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鷹”軍團自1941年底離開根據地到大西南,出動了一個獨立旅、一個華僑團、一個新四軍特別縱隊和“神鷹”特種部隊共一萬五千餘人,與中國政府遠征軍一道在緬甸和日軍血戰數月,取得了殲滅日軍兩個師團,重創一個師團的巨大勝利,其中,“神鷹”特種部隊多次深入敵後,打擊日軍補給線,爲遠征軍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
以陳際帆爲代表的“神鷹”軍團眼光長遠,以自己的實力贏得了遠征軍將領的尊重,贏得了蔣介石的信任,更爲自己贏得更多外援鋪平了道路。
“神鷹”的入緬作戰是“神鷹”由弱到強,由守轉攻的重要標誌,更是“神鷹”由單一的步兵兵種轉向多兵種合成化大兵團的重要一步。
通過緬甸戰場的鍛鍊,不僅讓獨立第一旅等部隊獲得了更多與日軍作戰的經驗和教訓,更重要的是,以陳際帆爲代表的“神鷹”指揮官們得到了指揮大規模戰役的經驗。尤其是陳際帆,由於指揮的部隊都是“神鷹”以外的番號,所以在此次大戰中更多的學習了各部隊協調、組織等經驗,向一個優秀指揮官又邁出了更加堅實的一步。
世界一流的“神鷹”特種部隊在緬甸作戰中屢立奇功,獲得更多的寶貴戰機,他們創造性地使用了各種戰術,襲擊日軍的坦克、燒燬日軍糧草輜重、最值得記錄的,是他們首次和航空兵合作,創造了這個時代首次空地協作空襲機場的光輝範例,經此一役,“神鷹”特種部隊已經昂首進入世界最強特種部隊行列,爲“神鷹”,更爲災難深重的中國贏得了世界各強國的尊敬。
但是,“神鷹”的驟然發展壯大是在蔣介石暗藏禍心的情況下出現的,部隊並沒有做好更充分的準備,整個“神鷹”集團軍中,可以和日軍正面一戰的部隊不超過五萬人,更嚴重的是彈藥不足,雖然安徽的兵工廠在這段難得的和平時期大力發展,終因工藝、原料和設備等因素無法進行部隊的自給自足。
“神鷹”主力部隊武器來援龐雜,彈藥口徑五花八門,而且補給極爲困難,這已經成爲“神鷹”實施戰略進攻最爲嚴重的瓶頸問題。此外,“神鷹”雖然已經裝備並訓練了一個摩托化步兵師,有了一定數量的坦克,但是由於缺乏制空權和穩定的油料補給渠道,大大制約了部隊的遠距離機動作戰。
而這些,都是剛剛回來不久的陳際帆和他的戰友們亟待解決的問題。
休息了幾天,連續和老鍾、羅漢、邱瑞荃還有安徽專家委員會的知識分子們會面後,陳際帆終於和他的戰友們又重新相聚,確切地說,是以開座談會的形式聚會。
6月中旬的一天,陽光明媚,在淮南各獨立旅團以上主官和負責部隊情報、後勤等方面的上校以上軍官齊聚一堂,在各種茶點、酒水的包圍中開始拉家常。
這個主意當然是胡云峰想出來的,本來陳際帆想要召開一次軍事會議,可胡云峰覺得他們這些領導階層很久沒有在安徽,根本就不瞭解安徽部隊的具體情況,在這樣環境下召開軍事會議佈置任務,勢必會與現實情況相牴觸,還是召開一次輕鬆的聚會了解一下實際情況比較好。
畢竟是軍隊,上下級的界限還是很分明的。會議開始後,儘管陳際帆一再強調這只是非正式會議,目的就是聽取大家對部隊、對根據地建設、甚至是對個人前途的看法,可是沒有那些個升任中將軍長的軍官發話,誰也不敢先站起來發言。
“老鍾,”陳際帆點名了,“還是你先說說吧,你對根據地,對部隊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咱們現在擔着反攻的重任,你覺得我們還有那些欠缺,如何改進等等都可以說說。”
