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苦日子過慣了,本着精打細算、細水長流,大丫、二丫還是沒完全聽從任自強的吩咐。
她倆只給他買了一套新衣服和足以填飽他肚子的驢肉火燒,她倆身上還是原先衣服。她倆買的吃得也和其他叫花子一樣,一人兩個算是白麪窩頭。
“大丫、二丫,你們呀……”任自強恨鐵不成鋼指指兩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吃飽喝足,洗頭洗臉、找個僻靜之所換上新衣服,這才覺得舒坦點,像辣麼回事。
看到水中倒影,他也發現他還是他,也就圓墩墩的臉蛋瘦了點。
現在有錢了,他又折騰着想替老團頭換個像辣麼回事的棺材,卻被瘸子勸阻:“團頭,您就聽我句勸別費心了,你就是給老團頭換了棺材,埋下去也保不準會讓別人挖出來換錢?”
“臥槽,還有人這樣幹?這棺材被別人拿去用他不嫌膈應呀?”任自強真開了眼。
“唉,人都窮瘋了,只要能換來口吃的,沒有他們不敢幹的,何況是偷棺材賣呢!”瘸子長嘆一聲。
見此,免得老團頭曝屍荒野,任自強只能隨行就市。等一衆叫花子勉強吃飽喝足,衆人擡着棺材把老團頭葬在亂墳崗。
他想爲老團頭選個風水好點的地方挖個坑都不可能,保定府周圍風水好的地方都是有數的,全是有名有姓有主的。顧名思義,也是他現如今惹不起的。
看來老團頭生前在這幫叫花子裡很有威望,一衆叫花子在他墳前哭得悲天蹌地,尤其是大丫、二丫,倆丫頭傷心得幾欲昏厥。
人非草木,任自強又非鐵石心腸,他雖然和老團頭沒啥感情,也被衆人悲慼的哭聲勾的心酸不已。
“唉,要沒有老團頭,不說瘸子我這條命,還有這幫叫花子能活下來一半都算好的。尤其是大丫、二丫,是老團頭從小養活大的,他一直拿她倆當親孫女看。”
瘸子也是老淚縱橫,傷感不已。
“放心,我會照顧好大丫二丫的,包括你們也是。”任自強拍怕瘸子安慰道:“好了,你去勸勸,人死不能復生,別讓他們哭了,再哭下去會哭壞身子的?”
經過瘸子一番勸解,衆叫花子才相互攙扶着離開亂葬崗。他們雖因老團頭的離去而悲傷,也因新團頭得擔當而重燃活下去的信心。
一行人快到棲身之所破土地廟時,就見劉柱子滿頭大汗面帶焦急之色去而復返。
“強爺,您怎麼纔回來?”劉柱子連頭上汗都顧不上擦,面帶諂媚道:“黃九爺派我過來找您過府問話呢!”
“打住!柱子,你以後彆強爺、強爺的喊了,你也不怕把我叫老了?”任自強白了一眼:“我不習慣,你以後叫強哥就行!”
“是,是!強哥!”劉柱子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黃九找我過府是好事還是鴻門宴呢?”任自強慢條斯理問道。
“強哥,當然是好事啦!給小的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騙您呢?”劉柱子急赤白臉辯解道,接着雙手抱拳,滿臉堆笑:
“柱子先給強哥道喜了,以後西城這片您說了算!”
“當真?”
“絕無虛言,如果我騙您叫小的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劉柱子信誓旦旦。
“哈哈,柱子,沒辣麼嚴重,如果我接了黃三的位置,你可願爲我效力?”
“啊?強哥,您沒開玩笑吧?”劉柱子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怎麼?你不願意跟着我?”
“願意,我願意!強哥。承蒙您看得起我劉柱子,您以後就是柱子的再生父母,小的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要不是任自強攔住他,劉柱子當場就要催金山倒玉柱。
去黃九府上雖有劉柱子大包大攬保證萬無一失,謹慎起見,任自強還是旁敲側擊打聽了好多事。
其他的他不在意,最關心的莫過於黃九有木有現代武器之類的東東。俗話說功夫再好一槍撂倒,他可沒那本事‘刀槍不入’。
當聽到劉柱子說自從黃九當上總團頭這十來年裡,也沒聽說他動過‘真傢伙’,任自強才放心跟他一同前往。
黃九府上也在保定府西城區,打眼一瞅他的院子就知道此人很低調。普普通通一個乾淨小院,和周圍房舍沒多大差異。
院子裡也就有兩位護院,家裡連端茶倒水的傭人都沒有。如此一來,倒省了任自強原本打定主意到黃府不吃不喝,以防對方在茶水或飯食裡下毒使陰招。
黃九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樣子,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多點。面相普通,屬於走到大街上都毫不引人注目的那種。
他面帶和藹笑容,平易近人,令人如沐春風。給人印象最深的莫過於他有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再有就是他手拿一根和他身高几乎相仿的大煙杆子,事後任自強才從劉柱子嘴裡得知,這根菸杆子是‘總團頭’的必配,功能相當於‘丐幫’幫主的‘打狗棒’。
可奇怪的是,任自強初見黃九的笑容,這笑容他總覺得很熟悉,腦海中就不由閃過一幅畫面。他前世看過港片《賭神3之少年賭神》裡那位千王師傅的笑容,和黃九的笑容很神似,屬於人稱‘笑面虎’的那種。
初見面,就他這副模樣,令任自強不由疑惑他到底有何能力管理保定府偌大的‘丐幫’?
