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輪按照預定的計劃駛離了朝天門的碼頭,沿着嘉陵江逆流而上,緩緩地遊弋在蒼茫的山水之間,如果沒有戰爭的陰影,對於許多乘客們來說,這或許也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輪船之上,賣着零食和菸捲的小販在甲板上來回穿梭吆喝着,每當這些小販來到近前之時,就會有一些孩子纏着父母要買着糖果、瓜子、花生之類的吃食,有的父母被纏得煩了,便隨便買一兩瓜子,以打發這些孩子們沒完沒了的要求。
王風與魏老大並沒有走進船艙裡面去就坐,而是依然倚靠在二層甲板靠前的欄杆之上吹着江風,這裡畢竟離着人羣還有些距離,因爲江風吹得人有些冷的緣故,所以並沒有幾個人願意站在甲板上,這倒是給了他們兩個提供了可以說話的地方。
只是對於王風來說,卻又有些兩難,他不願意進入船艙怕被李夢茹看到自己;但是,卻又擔心李夢茹並不知道後面劉傑的跟蹤,又或者劉傑會對李夢茹有什麼不利的啓圖,他很想去向李夢茹提醒一下,但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而此時,站在船舷邊上,魏老大卻跟他提到了他正在接辦的一樁案子來,他不得不耐下心來聽着魏老大的絮叨。
“王風,你上回給我拿過來的那些密電碼,我們大概獲悉了其中的幾份的內容!”魏老大這樣地告訴着王風。
聽到這話的時候,王風馬上便來了興趣,連忙問道:“哦?你說說看?”
魏老大點了點頭,道:“我們的手頭上,這種密電碼也堆了不少,雖然出處不同,但是有很多的地方可能是通的!”他說着,稍作停頓,接着道:“其中的一份密電碼裡面出現的內容涉及的應該是重慶的天氣情況!”
聽到魏老大這麼一說,王風有些失望,他還以爲魏老大真得破獲了那些密電碼呢,但他還是問道:“你怎麼確定的呢?”
魏老大道:“因爲那份密電碼與別的密電碼不同,他是用英文代碼發的,與日本人的外交密碼有些異曲同工的地方,所以比較好譯。”他說着,又肯定地道:“我估計,你截獲的這些電報並非是一個人專發的,最少可能有兩個人,一個發的是日文電碼,一個發的是英文碼!”
“是這樣呀?”王風仔細地思考了起來。
“對了,我聽說你不是破獲了一處敵人的電臺嗎?”魏老大問着王風:“你難道沒有從他們的審問中,得到什麼嗎?”
王風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苦笑來,還是告訴着他:“那個電臺並不是發給日本人的,而是一處汪僞的秘密電臺,他們所使用的密電碼也不是日本人用的電碼,而是中文密電碼,在我們破獲了這個電臺之後,他們就改換了密電碼,而且還在發佈!”
“這些敵人真得太張狂了!”魏老大恨恨地罵着,又問道:“那麼,你給我們的那些密電碼跟你破獲的敵電臺沒有關聯嗎?”
王風又搖了搖頭,只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紛亂如麻,他老實地道:“我一開始的時候,也以爲兩者有很大的關聯,但是在後來的審訊中才發現,這是兩起案子。呵呵,不瞞你說,我追蹤那個日本人的密電臺已經有兩個月了,最後將之鎖定在磁器口郵局附近的幾幢房子裡,卻沒有想到陰錯陽差的從雜貨鋪
裡搜到了個電臺,無意中破獲了汪僞特務的秘密聯絡站。”他說着,又有些可惜地道:“只是,那個雜貨鋪的老闆陳九坡卻逃走了,我抓到的都是一些外圍的小嘍囉!”
“你的行動一向十分秘密,怎麼會讓主犯逃走呢?”魏老大也覺得奇怪,忍不住地問道:“該不會是有人通風報信了吧?”
王風看了他一眼,道:“我也這麼猜測,但是當初設局抓人的時候,除了我之外,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而那三個人都是跟了我很久的得力手下,我相信他們沒有問題,後來我也自查過,但是沒有結果,所以我更相信那個陳九坡只是命大一些,湊巧逃脫了!”
魏老大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地道:“我們這些抓間諜的人,真得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手下會有敗類,我也但願你說的是對的,這一切只是一種巧合!”
王風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那麼,你抓獲了這個汪僞的電臺,日本人的密電臺呢?”魏老大問道。
“那個還是沒有結果!”王風有些無奈地告訴着他:“有一段時間裡,日本人的密電發得少了,我估計可能是我抓了汪僞的電臺,對他們有些打草驚蛇了。他們收斂了不少,但是,隨後卻又變本加厲了起來。這些天的晚上,他們總是把信號搞得很大,一邊移動一邊發報,我們追了兩三天,也沒有追出個結果來,這一回連他們在哪裡發的電報都查不到了!”他說着,有些沮喪。
“這些日本人最是狡猾,我們跟他們打交道,真得不能掉以輕心呀!”魏老大也有些感慨。
王風還是點着頭,表示同意。
“對了!”魏老大就好像是突然又想到別的什麼事,忽然對着王風道:“王風,你是不是把你截獲的密電碼找我們軍技到的遲尚武去破譯了?”
