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洛無雙!?”
舞千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可能是他?他和孽鏡臺,怎麼會有關係?”
這個問題顯然溫柔回答不了。
舞千歡忍不住看向楚青……
心中更是泛起了猜測。
洛無雙如果能夠和孽鏡臺誅邪榜上的高手有接觸,那就說明,這個人的出現絕對是有問題的!
他絕不是什麼不諳世事,剛剛出道江湖的尋常年輕人。
如此蓄意接近……他該不會是爲了楚青而來?
楚青的眸光深邃,這一刻顯然也想了很多,可心中所想,卻一句都沒說,而是輕聲開口:
“繼續追!”
洛無雙的事情,可以之後調查。
孽鏡臺誅邪榜上的這個人,如今卻必須得死。
他們幾個來這裡,是爲了殺李君陌,李君陌今天晚上已經死了,倘若再不加把勁找到這個人,待等明日,他極有可能就會離開太恆門,離開劍城。
溫柔點了點頭,繼續給楚青指路。
只是這段路,就顯得更加隱秘了……太恆山很大,太恆門建築羣體複雜,若不是在太恆門生活了很多年,絕對不可能找到這樣的隱秘路徑。
而這條路一直通往了後山。
但不是去靜心洞的……
後山的路徑繁複,既有通往萬劍林的,也有通向靜心洞的。
可這一條,通往的是悟劍崖。
太恆門內除了所謂的太恆八景之外,最特別的兩個地方,一個是萬劍林,一個就是悟劍崖了。
萬劍林裡記載的是太恆門自創立以來所有的劍,所有弟子的平生。
悟劍崖上,這記錄了太恆門這些弟子,所領悟出來的高深劍法。
當年令北臣於悟劍崖靜坐,最終領悟出了【七絕七轉七傷劍】,並且將其刻在了悟劍崖的石碑上。
只是楚青不明白,這個誅邪榜上的高手,閒着沒事爲什麼要去悟劍崖?
路走了大半,楚青忽然擡頭,臉色微變。
緊跟着他速度驟然加快,好似風馳電掣一般,領着溫柔和舞千歡趕奔悟劍崖。
到了近處,舞千歡和溫柔也明白楚青爲何忽然加速了。
有交手的聲音,就在悟劍崖上。
三人由楚青帶領,悄然出現,卻又悄然隱藏。
就見一羣太恆門的弟子,在幾個頭髮花白的太恆門高手帶領下,正在圍攻一個黑衣人。
這黑衣人身手極高,縱然腹背受敵,卻也鎮定自若。
溫柔指着那人對楚青說道:
“就是他!”
楚青點了點頭,這人確實是一身黑衣,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跟千損居士的描述,一般無二。
只是楚青看他的武功套路,卻莫名的有些熟悉。
舞千歡則低聲說道:
“那邊是不是躺着一個人?”
楚青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見悟劍崖的碑林邊上,果然有一個人躺在那裡,楚青聽不到他的呼吸脈搏,似乎已經死去多時。
“你們在這裡等我。”
楚青說完這話之後,身形一閃,好似流星急電。
在溫柔和舞千歡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楚青已經到了那屍身跟前,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都有些愕然。
顯然是第一次見到楚青這樣的輕功。
而楚青看清楚這屍體的時候,整個人也是一愣。
這人看着年紀不大,文弱清雋,手裡拿着一把短劍,靠在石碑之上,腦袋低垂,嘴角流血……
是洛無雙!
先前溫柔剛剛跟楚青說過,洛無雙和孽鏡臺誅邪榜上的刺客,兩個人見了一面。
再轉過頭,那刺客在不遠處被太恆門的人圍攻。
洛無雙則死在了這碑林邊上。
楚青手指搭在屍身之上:
“死的時間並不太長……至少就在這一兩個時辰之內。
“被人以重手法,打斷了心脈。
“會是他嗎?”
