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 我希望……”千尋認真地盯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能聽我拉完最後一首曲子。”
北原月司的雙眼瞬間瞪大,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他看着千尋回到車裡, 從後座抱出一個嶄新的琴盒, 打開, 拿起小提琴和琴弓, 這把琴很新, 並不是月司熟悉的那把用了很多年的小提琴。他覺得有些奇怪,這並不像千尋的風格。他最終還是猶豫着開口:“原來的那把呢?”
“送人了。”
月司眉頭緊蹙,送人?她會把自己這麼珍視的小提琴送人?這個認知讓他無法消化。千尋扔掉琴盒, 淡淡地掃了月司一眼,說道:“在遊輪上我就把它送給那個孩子了。”
那個孩子自然指的是柯南。在幾個月前的豪華遊輪上, 千尋毫不猶豫地把跟隨自己十幾年的琴送給了柯南, 這並不是一時衝動, 只是千尋覺得,柯南身上好像有月司的影子。但是當月司真正站到自己的面前, 千尋才發現,其實他們根本就不像嘛。
想到這裡,千尋微微一笑,靠在車門上,把琴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右手捏着琴弓, 在下手之前小聲地說:“想必他也在好好珍惜吧。”
緊接着, 不給月司一點發言的機會, 千尋自顧自拉了起來。那個優雅的旋律, 月司覺得很熟悉,一時間竟想不起來, 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好像是改了點什麼,讓這個曲子的基調增添了些悲壯的色彩。
千尋微微眯起眼,專注地拉着曲子,捏着琴弓的手腕動作極其優雅,簡直像是在空氣中作一幅優美的畫卷。側臉被垂下來的波浪捲髮擋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嘴角笑容的弧度越來越大,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令人高興的事一樣。
可是,隨着她嘴角笑容的增大,曲子的基調徹底陷入沉重。悲壯的、破釜沉舟的、回憶的、優雅的,各種不同色彩互相交織,卻又不顯得違和,就連一直警戒的月司,也陷入了回憶之中。
曲子並不長,很快就結束了。月司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看到千尋正在放下小提琴。他茫然地開口:“肖邦的離別曲。”
“你聽出來了啊。”
“只是琴沒有以前的音色亮。”
“是嗎?”千尋淡淡一笑,毫不愛惜地把琴扔到地上打開的琴盒裡,抽出掛在腰間的槍,利落地拉開保險栓,對準眼前的人。但是眼前的人在她舉槍之時靈活地閃身,就越到千尋的旁邊,伸出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
千尋弓腰,躲過月司伸過來的手,直接滑倒他的身後,迅速轉身,就要把槍對上他的腦袋——
一片寂靜之中,只聽得到兩人紊亂的呼吸。千尋才發現,雖然自己的槍對準了月司的額頭,但是月司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牆,也同時對準了她的太陽穴!
已是難局。
兩個人就這麼僵硬地對峙,互不相讓。一旦退讓,便是死路。
“沒想到最愛惜小提琴的你竟然會扔琴。”
“它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最後一首曲子已經拉完,我們之間,再無羈絆!”
“如此甚好。”
“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絕對不能讓父親的血白流,就算是你,我也不會退讓的。”
*
“快鬥少爺,您在這裡看了一晚上了,在看什麼?”
黑羽快鬥轉身,放下手裡的望遠鏡,興奮地說:“寺井,你不覺得今晚很有意思嗎?”
“您的意思是?”白髮蒼蒼的老管家寺井黃之助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後背微微佝僂着站在一旁,滿是皺紋的臉流露出濃濃的不解。
“那個傢伙……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快鬥露出了一個耀眼無比的自信的笑容,小聲地自言自語:“別以爲這麼容易就把我甩掉啊。”
黑羽快鬥和寺井黃之助此刻正站在一艘快艇上。快艇熄了火,隨着海浪四處飄搖。而快鬥靠在欄杆上,雙手捏着望遠鏡,眼睛直直盯着黑暗的前方。海風將他的頭髮吹起,大衣的衣角也跟着翩翩起舞,雖然冬天的海風很冷,但是快鬥毫無察覺,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神情,不過如果仔細看的話,能夠察覺到幾絲凝重。
“寺井,靠過去一點吧。”快鬥朝他的管家下着命令,寺井應了一聲,走進駕駛室,啓動發動機,快艇像箭一般嗖的飛出去,徑直衝向柯南所在的那片沙灘。
*
而在遙遠的沙灘上,由希躺倒在土黃色的沙子之上,左手死死攥着那顆藍鑽“天使之淚”,右手已經鬆開,漆黑的□□就這麼直直從她手上掉下來,而她恍然不覺。由希慢慢地坐起來,憤怒地盯着柯南:“這個……”
“從黑羽那裡借來的。”小偵探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如果沒有它,我今天說不定就真的死在這裡了。”
“你……”
“其實,這個鑽石,並不是你從小悠那裡搶來的對吧?應該是她送給你的。”
“你想說什麼?”
