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略盡綿薄
交換的目光，並未停頓太久，就被老鴇子的聲音打斷了。“今夜來此的，想來都知道靈飛姑娘。
“她雖然來咱們天香樓的時間不長，卻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成爲了咱們天香樓的頭牌。
“姑娘擅長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身段婀娜，舞姿更是一絕。
“天香樓非是久留之地，這般好的姑娘，留在這裡蹉跎歲月我也於心不忍？
“所以啊，便想著給她擇一位良人……”
“少廢話！”
老鴇子喋喋不休的叫賣之語被人打斷，就見一個身軀肥胖，身上滿是珠光寶氣之人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我出一百兩！！”
老鴇子臉色一黑，一百兩就想從這裡買走花魁？
做你的春秋大夢！
不過她也不急，叫賣嘛，總得從低處起，若是有人願意爲她花費千兩紋銀，這一筆買賣便是大賺特賺。
“沒有銀子，也敢學人家風流？”
果然當即有人出言嘲諷，舉手說道：
“五百兩！”
老鴇子眼睛一亮，這纔是有誠意的。
當即笑吟吟的說道：
“哎呦，這位公子，看您這模樣，連我都心動了啊。”
那人給噁心夠嗆，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想跟我走，你得給我五百兩。”
此言一出，滿場鬨笑。
靈飛於高臺之上端坐，眸光滿是空洞，只是偶爾看向曹秋浦的時候，那雙空洞的眸子裡，方纔會泛起一絲光彩。
楚青若有所思的看了這兩個人一眼。
先前那一對視就知道這兩個人有問題，現在看來……莫不是曹秋浦過去的感情債？
再看他的手，一個酒杯被他握在掌中，似乎早就已經不堪重負。
他微微咳嗽了一聲：
“壞了人家的東西，是得賠的。”
曹秋浦對此充耳不聞。
邊城本來在一旁看熱鬧，楚青這話一出口，有些不明所以。
楚青朝著曹秋浦努了努嘴，邊城這才恍然。
當即眼珠子一轉，舉起了手：
“八百兩！”
曹秋浦豁然看向邊城，眸子裡又驚又怒。
邊城似笑非笑的說道：
“曹大俠若是有意，需得儘早叫價，這姑娘長得好看，若是晚了，只怕會落入旁人懷中。”
“我……”
曹秋浦面上艱澀：
“我……沒錢啊……”
這話顯然已經承認了一些事情。
而樓下的人被這一番加價鬧的有些惱怒，擡頭瞥了楚青一行人一眼，卻又縮了縮脖子。
常年在江湖上走的，這一打眼就知道樓上這幾個不好招惹。
惱怒也得吞下，只是默默開口：
“一千兩！”
這事屬實冒險，畢竟若是惹怒了江湖人，這一千兩自己有命花，買回來的東西卻沒命享受。
如今不過是一口氣在，讓他不想這般輕易放棄。
曹秋浦腦門上的冷汗都快出來了。
楚青看的嘖嘖稱奇，當日清溪村內面對那鋪天蓋地的刀傀，都不曾見曹秋浦這般模樣。
到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心中想著，就聽腳步聲從一旁傳來，是一個小廝端著一盤子下酒菜過來：
“客官，菜來了。”
楚青看了這人一眼，忽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毫無來有的反手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砰的一聲。
那人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倒飛而去。
藏在盤子下的手，飛出去的時候還死死的抓著一把短刀。
他的身體朝著一樓砸下，這一幕頓時引得一片譁然。
“有刺客！”
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催的喊了一嗓子。
整個天香樓頓時亂成一片。
楚青眉頭微蹙，只聽得耳邊廂傳出接連的破風之聲。
身邊人影一閃，一拳轟然打出。
太易神拳！！
出手的是邊城。
今天神刀堂內的那一場亂子，邊城從頭到尾都在打醬油，主要是護住溫柔和莫獨行，出手寥寥無幾。
最後一拳打的是裴無極。
可當時他距離太遠，受到亂神刀的影響，無法發揮出本身的實力。
如今這一拳剛剛起始，便彷彿將周遭空氣盡數抽空，緊跟著拳勢一出，風如龍捲，轟然吹開。
周圍的暗器尚未來得及靠近，就已經被吹散。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自窗口，門廊，樓梯等各處出現，沒有任何猶豫的殺向了楚青一行。