鐘鼎城正準備站起來,陳際帆示意他不用,他的口才不怎麼好,可是看問題也很尖銳,第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頭,部隊現在已經發展到了三十萬,但是這並不代表部隊戰鬥力的提高,相反,由於我們在基層軍官培養上跟不上部隊的擴張,部隊的戰鬥力已經呈現下降趨勢。”
陳際帆微微點點頭,老鍾提的這個他是想到的。
“可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最嚴重的是新增加的部隊已經多多少少參雜了其他的政治勢力,這幾個月我們的調查情況看,有這樣幾方面:首先是部隊出現了山頭主義傾向,第一類是以當初的民兵爲主力的山頭,比如當初小王莊的民兵現在已經成爲部隊的營、團級幹部、他們自然而然抱成團,這個山頭政治上比較保守,對於出動攻擊鬼子不太熱心,只想守着小王莊周邊,他們大部分人打仗的目的已經變成了立功、升官、光宗耀祖。”
“第二類山頭是各地保安團,他們由於加入‘神鷹’稍晚,而且數量很大,但只有少部分能進入主力部隊戰鬥序列,其餘的仍然是二流部隊角色,這就產生了兩個消極因素。一是部隊的情緒多,士氣低落,二是部隊和地方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些本該保衛一方平安的部隊已經嚴重干擾了地方的行政。”
鐘鼎城在“神鷹”中屬於德高望重那種,他負傷的故事已經在根據地廣爲流傳,他的話也沒有人敢反駁,因爲這幾個月,鐘鼎城做過仔細調研,是有發言權的。
“接着說。”陳際帆面無表情。
“最頑固的山頭是我們這幾個獨立旅,尤其是以六個主力旅爲主,因爲平時駐防地很遠,補充的兵員來自不同地域,部隊之間很少合成作戰,所以造成了誰也不服誰的情況,基層軍官甚至在聚會的時候經常爲了部隊在那一次戰役中離頭功而爭論。”
“山頭主義,嗯。”陳際帆在筆記本上記下,“還有呢?”
政訓處長王永舉手,“好,老鍾你先歇歇,老王說說。”
“軍團長,哦不,總司令,我要補充的是,部隊的紀律問題。”
“總司令這個詞聽起來怪彆扭的,今後在座的諸位如果不見外,都可以叫我一聲‘頭’,我喜歡這稱呼,老王你是干政工的,想必看法也是有針對性的。”
“經過去年以前的幾場惡仗,日本人被打怕了,不敢來了,我們也贏得了寶貴的休整機會,可沒有仗打部隊的驕傲情緒開始滋生,認爲我們天下無敵了,更可怕的是很多部隊不知不覺開始凌駕於地方之上,觸犯地方法規的事情層出不窮。”
“還觸犯法律?不是有軍紀嗎?”
“軍紀只能約束現役軍人,可是他們的家屬卻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無形中已經形成了一個特權階層。地方上的法律對老百姓還有約束力,可對於軍隊毫無意義。因爲警察本身就是軍人轉過去的。他們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陳際帆大聲說道:“王處長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下面看見陳際帆面色不善,都不敢做聲。
陳際帆忽然覺得自己不夠冷靜,這是座談會,目的就是調研,如果提前發火,那這個會肯定是不歡而散,自己什麼都得不到。
陳際帆趕緊換個口氣道:“這是座談會,今天在會上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有什麼不滿意的就提,作爲部隊的帶頭人,我只有瞭解具體情況後才能爲大家解決問題。說說吧,王處長講的這些是不是真的?”
