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池村勳的死,在池村家掀起了一股狂風駭浪。
池村勳的父親池村利光,兒子池村貴善,未來兒媳婦桂木幸子,他們都聞訊匆匆趕來,和剛剛從書房裡走出來的池村公江夫人一併,將書房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爸爸/兒子怎麼會死呢?!”
家屬們的情緒都不太穩定。
看這架勢,他們都恨不得衝進門裡,抱着死者的屍體來上演一番父慈子孝。
所幸,毛利小五郎拿出了當年當警察的專業素養。
他勉強地堵住了書房的大門,幫女兒保護好了現場:
“都別激動!不要進犯罪現場。”
“相信我...我女兒是鑑識課的警員,她會幫大家查出真相的!”
“鑑識課的警員?”
池村夫人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因爲林新一這位管理官的關係,鑑識課這個曾經毫不起眼的醬油部門,如今可是風頭正盛。
她仔細看了看毛利蘭那青澀稚嫩的面龐,還有她放學後沒來得及換下的藍色校服,便按捺不住地問道:
“這孩子不還是個高中學生麼?怎麼會是鑑識課的警員呢?”
“哈哈...”毛利小五郎的語氣有些得意。
說起女兒的成就,他似乎比講起自己還要開心:
“我女兒小蘭,就是最近報紙上很有名的那個‘美少女法醫’啦!”
“林新一知道吧?那傢伙就是看我女兒繼承了我過人的推理能力,才求着小蘭給他當學生的!”
“這...”池村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這位毛利小姐,就是那個林管理官的親傳弟子?”
她的聲音裡帶着壓抑不住地震驚。
一旁的池村貴善、桂木幸子等人也紛紛面露訝異,像是見到了什麼大明星。
“喂喂...這種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習慣了享受聚光燈和喝彩聲、現在卻被觀衆們冷落到一旁的服部平次先生,不免有些吃味:
“一個剛出道的小姑娘都有超過我的待遇,看來我在關東的名氣真的不夠大啊!”
“不過,這樣也好...”
“對手名氣越大,越有挑戰的價值。”
服部平次被擋在現場之外,但目光裡仍舊充滿了戰意:
“毛利小姐,即使你把我擋在了現場外面,我也不會輕易敗北的。”
“只是剛剛看到的那些線索,就足以讓我解開這個密室殺人的謎題了!”
他的眼裡充滿了自信。
被人強行請出現場的感覺當然不好。
但這就像是退婚廢材流小說一樣,前期被對手打壓得越慘,後期等到他戰勝對手的時候,打臉就打得越爽。
所以,服部平次此刻就狠狠地憋着一股勁,想要趕在毛利蘭之前找出真相。
“要實現我推理出的那個密室手法,必須要用到魚線。”
“而死者是最近半小時才死的,兇手多半還來不及處理殺人用的道具。”
“那麼,只要讓我找到這魚線...”
“就能證明我的猜想!”
“而兇手,很可能,就是那個男人!”
服部平次這麼想着,眼神愈發堅定。
他悄然離開現場,獨自走下樓去,往他推理中最有可能藏着證據的地方去了。
而注意到他的離去,柯南心裡不免有些在意:
“看來那個叫服部的傢伙已經察覺到什麼線索了。”
“雖然這傢伙之前的推理有些拉胯,但他既然能被稱爲‘關西的服部’,恐怕也有一些實力。”
“小蘭她...真的能贏嗎?”
毛利蘭本人對這所謂的對決毫無興趣,但柯南卻幫着她着急上了。
不過,着急歸着急,此刻作爲閒雜人等的一員,柯南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暗含緊張和期待的目光投向門裡,投到小蘭身上。
而這時,毛利蘭已經在忙着驗屍了。
她將池村勳癱倒在地的屍體搬到較爲開闊的地上放好。
這個位置也比較靠近門口,可以讓門外等候的衆人清晰地看見屍體上的種種細節。
法醫在做屍表檢查時是要隨時拍照記錄的,這樣才能留下證據,記錄下某些可能只能保留一時的屍體徵像。
而毛利蘭現在沒有相機,又是一個人在這,缺少幫忙拍照記錄的幫手。
她乾脆就讓門外等候的小五郎等人作個見證,讓他們看着自己驗屍。
一切準備就緒。
毛利蘭盤好了有些礙事的長長頭髮,戴好了口罩和手套,但目光卻還是有些猶豫:
“要現在就做屍表檢查麼...”
“還是說...再等一會,等林先生他們過來再說?”
