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我醒來,卻是躺在一張可以橫躺五個人的大牀上。象牙雕骨,金絲暖帳。書案上更放了一具古琴,爐鼎香菸嫋嫋,一切都和我的臥室相似。連青玉燒窯荷花托葉茶具都和我用的一樣,幾乎以爲是回到家裡。足見主人用心良苦。

“公子醒了。”一個大眼睛,模樣清爽的女孩兒跑到外面,很快一個丫頭端着銅盆,她拿着毛巾給我淨面。

“公子,香湯已經備好了,公子可要洗浴?”

當然要,我笑着問她們:“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那個清爽的丫頭抿嘴笑:“公子喜歡叫什麼就起一個,我們現在就跟着公子了。”

“哦,那我真有福氣了。你原來的名字叫什麼?”

另一個丫頭搶着說:“我叫琴奴,她叫侍棋。”

“嗯,這名字不錯。誰起的?”

“是衛堡主啊。”侍棋笑了起來。

躺在巨大的池子裡,水溫剛剛好,裡面水裡撒了不下十餘種香料。水一涼些馬上有人加來熱水,覺得這些日子的身心乏憊全都無影無蹤,我泡在裡面很長時間不想出來。衛紫英還真是會享受的人。

出來後,侍棋爲我擦乾身體,捧上一件絲袍給我套上,琴奴半蹲下替我係帶子。侍棋幫我整理袖子的時候,一直偷偷看我,“世上真有公子這樣神仙一樣的人。”她說,琴奴也點頭,“我們本來以爲衛堡主就是人中的鳳凰,沒想到還有公子這麼好看的人。”

我笑嘻嘻地逗她倆,“那你們說說,我和衛堡主哪個更好些?”

“這可不好比,”“公子和衛堡都是金玉般的人。”

湊到她面前,“好姐姐,你就跟我說說,我決不告訴外人的。”

侍棋臉紅了,琴奴咯咯地笑。正在這時,衛紫英進來了。換了件淡灰色銀線織雲紋長袍,灑脫一笑,真是分外搶眼。

“玉卿跟她們說什麼呢?讓我也我聽聽。”一面目光卻象利劍般閃着寒光看着兩個女孩子,

二個丫頭齊聲喚堡主,行了禮後紅着臉低頭立刻退了出來,看樣子很怕他。

他不是在外面等了很久吧?想起上次在家裡洗澡時的情景,我有點不舒服,本來被蒸汽蒸的紅通通的臉越發地紅。

“你看我作什麼?”馬上換了一副表情,黑溜溜的眼睛帶着笑意看着我。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比我大多了,閃着精光,就象他的人,讓人猜不透。

跟他接觸雖然不久,他對我言出必行,但還是覺得他隱藏的東西太多。決不是表象的那樣,寬厚仁德。

也許分對什麼人,只要不是對我。

“明明是你看我。一直在外面等我嗎?”

“沒有,剛好有點事情忙完,過來看看你。你可覺得好些了?你現在想吃什麼?”

他拿起毛巾給我擦頭髮,我一躲,他楞住,隨即垂下手。轉而一笑,“玉卿,你身子不好先養兩天,反正這裡離你家很遠,一時半時的也回不去。在我這裡先舒舒心,養得胖些再回去,免得外公和母親擔心。”

知道我最在意誰。但是他叫得多自然,怪不得我老孃外婆喜歡。比我叫自家老孃還親些,好象真打從我老孃肚子裡爬出來。

“你還沒告訴我這是哪裡。”

“這是我的分壇。這裡雖然不比你家,園林山石卻也奇巧。待會我領你逛逛,這些日子一定悶壞了你。”走到門口,下人打起水晶珠簾,他領我來到外面園子裡的一間屋子。

還沒等進去我就被吸引住,這間小屋竟用整個一根根的的木頭建成,縫隙間的泥土中夾着松針青苔,還帶着剛刨出土的味道。牆角還生着香菌野花,散發着陣陣清香。

他打開門作了個請的姿勢,我跨進門去,進入眼裡的就是牆上奔跑的狐狸,嚇了我一跳。

“這是用狐狸皮做的。”他輕扯我的衣袖帶我走到桌子前坐下。地上厚厚的長毛氈子踩上去象要陷進去,說是坐,其實只是幾個雕着花紋的粗大樹根,上面放着銀鼠皮墊子。剛坐穩,腳下踩着什麼東西,我低頭一看,又差點嚇倒。原來踩着的,是一個整張的虎皮,我正踩着虎頭。

“這是真的嗎?”

“你說呢?”他看着我好象覺得很有趣,“玉卿眼裡什麼沒見過?可是這種地方你沒來過吧?這間屋子是現爲你搭的,料定你能喜歡。久看名山大川,其實山村野外倒也別有情趣。”

拿起一件白狐裘皮披到我腿上,“這裡寒氣大,你身子弱,彆着了涼。”

聽完這席話,換成別人一定感動非凡,但是我並不領情。我爲什麼要感動?他有錢折騰千金買笑,自是有由得他折騰去的本錢,替他可惜什麼?這和那有錢有勢的王孫公子爲博美人歡心一擲千金也沒什麼不同,只是換做我一個男兒身而已。

他坐得離我很近。颳得鐵青的下巴,刀裁的鬢角,直挺的鼻子。覺得他這樣的人和這間屋子的擺設很配。

“這老虎是你殺的嗎?”

他哈哈大笑,“這有何難。你要想親眼見我打老虎,我就讓人抓一隻關在籠子裡先養二天,等養精神了,放出來打給你看。”

我不是不相信,他能飛檐走壁,當然也能與野獸博擊。

“算了,我不想看。”拿起一杯酒,看着酒杯。

“這是犀牛角做的?”

“我們玉卿果然見多識廣。”他笑着也端起杯,與我很快碰了一下,一干而就。

他的動作不讓人覺得粗野,反而豪爽大方。

我慢慢飲着,由他斟酒夾菜。桌子也是用獸皮鋪就,上面擺好的酒菜,都是我素日喜歡的。想起一件事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