高綠林站了起來,“總司令,嗯,頭,我承認這些都是事實,至少我們旅存在這種情況。可這是有原因的,起初弟兄們出生入死的時候,腦門子裡就一個心思,打鬼子,可後來活着的弟兄開始有了追求,沒媳婦的想說媳婦,成了家的希望能夠有幾畝薄田養家餬口,軍餉這玩意雖然多,可總不能拿一輩子。我們旅的弟兄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提着腦袋在戰場上耍了這麼多年,只想置點田產讓家人有個奔頭,我覺得這沒錯。可是地方上把着地,好的要麼被那些逃難回來的地主要了回去,要麼就是被有錢的給高價買了,弟兄們急了,只能耍橫的,頭,弟兄們可不是明搶啊,弟兄們只是想平價買點安身之地。”
高綠林一說完,茶話會就熱鬧起來,很明顯高綠林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可是平心而論,士兵們的要求似乎也不過分。
七個來自未來的靈魂人物都陷入了沉思,他們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陳際帆問:“部隊不是已經由安置條理的嗎?不管是陣亡、傷殘還是退役,都會得到妥善安置啊。”
負責基層工作的李祥韜道:“頭,現在的安置已經出現困難,首先是職位不夠,部隊打的仗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犧牲、致殘的士兵軍官也越來越多,可職位就這麼點,更重要的是,那些個職位最多能保證他們的基本生活,可誰不想過上好日子?那些從後方趕來的資本家、地主們憑什麼就應該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打鬼子的時候他們在哪裡?戰士們流血犧牲、風裡雨裡的時候他們在哪裡?”
陳際帆轉過頭問邱瑞荃:“不是已經頒佈了《軍人安置辦法》的嗎?地方政府可以解決的啊。”
邱瑞荃苦笑:“頭,您在我眼中是一個最優秀的軍人,而且軍事以外的很多方面也很出色,你們七位都是我們學習的楷模,可是你們還是太不瞭解中國的官場了。官員們現在最關心的是什麼?是地方經濟,因爲這樣他們那一片就可以增加財政收入,可是對於軍人的安置他們有什麼好處呢?沒有,只有一紙文件約束,可這個文件只是單方面的義務,地方上要麼扯皮推諉,要麼草草安置了事。”
“不對啊,地方上的行政長官不是已經實現選舉了嗎?他們可是當地人選出來的?”
邱瑞荃苦笑,“頭,我們都知道,您想改變官場惡習引入的選舉制,可事實上,民主選舉這東西在少數開展得早的農村確實不錯,搬到城裡就走了樣,首先是我們的政治環境比較寬鬆,共產黨、國民黨還有各種如雨後春筍般成立的政團已經佔據了選舉資源,大量的精力被用在拉選票上,而真正需要去做的,尤其是那種長期化的工作反而每人做,而且百姓也不是很積極,除非他們能加入到這些組織裡來。”
“那共產黨方面呢?他們做了些什麼?”陳際帆不相信共產黨也不做事。
“客觀地說,凡是共產黨取得選舉勝利的縣,貪污、官僚等事情要少很多,可是共產黨的大量精力是放在建立農會、工會、婦救會等組織上,對地方上的建設,尤其是對社會矛盾採取的還是鬥爭加宣傳,不利於緩和整個社會的矛盾。”邱瑞荃的話很重。
這邊蘇靖威站起來道:“這段時間城裡很多商人、作坊老闆也在抱怨,說他們承受的稅太高,而政府又規定了最低工資標準和福利,他們感覺經營壓力很大。”蘇靖威家本身就是搞輕工的,估計那些民族資本家會找到他說說話。
李祥韜立刻反駁:“比起那些工人,他們夠可以了,很多逃難的難民沒有土地,只能到城市裡做工,可他們的薪水、待遇都非常低,要不是共產黨那邊組織起工會,恐怕情況會更糟。”
“好了!”陳際帆看到蘇靖威要反駁,手一揮制止了。
下面鴉雀無聲。
陳際帆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清清嗓子,儘量把語氣放得緩和些:“剛纔大夥說的,給人感覺是什麼呢?亂?不,我不這麼以爲,任何一個社會總會有矛盾,我和參謀長算是出生入死的戰友吧,我們之間也會有矛盾,關鍵是看這個矛盾的性質。在咱們安徽,各種階層、各種身份各種思想的人聚在一起,沒有利益衝突、沒有矛盾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這些肩負着保衛國家重任的軍人應該怎麼做?是激化矛盾?還是多想想辦法緩和矛盾最終解決矛盾呢?”
