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山站立當場,心潮起伏,臉色陰晴變幻個不停。
眼睜睜的看着左青峰被拖出去問斬,他卻毫無阻攔之力,也根本阻攔不了。
聶大帥要殺人,誰敢阻攔?
今天,別說是他蘇東山了,就是整個龍虎軍所有的核心首領全部到來求情,估計都保不住左青峰這條性命。
想起左青峰剛剛被拖出去的那番絕望淒厲的哀嚎,蘇東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當年他犯下命案,身負重傷,一路從關外逃亡到龍虎山,沿途中,若不是左青峰捨命追隨,估計他早就死了好幾次了。
雖然進入龍虎山脈之內,他仗着自己六品武士的實力,很快就得到了五羊寨寨主的賞識,並且沒要多長時間,便依靠着自己的驍勇善戰,一舉成爲了五羊峰六大堂主之一。
但是這麼多年,他名義是左青峰的上司,但是私底下兩人情同親兄弟,而且兩人曾經立下誓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但是在今天,左青峰就這麼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拖走,他卻無能爲力。
這讓蘇東山覺得很沮喪,心情難受到了極點。
突然之間,他心底生出一絲恨意,他恨聶錚不講情義,非要將左青峰斬首。大家原本開開心心的從龍虎山到此,爲的就是享受一下清福,過上幾天好日子。
至於聶錚之前說的什麼過江之後,便是龍虎義軍,不再是綠林山匪。
蘇東山等人聽在耳內,心底卻根本就不以爲然。
自由自在的山匪當得好好的,幹嘛要揹負如此多的拘束禁令,做什麼狗屁仁義之師?如果是這樣,他們幹嘛要落草爲寇?幹嘛要艱難跋涉數千裡之遙,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安南邊境?
更讓蘇東山心中怨恨萬分的是,聶錚居然不顧往昔龍虎綠林同道的情義,爲了區區幾個臨江縣城的普通百姓,非要將與他們一起同甘共苦的兄弟斬殺。
這一點,蘇東山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想到這裡,他緩緩擡起頭,目光冰冷的望着聶錚,道:“聶大帥,莫非你現在成爲了這龍虎義軍的統帥,就不再念以往咱們在龍虎山的情份了麼?”
聶錚面表情的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道:“難道,你們就依仗着往昔咱們在龍虎山的情份,就可以在這臨江縣城之內無法無天,濫殺無辜了麼?”
聽聞此言,蘇東山扭頭看了看站立於身後的其它兄弟,搖頭自嘲的笑了笑,突然,他緩緩轉過頭,望着傲立於案桌之後的聶錚,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做了一個重大的覺得一般,沉聲道:“聶大帥,你可以不念往昔的情份,但蘇某卻做不到,道不同,不相爲謀,既然如此,蘇某唯有帶領殘部告辭!”
聶錚眯着眼睛,臉色鐵青的望着他,胸口劇烈的起伏個不停,強行按下心中即將爆發的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點,道:“人各有志,無法強求,既然要走,那我就不送了!”
“告辭!”
蘇東山朝着聶錚拱了拱手,然後旋風般的一個轉身,對着立於堂下的十幾名親信頭目下令道:“兄弟們,走!”
瞬間,聚集在縣衙大堂內的數十名龍虎軍頭目,便有一大半跟在蘇東山的身後,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縣衙。
望着蘇東山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遠去之後,突然之間,縣衙大堂之內,猛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橫放於聶錚身前的那張案桌,不知何時被重重的掀翻在地。
“混賬東西!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他……”
此刻,聶錚猛地轉過身軀,面朝牆壁,雙手因爲憤怒而劇烈的顫抖個不停。
見此情景,一衆留在堂內的頭目下屬,個個都嚇得面如土色,靜若寒蟬。
望着聶錚那情緒激動的背影,牛猛暗暗嘆了口氣,緩緩走到身旁,低聲道:“大帥息怒。”
………………
夜幕降臨,臨江縣城很快就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蘇東山,終究還是帶走一百多名五羊殘部走了。
至始至終,聶錚都沒有離開過縣衙大堂。
今夜,他的情緒極其低落,除了開始因爲蘇東山當場帶人離開時而爆發的憤怒之外,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面,他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對於蘇東山,聶錚心中還是有些不捨的。
此人不僅驍勇善戰,而且還擁有七品初期的武士實力,若是他能夠誠心誠意的留下來,以後絕對是一員大將,聶錚也絕對不會虧待他。
可惜的是,蘇東山此人的身上,綠林習氣太重,根本就不適合循規蹈矩的生活。
拋開今日的所有成見不談,聶錚其實從心裡還是挺欣賞他的。
他身爲龍虎義軍的四大首領之一,爲了一個小小的心腹,居然敢和自己當場翻臉,而且還不惜放棄在龍虎義軍內的核心地位,說走就走。
由此可見,這蘇東山倒也是一位充滿義血的真漢子。
假如聶錚現在要是還在龍虎山的話,說不定真的會生出惜才之意,無論如何都會將他留下,並且保全那左青峰的性命。
但可惜的是,聶錚現在身爲數萬龍虎義軍的統帥,同時又是這陽州一城八縣的最高統治者,所以,他必須得顧全大局,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意氣用事了。否則,日後何以服衆?