楚青扭頭看向了那個孽鏡臺誅邪榜的殺手。
其實先前溫柔和楚青說,洛無雙跟這人見過面的時候,楚青的心中泛起了許多的猜測。
孽鏡臺的殺手,執行刺殺任務的時候,除了聯絡人之外,幾乎誰都不信任。
七十二誅邪榜上雖然全都是高手,可終究是刺客出門。
不可能會私自聯絡買兇之人。
所以,楚青第一反應就是,洛無雙是孽鏡臺的聯絡人。
蓄意接近自己,極有可能是因爲孽鏡臺那邊,懷疑最近鐵血堂之所以大張旗鼓對付孽鏡臺,是因爲楚青。
想要湊近了解一番,從而謀定計劃。
而第二個猜測,則是洛無雙和血王爺有關係。
甚至,洛無雙可能就是易容改扮之後的血王爺。
這個猜測其實也是成立的……至少在見到眼前這屍體之前,這個猜測是成立的。
但現在,不管是這個猜測,還是懷疑洛無雙是孽鏡臺聯絡人這個猜測,都不成立了。
殺手不會殺自己的聯絡人。
血王爺更不會被一個孽鏡臺誅邪榜的高手,隨手就給殺了。
可如此一來,問題也隨之出現了。
洛無雙爲什麼會死?
可以肯定的是,洛無雙和這個孽鏡臺的刺客有關係,彼此見過面。
但如果他不是聯絡人的話,他和這個刺客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他來太恆門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楚青擡頭看向了不遠處,正且在且退的黑衣人,他心頭的困惑,或許此人可解。
想到這裡,楚青正要出手,卻忽然眉頭微蹙。
就見那黑衣人雙手往下一壓,一種極致古怪的鳴音,忽然於夜空之中響徹。
這聲音入耳,讓人覺得不太舒服,可真正讓人意外的是,在聽到這聲音的下一刻,不少太恆門的人忽然倒戈相向,沒有任何緣由的,將手中長劍對準了身邊的同門。
只一個剎那,太恆門這批人死傷慘重。
那幾個爲首之人,也在身邊人忽然倒戈的情況下受了傷。
整個太恆門一方,頓時亂做一團。
那黑衣人則身形一轉,腳尖輕點飛身而去。
只留下了一句話:
“太恆門,不過如此!”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藏在暗處的溫柔和舞千歡全都覺得頭皮發麻。
因爲這聲音,是楚青的!
楚青的眼睛眯了起來,身形一晃,悄然來到了舞千歡和溫柔身邊,緊跟着追着那孽鏡臺誅邪榜的高手,便一路下了山。
這一次這個人沒有半點猶豫,下山之後,直奔劍城之外。
到得此時,他身後的追兵已經被他盡數甩開,只是他腳下不停,顯然是想要先施展輕功自太恆門地界脫身。
破風之聲倏然響起,那人猛然回頭,身形凌空,卻聽得叮的一聲。
飛石打中的胸口,卻傳出了打在鐵上的聲音。
此人身上好似是穿了什麼寶甲?
飛石顯然傷不到他,可當中裹挾的力道,卻將他整個人打的飛出去三丈有餘。
身形微微翻滾,那人便就站起身來:
“什麼人?”
這一次說話的聲音,卻跟楚青全然不同了。
就聽得楚青的聲音自暗中傳出:
“先前我就感覺,你的武功路數,似乎有些眼熟。
“如今我倒是有幾分確信了……敢問閣下,和寒屍楚懷風是什麼關係?”
楚青自暗處走來,出現在了星光之下。
那人瞳孔猛然收縮:
“三公子!?”
楚青摸了摸自己的臉,卻又忽然想起,先前這人模仿自己聲音的事情,感覺今天就算是戴了蒙面巾,也難免被人從聲音之中發現身份。
便也沒有糾結於此,只是點了點頭:
“正是在下。”
那人沉默,袖口卻微微飄動。
但下一刻,楚青忽然一步踏出,無盡的寒意自腳下蔓延,剎那間行走於四面八方,方圓之地,一瞬間形成了一個冰封國度。
只聽得那人悶哼一聲,再看楚青,眸子裡驚疑不定:
“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你的小把戲?”
楚青沉聲開口:
“閣下除了修煉的武功和楚懷風有些類似之外,似乎還精通一門極其高明的蠱術?
“先前太恆門那些人忽然自相殘殺,便是你的手段吧?
“誅邪榜上,當真人才濟濟,連你這樣的高手都有。”
對面那人沉默,眸光猶疑之間,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楚懷風,是死在了你的手裡?”