“什麼人？”
邊城一臉迷茫，轉而看楚青：
“找你的？”
楚青則看了看溫柔：
“可能吧。”
話音剛落，一把單刀已經到了跟前，他右手握拳，一拳擊出。
淒寒的勁氣伴隨著拳勁而起，那人周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了一層寒冰，嗖的倒飛而去，將身邊幾個黑衣人全都撞飛。
這幾個人被這寒氣侵襲，一時之間也是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就聽得頭頂嘩啦一聲響，又有黑衣人自頭頂落下。
單掌一探，直取溫柔。
溫柔見此也不驚不亂，屈指向天。
指尖和那手掌碰在一起，噗地一聲，那手掌之上頓時竄出了一抹血色，被溫柔的指力洞穿。
緊跟著溫柔一探手，扣住了那人手腕上的內關，陽池等穴道，力道一透，頓時貫穿周身。
那黑衣人還想掙扎，試圖以內力相抗。
可還不及運轉，整個人就已經是天旋地轉，被溫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痛苦不堪。
然而這一次出現的殺手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多。
莫獨行持劍而立，擡頭看向了自走廊盡頭處飛奔而來的黑衣人，眼睛微微眯起，單手按住劍柄，似乎想要出手。
卻被邊城直接拉了一把，將其甩到了身後：
“大師兄別鬧。”
說話之間兩掌一橫，狠狠往前一推。
這幾個人來得快，去的也快，眨眼就又一次去了走廊盡頭。
他回頭看向楚青：
“三公子，先突圍？”
這幫黑衣人顯然是有目的來的，繼續留在這裡不合時宜。
楚青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曹秋浦，這人先前還在這裡似乎是想要幫著對付幾個黑衣人。
不過當看到樓下的黑衣人，因爲青樓裡的姑娘礙事而殺人的時候，他就有些驚慌失措。
待等那位頭牌靈飛險些也要喪命在這黑衣人刀下的時候，他就徹底坐不住了。
縱身一躍，一掌就將那黑衣人打飛了出去。
緊跟著他以指爲哨，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就聽得馬蹄聲忽然從門外狂奔而來。
眨眼一匹白馬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順勢踢飛了兩個想要靠近過來的黑衣人。
曹秋浦雙手將那靈飛抱到了馬上，一拍馬臀：“去吧！”
白哥惱怒的瞥了曹秋浦一眼。
馬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去就去唄，你打我作甚？
緊跟著這才一路小跑，彷彿怕將背上的人給顛下來一樣，小心翼翼的跑出了天香樓。
到了這會那老鴇子也顧不上靈飛的價值了，整個人藏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就連誰將她的搖錢樹給拐跑了都沒看到。
曹秋浦做完了這件事情之後，似乎已經是志得意滿。
縱身上了二樓，融入楚青一行人中。
這一番話說來話長，實則不過片刻之間。
待等曹秋浦回來，楚青便迴應邊城：
“走，突圍！”
他們想要突圍，這些黑衣人完全不是對手。
黑衣人們似乎只是想要以人海戰術來強行達成目的，可惜，楚青刀下無情，任憑他們人數再多一倍，今日也休想討得好處。
不過片刻之間，一行人就飛身到了天香樓的屋頂上。
那些黑衣人知道事不可爲，竟然直接散去。
楚青等人還沒有決定要不要追，激烈的喊殺聲就已經衝入耳中。
放眼四顧，衆人方纔發現，今夜的整個神刀城都已經亂了。
最嚴重的是神刀堂方向。
那邊既有喊殺聲，也有沖天的火光。
闖入神刀城的勢力很多，除了聽濤閣，飛雲谷，義氣盟那等厲害的，也有四海幫這樣的小幫派。
這麼多年來，神刀堂屹立江湖。
哪怕不能帶走那些地盤，勢力等東西，光是搜刮的金銀珠寶，各種財富，也足以叫人眼紅。
白日裡因爲‘九玄神功’走了一批人，但留下來的，卻趁著夜晚開始殺人放火。
楚青掃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就見巷子裡一個老頭懷抱著孩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著，看身上穿著應該是剛剛從家中出來。
後面一個頭上戴著黑巾的江湖人，手裡拿著一把血跡斑斑的單刀，正在後面追殺。
