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吃了李可灼的“仙丹”後,泰昌帝的病好似一下子被驅走了一半。兩天來,他除了時常坐在龍案前養神外,居然還有兩次走出了殿門。
三天前在皇上的催逼下,方從哲引李可灼進宮獻藥,雖然當時就收到了效果,但憑他多年的閱歷,總覺得這似乎是心理作用所致,並不一定是藥的神效。
當天回到府中後,就有幾位心腹幕僚前來打聽情況,他們都勸方從哲不要再引李可灼進宮。尤其是太醫院的幾位太醫異口同聲否定“仙丹”的作用,他們表示,如果首輔再引人送什麼“仙丹”,他們就集體辭官了。
其實方從哲也很想阻止,不過他卻是毫無辦法可言。
第三天一早,也就是九月二十五日一大早,泰昌帝就派人催仙藥,併發下聖諭,如果內閣阻攔進藥,就以抗旨欺君論處。方從哲這才無可奈何地將李可灼召到內閣,再三叮問,李可灼力保仙丹有神效後,方從哲這才拉上韓火廣一同陪李可灼進宮。
進了宮,李可灼看泰昌帝服罷藥,跪請他上牀休息,泰昌帝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用不着,朕今天精神很好,李愛卿獻藥有功,來日定當封賞。”
不過,他這個諾言是做不到了,九月二十六日五更,本來已經康復了的泰昌帝,服了一粒並非御醫進呈的紅丸,在夜裡猝然死去。
聽到泰昌帝駕崩的消息,方從哲已預料到明早就會有無數指劾他的奏本飛進來,弄不好很可能被扣上一頂“弒君”的帽子。
按明朝舊例,皇帝駕崩,遺詔需由內閣首輔代擬。方從哲想來想去,覺得只有利用擬遺詔的機會,申明服用紅丸是皇帝自己的意見,把責任一股腦推到大行皇帝身上纔算上策。
果不出方從哲所料,泰昌帝的暴卒引起了整個朝廷的注意,要追查皇帝死因的奏摺兩天之內就達數百件。其中有的奏本已經公開指出,給泰昌帝服瀉藥的內侍崔文升,最初曾在鄭貴妃屬下任職,後來才由鄭貴妃轉薦給泰昌帝。崔文升竟敢用瀉藥摧殘先皇,其背後必有人指使。
於是方從哲迫不及待地徵得了閣臣同意,頒佈了由他親筆起草的遺詔。遺詔中以大行皇帝的口吻誇獎李可灼,並詔賜銀幣。遺詔一下,羣情鼎沸,朝臣們都知道遺詔出自首輔之手,無形中更把方從哲與紅丸案緊密聯繫在一起了。
十月中旬,追查“紅丸案”的呼聲達到最高潮,禮部尚書孫慎行和左都御史鄒元標上了兩道令人矚目的奏疏,孫慎行指出:“從哲縱無弒君之心,卻有弒君之罪。欲辭弒之名,難免弒之實。”這給追查“紅丸案”元兇定了基調。
方從哲思來想去,他寫了一道很長的奏本,一面仔細爲自己辯解,一面十分誠懇地提出了退隱的要求。方從哲奏本遞上去不到十天,天啓皇帝的批准諭旨就下來了。十一月初,這位執政八年的老臣,離開了京城。
而就在方從哲離開京城時,遠在西南的黎安明也終於收到了泰昌帝朱常洛駕崩的消息以及天啓帝朱由校登基的行文。同時而來的,還有朝廷同意奢崇明、安位等土司援遼的請旨。
這次黎文海沒有安排大操大辦,而是就在府署設了一個靈堂,用的幾乎還是上次的物品。
泰昌帝的消息,除了上層官員外,底層百姓幾乎無從得知,所以也就沒必要大操大辦。
自從收到消息後,黎安明對祭奠的事毫不關心,幾乎每天一有時間他就在自己小院的躺椅上躺着,此時的他全身心的看着朝廷下發的同意西南土司援遼的請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歷史上要明年才發生的事,經過黎安明的小翅膀扇了那麼一下下,就要提前一年發生了。
“公子,您這是怎麼了?”看着自家公子這樣發呆已經好幾天了,喜鵲不由得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黎安明聞言勉強笑了笑,把手中的信紙遞給她,道:“咱們西南要亂起來了!”
喜鵲接過看了看,有些不解的問道:“少爺,這些大土司不是都自請調去遼東了嗎?怎麼還會亂?”
“這些只是表象而已。”黎安明搖了搖頭說道。別人或許不知道,但熟悉這段歷史的他知道,奢崇明就是利用自請調兵馬入遼的機會,派遣其婿樊龍、部黨張彤等領兵兩萬至重慶,趁機起兵殺死巡撫徐可求等軍政官員二十餘人,發動叛亂。
而就在黎安明憂心忡忡的時候,永寧宣撫司卻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完全看不到他們是被派去苦寒之地遼東的樣子。
“父親,既然朝廷已經同意了我們的請旨,您看我們何時動身?”議事大廳,永寧宣撫司的一干主將全部聚集在了這裡。奢崇明之子奢寅看了看朝廷同意他們請旨的回信,有些迫不及待的的問道。
將來是龍還是蟲,就看這一戰了。
奢崇明沒有言明答案,而是對其婿樊龍問道:“各大土司聯絡得如何?”
樊龍聞言連忙拱手回道:“回岳父大人,水西安氏和水東宋氏已經明確答覆,只要我們一動,他們會緊跟着響應;此外,重慶的喬氏、袁氏、陳氏等幾大土司也言明,只要我們能佔據重慶,他們便答應歸附。除此之外,其他聯絡到的土司大多處於觀望狀態。”
“很好,只要安氏響應,我們的大業也就成了一半了。”奢崇明滿意的點了點頭,安氏是川貴兩省勢力最大的土司,有他們參與其中,也就爲永寧這裡引開了一半的朝廷軍隊。
“遵義羅氏呢?”隨即他又問道。遵義是他必須要攻佔的地方,那裡不但有糧食,還有一個他最看重的工坊區。
這時部將扶國禎起身回道:“回首領,遵義羅良佐表示,威遠衛指揮使黎文海似乎已經盯上他了,如今遵義軍民府就他一姓土司還存在着,他不敢擅動。”
“他們如今還沒看清嗎?這漢人明顯是要取消土司制度,徹底的改土歸流。”部將張彤聞言頗爲氣憤的說道。
其實明朝在西南地區實行的還是半土半流的行政制度,對於被朝廷剿滅的地區,實行改土歸流,由流官治理;而那些沒被改土歸流的地方,則還是採取以夷制夷的策略,即世襲土官的制度,讓當地少數民族首領擔任當地長官,負責管轄當地。
奢崇明擺了擺手,再次問道:“那平越軍民府黃平州羅氏又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