?我要做什麼?"凌微微積極地問。
方縉揚故作沉思狀:"你嘛……就給我打打下手,去我宿舍打掃衛生,煮煮飯什麼的!"
"可惡!"凌微微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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