大堂內的案桌,早已經被牛猛和陸乘風擺好,上明擺着一副碗筷以及幾碟下酒菜,但是聶錚卻絲毫未動,因爲蘇東山的事情,鬧得他根本就毫無胃口。
此刻,牛猛和陸乘風依舊守護在他的左右,而那臨江縣令李玉河,也是畢恭畢敬的候立在案桌左下側。
聶錚深深嘆了口氣,緩緩的拿起筷子,然後又慢慢的放下筷子,望着候立在一旁的李玉河,道:“李縣令,我明天一早便會離開臨江縣城,以後這縣城內的一切事物,就有勞你多費心了。”
李玉河恭敬的點了點頭,道:“大帥放心,下官一定盡職盡守,不負大帥重望。”
聶錚想了想,又道:“前幾日因爲左青峰他們鬧出來的亂子,你一定要儘快妥善處理,尤其是那些岳氏宗族的傷亡人員,儘量將他們安撫好,絕對不能讓他們再聚衆鬧事。”
“下官遵命!”
面對聶錚的囑咐,李玉河連連點頭稱是。
這時,聶錚又轉頭看了一眼守護在身後的陸乘風,忽然道:“乘風,從今日起,你就不用返回陽州城了。”
聽聞此言,陸乘風臉色一變,急忙道:“大帥,屬下的職責就是護衛你的安全,爲何不讓我隨你一同返回陽州城?”
聶錚搖頭笑了笑,道:“蘇東山一走,這臨江縣城缺少統兵駐守的將領,因此,我把你留下來,是爲了讓你負責臨江縣城的城防重任。”
陸乘風愣了一愣,旋即受寵若驚的道:“大……大帥,屬下從未負責過城防事物,只怕會讓大帥失望。”
聶錚擺了擺手,笑道:“有什麼好怕的,憑你的頭腦實力,統管一縣城防,綽綽有餘。放心吧,你就留在臨江縣內,與李縣令一起好好的管治城池,我相信你的能力。”
“謝大帥賞識!”
此刻,陸乘風的心情,真是驚喜到了極點。
原本他只是沈家寨一名中層頭目,但是自從跟了聶錚去了一趟古龍坑之後,不僅實力突飛猛進,從原來的五品巔峰到現在八品初期,就連身份地位也跟隨水漲船高。
今次聶錚任命他爲臨江縣城的城防將領,明顯是對他的栽培與信任,這種信任和待遇,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尤其是那些跟隨聶錚一起前來的龍虎精騎,得知陸乘風要擔任臨江縣城的城防將領之後,個個都神情羨慕,眼紅無比。
要知道,只要陸乘風擔任了臨江縣城的城防將領,以後就算徹底的進入了龍虎義軍的核心首領的行列。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面,聶錚又對李玉河和陸乘風囑咐了許多事情。
爲了避免像之前蘇東山駐守臨江時的一手遮天的情況出現,聶錚還特別吩咐,從今天開始,陸乘風只需負責縣城的城防事物即可。
至於縣令李玉河,他統管縣內的所有政務,同時,爲了避免左青峰此類的事件再次發生,以後縣城之內的巡視隊伍,全部讓李玉河在臨江縣內挑選招募。
從本地招募來的官差衙役,全部由縣衙統管。
反正一句話,臨江縣的城防和政務,全部都要詳細的分割開來,縣令要負責縣令的職責,城防將領負責城防的事務,兩者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當然了,這只是和平時期的權利劃分,若是遇到了戰事緊急的特殊時期,城內的一起事務,全部都要實行軍管。
至於左青峰的事情,聶錚全權交由李玉河去處理。
現在蘇東山連夜離開了臨江城,左青峰以及十幾名相關責任人員,全部都會面臨着被斬首問罪的下場。
就在聶錚還在考慮,明天要不要待斬首行刑過後,再離開臨江城之時。
突然,縣衙大門之外,猛地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奔跑聲音。
聽聞此聲,聶錚眉頭一皺,急忙擡頭看去,發現一名負責飛鴿傳信的龍虎精銳,手拿着一封密函,迅速無比的來到了大堂之下。
“稟大帥,陽州城剛剛傳來一封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