王風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魏老大道:“那天我到他的辦公室裡去,就看到了他的桌子上擺着一份當初你給我那樣的密電報,我聯想起你們兩個是同學,所以纔會這麼問你。”
王風有些尷尬,但還是點着頭承認着,同時有些埋怨地道:“我給你都那麼長時間了,你總是以事情多,忙不過來爲由推拖着,既然如此,我就只好另找別人了!”
聽到王風這麼一說,魏老大也有些掛不住了起來,他連忙辯解着道:“我們手上的確有很多的活兒要做呀!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破解密碼這種事,又不是跟抓個人那麼簡單,這可是費腦子的活兒呀,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就算是奧斯本來,只怕也要半年,更何況還有很多的密電碼我們根本就破解不了呢!”
“我知道你們的難處!”王風理解地道:“所以我也沒有去催促你呀!”
魏老大卻是發出了一聲苦笑來,道:“你是沒有催促我,可是你把破譯工作讓遲尚武來做,這就是明顯得不相信我們!呵呵,不要忘記了,你是軍統裡的人,遲尚武可是中統出來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這個案子要是破了,那麼可是我們整個軍統的光榮,我想局長也肯定不希望中統的人來分一杯羮吧?”
聽着魏老大的這番言論,王風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他鄭重其事地道:“老大,我知道你
對我說這番話是好意,但是在破這樁案子的時候,你所考慮的這些,我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如果我象你想得這麼多的話,我想這個案子只怕連眉目都沒有!不管是我們軍統,還是中統,都是爲抗日出謀出辦,如果真得要分得那麼清楚得話,只怕這場戰爭再也打不贏了,因爲我們的內耗就足可以幫助東洋鬼子打敗我們了!”
魏老大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顯然沒有想到王風會讓他如此得難堪。
正說之時,王風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向船艙之中瞥去,馬上便被一個人的身影所吸引,那正是劉傑,此時他正緩緩地走出了左側的艙門,在船舷邊向一位正叼着煙的男子藉着火,就在那個男子側頭遞給劉傑煙的時候,王風的眼睛驀然一跳,神情也跟着馬上凝重了起來。
“你發現了什麼嗎?”正盯視着王風臉的魏老大看出了王風的表情異樣,順着他的目光向左側的船舷那邊看去,也看到了劉傑,他問着王風。
王風點着頭,卻十分鄭重地告訴着魏老大:“那個男人,就是陳九坡,從我手心裡逃走的雜貨鋪的老闆!”
魏老大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巧合的確是太不可思議了,如今他們是同坐着一條船,他不免有些懷疑地問道:“不會這麼巧吧?你確信你沒有看錯人嗎?”
“肯定不會看錯人!”王風十分確信地道:“雖然他化了裝,留上了鬍子,而且還戴上了眼鏡,但是我還是能夠認得出來!他的一舉一動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你看,他的右手馬上就要摸他的耳朵了!”
魏老大仔細地觀察着,果然如同王風預示的一樣,那個男子在把煙遞給劉傑之後,真得就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右耳的耳垂,這個動作是那麼得自然,肯定就是這一種習慣。的確,有這種習慣的人並不多。
“要抓住他嗎?”魏老大也來了精神,這樣地問着王風。
“當然!”王風點着頭,同時道:“我們先合計一下,別讓他跳水跑了!”
“嗯!”魏老大道:“你說我們怎麼做?”
王風道:“他認識我,我只要一過去,他肯定會警覺!”他說着,看了魏老大一眼,懇求着道:“如今只有你能夠幫忙了!”
魏老大點了點頭。
“你悄悄地從船艙中過去,靠近他們!”王風告訴着魏老大,同時道:“等你一靠近,我就立即衝過去,只有這樣,纔可能把他抓住,防他跳江逃走!”
魏老大點着頭,正準備按照王風的佈置去做,卻又被王風叫住了:“等一下!”
魏老大回過了頭來,不明所以的望着王風。
“那個劉傑有問題!”王風盯視着左舷上的劉傑和陳九坡,悠悠地道。
魏老大也順聲看去,這個時候劉傑已然點燃了一根菸,但是他卻非常自然地把那自己那根點燃的煙遞給了陳九坡,而他的手裡拿着的卻是剛纔陳九坡叼在嘴裡的那根菸,如果不是王風提醒,他可能都沒有注意到劉傑和陳九坡互換菸捲的細節。
此時,劉傑和陳九坡兩個人並排地趴在欄杆上,一邊慢慢地抽着煙,一邊象是在聊着什麼,那麼自然,那麼悠閒,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