“你……其實……是小悠讓你殺了她吧。”柯南收起笑容,嚴肅地說道,“所謂被鮮血掩藏的秘密,難道不是這個嗎?”
由希緊緊閉了閉眼睛,手指用力,冰涼的鑽石刺在她的掌心,麻麻的疼。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快要被逼瘋,但是從未意料到,柯南接下來的話:
“其實你一直都向往光明吧。”
在那一瞬間,由希隱約聽到自己的心底,“咔嚓”一聲輕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與此同時,她的防線徹底崩潰。
“你居然說我向往光明?”由希瞪大眼睛,攥着寶石的手指更加用力,手背青筋暴起,顯然是極爲隱忍。可是,防線一旦崩潰,那些一直被擋在外面的各種情緒就如激烈的潮水一樣洶涌而來,把她的內心攪得天翻地覆。忍耐在潮水的力量面前是那麼的渺小,所以很快地,由希的臉色變了。
“你究竟是有什麼根據,下這個定論?”
“說到根據,那個不就是你自己嗎?由希姐姐。”
“我自己?”
柯南並沒有直面回答由希的問題,而是吐出了幾個狀似毫無聯繫的詞語:“潘多拉的盒子。”
由希當場愣住,並沒有再追問。她想她已經有點明白了,柯南話語裡的意義。
“是啊,潘多拉的盒子。”由希苦笑,“我承認你是我最期待的對手。”
“我不會讓你對我說永別的。”柯南微笑道,“你既然願意給我希望,我就不能讓你失望。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你爲什麼會把‘天使之淚’送給黑羽?”
“這本來就應該是他的東西,我沒有資格擁有。”
柯南堅定地搖頭:“不,最有資格擁有它的人是你。”
“爲什麼?”
“因爲,這是你的心啊。”
“心?”由希起先聽到這話,立刻皺了下眉頭,突然,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撞進她的心裡,幾乎撞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的腦海裡一片空明,種種過往在此刻無比清晰,一直以來的死結,瞬間被打開。
與此同時,由希伸出右手,摸索着在沙灘上撿起那把漆黑的□□,緩緩舉起,兩滴無聲的淚從眼角沁出,順着臉龐緩緩滑下。已經、已經……不能夠再……
“不要!”柯南這時候才發現由希的真正意圖,卻慢了半拍,只能焦急地跳腳大叫。
由希苦笑,緩緩搖了搖頭,手指就要扣動扳機——
“砰!”
由希手裡的槍瞬間被擊飛到海里,消失不見,而沙灘上,“撲”地射進了什麼東西。
少女下意識轉頭,雙眼噴火怒瞪肇事者,而肇事者身上的白色的西裝、白色的禮帽還有隨着海風翩翩起舞的白色披風昭示了他的身份——怪盜基德。怪盜基德手裡拿着魔術□□,他優雅地收起來,脫帽行禮:“又見面了,由希小姐。”
被無視的柯南咬牙切齒地瞪着這個突然殺來的傢伙,卻無可奈何。這個傢伙,怎麼會來這裡?
“怪盜基德。”由希揉了揉被衝力擊得發疼的手,冷冷地瞥着他:“你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把事情搞清楚啊。”怪盜基德把帽子戴回去,微笑道:“這個可惡的小鬼不讓我插手,我可不會乖乖聽話哦。偵探都是一些自以爲是的傢伙,這個小鬼也不例外。在這一點上我想我們應該很有共同話題,由希小姐。”
由希露出了一個譏誚的笑容,不予置否。
“我可不是那種自大地認爲能看穿一切,然後擅自下定論的人哦。”怪盜基德瞥了一眼緊張無比的柯南,隨意晃了晃腦袋,“我倒是覺得應該聽一聽由希小姐的想法。”
“你想聽我的想法是嗎?”由希嘴角的笑容瞬間擴大,眼睛微微眯起,不等怪盜基德開口就回答自己的問題:“你很礙事。”
怪盜基德不怒反笑,清朗的聲音在空曠的海灘上像水紋一樣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我想小悠可不希望你就這麼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