作爲一個入行不久的學徒,毛利蘭雖然已經憑藉天賦和努力學到了很多知識,但終究是個沒經過系統性學習的半吊子。
一些偏向經驗性的痕跡學知識,她一邊學習一邊實踐,倒是掌握得很快。
但驗屍這種需要一定醫學基礎的專業工作,她還真沒有獨自上手實操過。
此時此刻,沒有林新一和淺井成實這兩個專業老師的陪同指導,毛利蘭不禁有些心虛。
“不...不能浪費時間了。”
“林先生說過,屍檢應該越早做越好。”
“就算我水平不足也沒關係,等林先生來了,再讓他幫着查漏補缺好了。”
一番猶豫之下,毛利蘭最終還是鼓起了信心。
她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動作也變得流暢而利落起來。
按照林新一教的屍表檢查流程,她最先確定的是屍僵、屍斑等屍體表面的整體情況。
而初步檢查結果和剛剛那位服部大偵探說的一樣:
“肌肉鬆弛,無屍僵屍斑,裸露在外的顏面部和手腳尚有餘溫。”
“死亡時間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小時。”
判斷死亡時間,對偵探來說也是基礎的手藝活了。
服部平次在這方面並沒有任何失誤。
只不過...
“頸部有針孔。”
按照標準流程從頭到腳檢查,毛利蘭很快就發現了,服部平次剛剛就發現過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就是那位偵探先生注意不到,但毛利蘭這個半吊子法醫卻能注意到的了:
“這針孔的位置...差不多在甲狀軟骨左側兩橫指的地方。”
“這位置離頸動脈很近,或許毒針就直接插在了頸動脈上。”
“如果是從這種地方注入毒藥的話...”
“藥物會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動脈血循環進入大腦,進而擴散到全身。”
毛利蘭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凝重。
她不由想到了那天在日料店,“名偵探”宮野志保小姐在偵破河豚毒針殺妻案時,科普過的藥代動力學知識。
從頸部動脈給藥,藥效是發揮得最快、最迅猛的。
如果用的還是河豚毒素這種強力的神經毒劑,幾乎可以在毒針扎到死者脖頸後的一瞬間,就讓死者渾身神經肌肉癱瘓陷入假死,並且在短時間內窒息死亡。
“等等...”
毛利蘭的臉頰突然變得無比蒼白。
她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無法接受的殘酷事實,以至於連身體都按捺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怎麼了,小蘭姐姐?”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柯南不禁有些擔心的問道。
毛利蘭臉色煞白,用顫抖的聲音喃喃回答道:
“池村勳先生的嘴脣和指尖,是、是剛剛纔開始變成紫色的。”
“額?”衆人微微一愣:
“是啊...那、那怎麼了?”
他們都看到了毛利蘭說的屍體變化,但卻沒聽懂她到底想說什麼。
就連大偵探柯南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口脣和指尖呈現青紫色,在醫學上稱爲“發紺”。
血液的紅色是由於紅細胞內含有血紅蛋白。當血紅蛋白充分地和氧結合,成爲氧合血紅蛋白時,它的顏色是鮮紅的;當它放出了氧,成爲去氧血紅蛋白時,顏色就變爲暗紅。
當人陷入窒息狀態的時候,血液裡血氧飽和度降低,去氧血紅蛋白增多,就會在皮膚較薄,色素較少和毛細血管較豐富的部位,出現青紫色改變的“發紺”現象。
所以,口脣、指尖發紺是窒息死亡的一種典型徵像。
這種徵象在很多會影響呼吸功能的毒物造成的中毒死亡中都會出現。
既然已經確定池村勳是中毒而死,那發現他有窒息死亡的徵象,似乎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所以,小蘭她爲什麼要這麼震驚?
柯南心中不解,而毛利蘭卻是驟然回過神來。
她匆匆忙忙地伸手去按壓了一下死者散大的瞳孔,發現,那散大的瞳孔並沒有恢復原狀。
“完了...來不及了。”
“池村勳先生他真的死了。”
毛利蘭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痛苦和自責。
“小、小蘭?”看着女兒這幾乎崩潰的可憐模樣,毛利小五郎終於按捺不住地喊出聲來:“這到底是怎麼了?”
毛利蘭緊緊咬着嘴脣,自言自語道:
“口脣和手指發紺這種現象,一般是在窒息過程的中期,人還沒死的‘吸氣性呼吸困難’就會開始出現的。”
“而皮膚和粘膜的顏色會隨血流的顏色而變化。”
“可死者的口脣和指尖剛剛纔出現發紺的現象...”
“也就是說,在剛纔我開始驗屍的時候,他體內的血液還是在流動的。”
“什、什麼?!”
衆人無不震驚,也包括作爲小蘭父親的毛利小五郎:
“那、那不是說...池村先生,剛剛還活着嗎?”
“沒錯...他剛剛還活着。”
“只是藥效發揮得太快,讓他渾身神經肌肉瞬間失能,所以陷入了假死狀態。”
“而現在在呼吸肌失能導致的窒息之下,池村先生已經真的死了。”
毛利蘭的聲音裡帶着痛苦,眼眶裡甚至還有淚水在打轉。
她轉過頭來,用這含淚的目光,死死地看向了人羣裡已然變了臉色的池村夫人:
“池村夫人,你爲什麼要殺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