“是。”
“多謝了。”
那人忽然抱了抱拳。
楚青面無表情:
“謝從何來?”
“便如同太恆門感謝你,給了令北臣一個解脫一樣,我也感謝你,給了楚懷風一個解脫。”
那人輕聲說道:
“他活的……太痛苦了。”
“你和他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
楚青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抹詫異,這個人的武功路數,確實跟楚懷風有些相似。
但招式之間,往往似是而非。
楚青現身說的這句話,無非是一個猜測,卻沒想到,竟然成了真。
“關係嗎?”
那人想了一下:
“沒什麼關係,同是天涯淪落人而已。”
楚青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爲什麼要殺洛無雙?”
“無可奉告。”
那人冷冰冰的四個字出口。
“看來閣下的感謝和太恆門一樣,虛浮不堪,惹人恥笑。”
“那又如何?”
對面的人淡淡說道:
“而且別將我和那羣蠢貨相提並論,他們纔是真正的恩將仇報。
“你殺了令北臣,全的是太恆門的體面。
“令北臣是他們的同門,是昔年太恆門的第一高手。
“可我跟楚懷風算什麼?不過是點頭之交……平時一起吃個飯,都得各自付自己的錢。
“咱們之間的恩義,可沒有這麼深。”
“……”
楚青給他說的一愣,沉默半晌問道:
“你們吃飯,還付錢?”
“……殺人賺錢這買賣不入流,可到底爲何賺錢?不還是爲了花錢……倘若事事巧取豪奪,我還賺錢作甚?”
“後半句還算是有點道理。”
但要說殺人這買賣不入流,楚青作爲一個殺手來說,是很難同意的。
當即點了點頭:
“看來想要讓你開口說實話,是得上點手段了。”
“早就聽說,三公子武功蓋世,正好領教一番!”
那人說完之後,不等楚青動手,便已經袍袖一滾,朝着楚青殺來。
他拳腳上的功夫,也是以‘爪’爲主,側頭讓開這一爪的時候,楚青注意到,他袍袖之下的手上,也有鐵甲。
只是和楚懷風的相比,他身上的鐵甲好似是綠色的……
楚懷風那套是白的。
果然還是楚懷風那套好看一點。
心中這般想着,腳下已經接連變化,對面的爪勢一招接着一招,可接連出手數十招,卻連楚青衣袖都沒有碰到一下。
而暗藏的蠱蟲,卻因爲周遭的寒氣之中,混雜了楚青的內力。
因此全都蜷縮起來,不敢妄動。
又是一爪落下,楚青身形閃開,那人一爪直接抓在了一棵樹上,一握拳,就聽得咔嚓一聲悶響,樹幹被他內力攪碎,整棵樹正緩緩坍塌。
眼見於此,那人忽然飛起一腳,將那樹幹踢的打了個橫。
他單手一拽,這不知道多少斤的樹幹,竟然隨他掌勢而動,以樹冠爲尖,朝着楚青便戳了過來。
楚青眸光一起,嗡的一聲響。
刀芒貫走,整棵樹被他自當中一分爲二,可眼前卻忽然不見了那人。
危機感自身後而來,楚青回頭的功夫,周身上下便已經多了一層散發着寒氣的護體罡氣。
一手落在罡氣之上,奇寒侵襲,反震之力更是讓那人手掌顫抖。
卻聽得龍吟聲起,楚青一掌探出正中前心。
澎湃的掌力將那人打的倒飛而去。
身上的黑袍也在掌力之下,化爲齏粉。
現出了黑袍之下的真身!
這人果然穿着一身綠色的鐵甲,造型模樣跟楚懷風一般無二。
看不出此人的年齡……
不是因爲他有着年輕的容貌,滄桑的眼神,亦或者是少年老成。
而是因爲,他的臉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膿瘡,和膿瘡破裂之後,殘留下來的疤痕。
猙獰之意,遍佈整張臉。
在楚青看他的那一刻,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卻又覺得這動作可能有些多餘,便認命了一樣的放下了手,輕聲說道:
“你打架就打架……爲什麼把我的衣服都給崩碎了。
“我又不是女子,打壞了,你也沒什麼可看的啊。”
楚青眉頭微蹙: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