或許他所見的只是黃九的‘冰山一角’,人家背後說不定隱藏了不少了不得的後手,或有更強大的‘靠山’支撐。
見了真佛,任自強也是見風使舵嘴甜的主兒,再讓他直呼其名是萬萬要不得的。但你讓他巧言令色,趨炎附勢,折節下腰,他也做不到。
再來的路上,任自強就盤算好扮演個憨直的漢子,見了黃九恭敬有餘,絕不媚上。做人能屈能伸,該叫‘爺’也得入鄉隨俗叫‘爺’。
任自強獨自一人進屋見黃九的,劉柱子被留在院子裡。黃九估計見過大風大浪,壓根對任自強沒絲毫防備之心,他身邊也沒留人。
“九爺,您找我?”任自強不亢不卑,稍稍欠腰抱拳。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讓他跪拜那是絕無可能。
“哦,就是你打殘了黃三?”黃九端詳了任自強一番說道。
他眼神好厲害,任自強彷彿感覺被他透視了一番似的,有種汗毛倒豎、遍體生寒之感。
“九爺,我打殘了黃三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他……”
“呵呵,我不是怪你。”黃九淡淡一笑打斷了他的解釋:“黃三技不如人,是他咎由自取。”
“九爺深明大義!”花花轎子人擡人,任自強該拍馬屁還得拍,他故作感激又施一禮。
“哈哈,燕趙之地,自古英雄輩出,你年紀輕輕很了不起嘛!”黃九老懷大慰。
這話任自強就不好接了,他只能故作憨厚狀,擡手撓撓頭嘿嘿傻笑。
“行吧,既然你廢了黃三,以後他那一攤子就交給你負責,你沒問題吧?”
或許是任自強的憨直真的騙過了黃九,他也沒再多說廢話,直接見真章。
“我沒問題,以後願爲九爺效力!”任自強忙抱拳低首。
“好,規矩你都知道,我只看結果,你去吧!”黃九言簡意賅。
“那個,九爺,我……”任自強故作爲難。
“有話就說。”
“九爺,您看我現在吃沒吃住沒住的,我想先向您預支點錢,您看方便嗎?”
要想馬兒跑總要給馬吃草吧,任自強打定主意厚着臉皮也要從黃九大腿上薅幾根毛讓本錢寬裕一點。
“你要借錢?”黃九面露古怪之色,他也沒問任自強搶了黃三的錢這麼快就花完了。他沉吟了一會兒纔開口:“需要多少?”
“五十……不,一百個大洋吧!”任自強沒想到他能答應得還算痛快,反倒讓他猝不及防。他委實不太清楚民國時大洋的具體價值,總想多多益善才改口。
接着他擡起頭,信心十足道:“九爺您放心,我不白借您錢,一個月後我給您還150個大洋。”
“哦,你確定?”黃九玩味一笑。
“一口唾沫一個釘,男子漢說話絕對算話,換不了錢我拿命賠您!”任自強斬釘截鐵。
“好,我借給你,你先出去等着。”
黃九估計不想讓外人看到他藏錢的地方,他直接吩咐任自強去屋外等。
任自強走出屋外,順手關了門。
這時劉柱子眉開眼笑的迎上了:“強哥,九爺是不是沒怪罪您?他答應您接替黃三的位置,我沒說錯吧?”
“嗯,你小子沒說錯,值得獎勵!”任自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嘿嘿,強哥,九爺是有名的說話算數,看來,我以後就跟強哥混定了”
劉柱子樂得見牙不見眼。
“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證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強哥,您仗義!”
兩人沒說多大會功夫,黃九就出來遞給任自強一封銀元。紅紙卷着跟一根擀麪杖似的,上手還不輕,掂掂最少有兩公斤重。
看到黃九竟然給任自強錢,劉柱子差點驚掉了下巴。他疑惑的擡頭向天上看看:“今天太陽莫非打西邊出來了?”
“謝九爺,小的告辭!”兩件事圓滿完成,任自強心裡美得冒泡,表面上對黃九愈加感激。
這次感激多了些真誠,畢竟人家是雪中送炭也不爲過。至於辣麼高的利息壓根不在任自強考慮範圍之內,先度過眼前的饑荒再說。
破廟他是絕對不會回去再住的,在他眼裡,哪兒不是人睡的地方。
“嗯,好好幹吧!”黃九微笑着擺擺手。
“走啦!”任自強拉了一把還在發呆的劉柱子在黃九的目送中向大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