再往後還有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掙扎向前，想要伸手去拽，奈何他傷重至極跑了兩步，就已經支持不住，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那老者年紀大了，眼神不濟，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石頭，整個人也摔在了地上。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摔實之前，將孩子護在懷裡。
再睜眼，就見那單刀已經到了頭頂。
噗嗤！
灼熱之物濺在臉上，那老者慢慢睜開本想閉上等死的眼睛，就見方纔還拿著刀想要殺人的那個江湖人，腦袋已經搬了家。
身穿青衣的刀客，背對著他站著，單刀斜指地面，還在緩緩滴落鮮血。
老者強忍著疼痛，翻身跪倒：
“求求大俠，救救我孫兒吧……”
楚青握著刀，耳邊廂傳來一陣陣的驚呼，慘叫，狂笑，怒吼，只覺得手微微發抖。
不管是記憶，還是他自己的經歷，以及從各種方面所瞭解到的，關於這個世界的歷史。
都在告訴他，他身處的這個世界，是一片江湖亂世。
然而這亂世之說，從未如此清晰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哪怕經過了那小鎮，他看到了那小鎮的悲涼，看到了小鎮居民們面對山賊的無可奈何，各種逆來順受。
也不如眼前這一幕直觀。
“三公子！”
邊城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神刀城已經是是非之地……”
楚青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那幫殺手可能是衝著溫柔來的，你們先帶她離去……”
“那你呢？”
邊城問道。
“有些事情，若是未曾遇見，倒也罷了。”
楚青緊了緊手中的刀：
“可若是親眼得見……又豈能放任不管？”
“你要……幫他們？”
邊城的聲音有些沉重，聽不出來是支持，還是不支持。
楚青總感覺，他的聲音裡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可此時他無心分辨，亦不想分辨。
“幫他們……那是大言不慚，不過是略盡綿薄罷了。”
楚青輕聲開口，步履向前。
曹秋浦聞聽此言，哈哈大笑：
“好，三兄所言甚是有理，見不公而鳴劍，仗義出手方纔是英雄本色。
“我與你同去！！”
邊城深深的看了楚青後背一眼，灑然一笑：
“花酒一起喝，打架自然也不能將我們落下。”
楚青回頭看了他們幾個人一眼，並未糾結：
“廢話少說，我們走。”
滾滾濁世如洪流，少年豪傑持刀帶劍，願逆流而上。
火焰，鮮血，刀光，劍影……
這是一場鏖戰。
武功再高，於這般境況之下，也難以全身而退。
哪怕是曹秋浦這樣江湖傳聞已久的大俠，亦或者是邊城溫柔這般，師出名門的弟子，也難以在這樣的環境下，保持自身不敗。
對手太多了……幫派雖小，但手段繁多。
武功弱的，他們會撒石灰粉，會用毒，會出暗箭傷人。
防得住一次，卻難以防得住每一次。
哪怕能夠一直提防，內力也在逐漸消耗。
慢慢的開始青黃不接，最後行也無力……
前前後後兩個時辰，楚青一行人便呈現了疲態。
楚青自身明玉真經九重的內功，可以保他內力不失，越打內力越深。
但身後幾個人卻有些遭不住。
再看楚青那仍舊挺拔的身影，心中也不免暗道一聲，這當真是個怪物。
他的內力，難道是無窮無盡的嗎？
他不會累嗎？
殺人這麼多，他不會害怕嗎？
他身上的青衣早就被鮮血浸染，每一步落下，地面上都會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
殺的人太多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僅僅只是走過了整座城四分之一的區域。
百姓們自發的跟在衆人身後，所有人都將那個身穿青衣，手持單刀的身影收入眼中。
只有跟著他，方纔能夠在這流血的一夜裡，體會到一絲絲的安寧。
爭鬥聲忽然自前方傳來，只聽一個聲音大聲喊道：
“今夜紛爭不涉及百姓，敢滋擾百姓者，便是與我義氣盟爲敵！”
楚青擡眸，只聽得一陣陣腳步聲響起，不過眨眼之間跟前到處都是人。
一個面色蒼白，手持鐵槍的男子，分開人羣而來。
義氣盟盟主……龍槍，方天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