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可如何是好?”樑夫人有些焦急地喃喃說道。若是太夫人不見他們,他們如何說服秦太夫人打消休掉樑詩蘭的注意呢?
石氏也有些發怔,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後不遠出的那輛馬車,隨後又收回視線,放低身段,溫聲對那傳話人道:“這位小哥,拜託你在進去通稟一聲,我們真得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見秦太夫人。”
說着,她又給身邊的大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頭就隨手拿出一個鼓鼓的荷包來,強硬塞給了那位傳話的小廝,說道:“只要你肯替我們夫人跑趟腿,夫人定有厚賞。”
樑家是書香門第,平時是不屑談金銀銅臭的,就連樑府的下人,似乎也比旁的府上的人多了幾分清貴一般。但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明白財物的重要性。
而不屑銅臭的另一個極端的表現,就是視金錢如糞土,不把錢當錢,所以,他們出手從不見吝嗇。
但那位傳話的小廝,卻笑眯眯地將沉重的荷包又推了回來,說道:“夫人不要讓我們難做,這是太夫人的意思,小人豈敢違背。”
不等她們回家,那小廝又說道:“哦,對了,樑姨娘的嫁妝,還留在府裡呢,你們既然來了,就順便將梁氏的嫁妝擡回去吧!也免得我們再送一趟了。”
樑夫人白眼一翻,差點暈過去,幸虧石氏眼疾手快,將樑夫人給攙扶住了,她纔沒有倒在地上。
“母親,您怎麼樣了?”石氏焦急地喊道,隨即,她眼睛一轉,又一臉誠懇地對那名小廝說道:“這位小兄弟,拜託你還是進去通稟一聲吧,我們太太原本就身體不好,知道了梁氏的所作所爲之後,就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強撐着病體來到大元帥府,就是爲了親自向太夫人賠罪來着。梁氏做下那種事來,就是休了也是理所應當,只是,希望太夫人,能給我們樑府一個恕罪和恕罪的機會,何必一棍子打死人呢?”
“這……”那小廝看了眼臉色鐵青,牙關緊閉,好似有點喘不上氣來的樑夫人,生怕她真在自家門前出了事情,不由爲難地皺起了眉頭,他想了半晌,終究還是鬆了口,說道:“好吧,那我就再試試,只是結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證。”
這時,樑夫人已經被丫鬟和僕婦扶住了,似乎也已經緩過氣來了,石氏也鬆了口氣,臉上立即露出欣喜和感激之色來,說道:“多謝小哥了,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再糾纏。一點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小哥這次一定要收下。”
石氏親自將一個不大的荷包塞了過去,已經不是剛纔那個了,這裡一小袋的金豆豆。
小廝這次到時沒有拒絕,爽快收了下來。
目送小廝進去之後,石氏方對樑夫人說道:“母親,你身體不適,不如先去車上歇息片刻,等養足了精神,等會說不定還有場硬仗要打呢!”
樑夫人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
“母親說得哪裡話,我也是樑家婦,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石氏一邊扶着她往馬車那邊走,一邊從容笑道。
這次,她們來大元帥府,算得上是輕車簡從,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可即便如此,跟車的人數依舊不少,光馬車就五、六輛。除了樑夫人、石氏的馬車外,還有樑詩蘭的馬車,以及那些大丫鬟的馬車,其他的都是跟車的婆子,以及樑家的家丁護衛了,拉拉雜雜一大長串的人。
往常她們出門的時候,人數至少也要比現在多一、兩倍,足足能佔大半條街。
將樑夫人送上馬車之後,石氏又來到了第三輛精緻的馬車前,她原本笑吟吟的臉上,立即蒙上了一層寒霜,下人將馬車的車簾掀開,露出了一臉蒼白病容的樑詩蘭。
“大……大嫂……”樑詩蘭語聲有些艱澀地喊道,“是不是要進去了?”
她所待的馬車,距離大元帥府的大門,足足有將近百米的距離,根本聽不到他們之前在說什麼,見到石氏過來,便以爲,這就要進去了呢?臉上便露出幾分膽怯和恐懼來。
她知道,自己能不能重回大元帥府,就看這一次了。
她同樣也知道,自己當初是如何狠狠得罪了秦太夫人,更沒忘記,太夫人當初看自己的眼神。
所以,她對自己的未來實在沒底,心裡慌得厲害。
只有當她感覺到身上的疼痛時,才稍稍有些安心。
她都已經這麼慘了,再向太夫人請罪,表達自己的悔恨之意,說必定太夫人就會饒過自己這一次呢!