宋關虎道:“頭,你就別爲難我們了,打仗俺宋關虎不含糊,你讓咱們去摻和那些事,幹不來,真的幹不來。”
“是啊,作爲軍人似乎可以置身世外,可是你們這些指揮上萬部隊的將軍們總該關心一下自己士兵的生活吧,高師長說的這些都是事實,雖然處置方式有些激進,可我能理解。但如果放任下去,部隊就會變成一羣與民爭利的團體、這個團體有槍有炮、在地方上自然是要風得風,莫說是幾畝地,就是要人家的身家性命我看也不是什麼難事!”
高綠林一下子站了起來:“總司令,您別這麼說,弟兄們沒有這個意思,弟兄們只是想給家裡人解決後顧之憂。”
“你坐下,你說的實話讓我們瞭解了實際情況,我要感謝你,部隊要形成敢說實話的風氣,敢說實話才能發現問題並及時解決。老高,你放心,不獨是你四師,所有‘神鷹’官兵的問題我們都要解決。大家是希望手下的士兵打起仗來捨生忘死呢?還是趁你不注意就開小差,或者是搶劫比打仗更加積極?”
下面沒說話。
“我們這些當軍官的永遠都要記住!無論你的指揮水平如何,無論你的裝備如何,無論你的情報如何,仗是要靠千千萬萬的士兵去衝鋒的!只有他們不怕死,戰役纔能有勝利的保證!”
下面都是帶兵的,很明白這個道理,大夥紛紛點頭。
“可他們怎麼纔不會怕死?靠督戰隊?靠我們這些當官的喊幾句不痛不癢的口號?抗日,抗日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打跑了日本人,然後呢?回家去繼續受苦受窮,那他們還抗什麼日?不如去當順民說不定還能混一碗飽飯。我們要想辦法,要讓戰士們真正覺得,打鬼子就是保衛他自己的家業,就是包圍他們的美好生活,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才能繼續教育他們,除了保衛自己的家園,還要替那些沒有槍炮的同胞消滅侵略者,最後纔是上升到國家的高度。國家國家,有家有國,有國有家!”
陳際帆剛一說完,下面一片激烈的掌聲,大夥都知道,總司令要動大手術了。
陳際帆揮手製止了大夥的掌聲,“先別忙鼓掌,我在這裡答應所有的軍人,我們要努力去爲他們謀福利,可是這並不等於說我們當兵的就高人一等,相反,任何部隊都要遵守地方法規,不然軍法無情!至於山頭主義,我能理解,軍人嘛,對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都懷有真感情這不假。可因此就排斥別的部隊,這是一種小農意識!我和參謀長宋軍長他們到緬甸去怎麼打的勝仗?單單靠我們這一萬來人,能消滅鬼子兩個師團嗎?如果不能和友鄰部隊團結協作,還打什麼仗?你去進攻,可沒有人給你保護後路,你就是孤軍深入,你防守沒有人保護側翼,那你這個防守最後就要面臨被包圍的危險。你們都是經過血戰過來的,你們好好想想,部隊如果不團結,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在座很多都是從國民黨那邊過來的,對那邊軍隊派系傾軋,互不支援的事情看得多了,在“神鷹”打得很多勝仗都是各支部隊互相協作的結果,陳際帆說的這些很實在,大家深以爲然。
“好了,國民政府給了我們三個軍兩個機械化師的編制,參謀總部決定,將這三個軍和兩個機械化師編成‘神鷹’第一集團軍,擔任向日軍反攻的主力,本來我想以六個獨立旅爲基幹編成,現在改主意了,包括三個軍長之前指揮的三個旅在內,所有部隊一視同仁。部隊訓練得好的,裝備優先、待遇優先,那它就是第一集團軍的主力部隊,反過來部隊訓練毫無起色,這樣的部隊肯定是二流,只能先留在家裡,如果還沒有起色,就地解散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話刺激,當主力部隊就意味着更多的軍功,更好的裝備和待遇。誰不想?
“不要高興得太早,接下來我會找出一條好的解決方案,解決部隊官兵的後顧之憂,但是你們這些帶兵的,如果不能將部隊變成虎狼之師,那就給我乖乖下課,不要讓我親自撤了你!”
“是!”
“好,散會!邱參謀長、李祥韜、王永處長、趙師長你們幾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