樑詩蘭暗暗給自己增添信心和勇氣,可這她的這些僥倖,在石氏開口的那一刻,全部煙消雲散了。
“進去?”石氏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你做夢呢?秦太夫人根本不見我們,不但如此,人家還讓我們順便將你的嫁妝帶回去呢!我倒是納悶了,你到底怎麼得罪了秦太夫人,竟讓她對你做得這麼絕!不顧舊情不說,還一點都不給樑家面子,咱們我們樑家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她堂堂樑家少夫人,竟然還得對一個下人低三下四地哀求。要不是樑詩蘭,她豈會有今日之辱?
“什麼?不,這不可能!”樑詩蘭下意識地搖頭否定,十分不想承認這是真的,隨即,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着石氏哀求道:“大嫂,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求求一定要幫幫我。若是我能重回大元帥府,將來讓我怎麼報答你都可以。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石氏暗暗撇了下嘴,正要諷刺她幾句,突然又想到,秦佑安前程遠大,若是有幸坐上了皇位,樑詩蘭可就是皇妃了,那她這句話,倒還是有幾分重量。
樑家清高,雖然一向不屑賣女求榮,可既然樑詩蘭已經攙和進去了,他們也不得不爲家族謀劃一二了,畢竟,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最終,石氏還是不太情願地說道:“我也不奢求你將來報答我,只要你不給樑家添麻煩,我就燒高香了。”
樑詩蘭一聽這話,便知道她答應了,稍稍舒了口氣,放下心來,說道:“那我就先謝過大嫂了,大嫂的恩德,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石氏矜持地“嗯”了一聲,吩咐道:“一會兒,你可要好好表現,千萬別再惹怒太夫人,否則,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樑詩蘭苦笑地說道:“大嫂放心,我還不至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一旦她被休,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絕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就是秦家放過她,樑家也不會任由她懷了樑家的名聲的,她只能以死明志。
又等了一會兒,那名傳話的小廝終於出來了。
石氏立即在上前,緊張地詢問道:“小哥,秦太夫人可是要見我們了?”
好在小廝終於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原本太夫人是不想見你們的。但蕭姨娘心善,替你們說了話,太夫人便同意了,你們可一定要謝謝蕭姨娘纔是。好了,你們現在就跟我來吧,不要讓太夫人久等。”
石氏連忙謝了她兩句,這才帶着幾分笑容,腳步歡快地去請樑夫人下馬車,又命人將病怏怏的元氣大傷的樑詩蘭攙扶了下來。
樑詩蘭幾乎跪了一天一夜,甚至連飯都被吃,就被押過來給秦姝賠罪了,一雙腿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知覺,就算後來恢復知覺,可每走一步路,都像是在受刑一般。不僅如此,就連她的背上也捱了十幾鞭子,被這麼一通折騰下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去了半條命了。
好在,半條命也是命,總比死了的好。
那小廝看到幾乎是被攙扶着拖行的樑詩蘭,眼中閃過一絲愕然,隨後臉色微沉,不悅地說道:“原來樑姨娘也來了呀!這跟你們之前說得不太一樣,你們之前可沒告訴我們,將梁氏也帶來了。否則,我是如論如何都不會替你們通報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小廝的語氣已經變得十分冷硬和排斥,看着樑詩蘭的眼神裡,也帶着輕蔑。
大元帥府經過上一次的整頓排查之後,留下來的下人,格外的勤奮、能幹,而且團結,尤其是對那些臨陣脫逃之人,那真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起。無論是對那些下人,還是樑詩蘭,態度都是一樣的。
沒想到,這樑詩蘭這麼厚顏無恥,見到應天府解除了危機,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樑詩蘭也看出了小廝對自己的不屑和輕視,心中既羞憤又難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若是換了以前,她根本不屑正眼去瞧他。可現在呢,區區一個跑腿的下人都敢給自己臉色看,這種落差,簡直讓她難以適應。
好在她也知道自己理虧,今時又不比往日,因此,也只是低着頭,並不反駁。
樑夫人臉色也不太好看,卻只能壓着性子說道:“我是特意帶我這個不孝女,向秦太夫人賠罪的。你也看到了,她身上有傷,連走路都困難,根本不能下馬車,實在不是我們故意隱瞞。”
小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卻沒有繼續追究其中的意思,只說道:“算了,你們都跟我來吧,已經沒時間磨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