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連續動兩次手術,這也算是汪洋的大腦神經極爲強悍了,縱然這樣也實在讓他難以忍受,更何況是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汪洋開始想自己也許能撐住,可是一旦手術施展開來,如洪水般洶涌的劇痛不多會兒就擊潰了他的意識,差點將他疼暈了。
傷口火燒般的感覺讓汪洋立即就將所有的亂七八糟思想拋到爪哇國,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全身就像潮溼過份的岩石一般滲出了顆顆巨汗,幾乎是在傾刻間就將汪洋的軍服給溼透了。
“忍一忍,不要咬得太緊了,你的牙齒會碎的,你咬這裡吧”
汪洋身上滲出的汗水無疑嚴重地干擾了凱塞琳小姐的行動,汪洋腹部上的痛苦並不是很嚴重,畢竟在上午動手術之際曾經打過麻藥,雖然過去好幾小時了,可是麻藥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散過,劇痛來臨的位置更多的是肩膀和胸前,在凱塞琳小姐清理傷口的時候,她幾乎要把被槍火燒焦了黑色肌膚全部都清除掉,然後再加上消毒水的洗滌這纔要人的命。
肩膀上的傷口露出了肌膚下面的鮮血肉塊,再加上汪洋整個身體的顫抖和劇汗,聽着汪洋口裡發出咬得牙齒梆梆作響的聲音,凱塞琳小姐硬是沒有聽到汪洋叫出聲來,甚至連哼也沒有哼一聲,但是汪洋赤紅的雙眼,還有咬得梆梆作響的牙齒已經出賣了汪洋現在身上所受的苦楚,凱塞琳小姐不禁用欽佩的眼神看着汪洋,然後把自已放在衣袋中的護士帽拿了出來,揉成一團塞到了汪洋的口中,她敢說如果再讓汪洋這樣咬牙下去,可能等他下了手術檯後,這個年輕的戰士嘴裡可能會找不到一顆好牙齒了。
嘭的一聲巨響,正好在汪洋將牙齒咬開的時候突然響起在手術室的門處,一下子就驚動了手術室內的衆人。
“你們……”
將手術室門打開後門口出現了三名滿槍實彈的美軍,打門之際他們正將手中的槍全部舉起,嚴陣以待地對着手術間,可是非常顯然他們絕沒有想到打開這扇門後會看到這樣的一幕,怔了半天一臉警惕的美軍面上的表現不由得放鬆了一些。
“你們發現了志願軍嗎?”
明顯手術吧上正在進行一場非常重要的手術,手術檯上躺着的是一個身着美軍服裝的戰士,他的身邊還放着一把M3的衝鋒槍,從瓊斯醫生現在無比凝重的表情和縱是看到有人將門撞開了,也沒有擡起頭而是仔細地手術時,這些士兵立即就意識到一場非常重要的手術正在進行着。
“請你們離開,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凱塞琳小姐一臉的忿然,這些美軍已經嚴重地打擾了他們的手術,看着瓊斯醫生正小心地將汪洋腹部那流着鮮血的腹部一點點地開始進行縫合,她幾乎是怒不可遏地向這幾名美軍吼道:
“如果傷員出現了什麼後果,你們要負全責”
“護士小姐……對不起……”
幾名興沖沖而來的美軍立即變得灰溜溜起來,他們一直在追擊着那個操縱着‘地獄夫人’的志願軍,可是縱是他們衝進了維修倉庫,縱是將這個倉庫搜遍了也沒有看到這個志願軍的蹤跡,直到衝到這個手術室時本來以爲會有所發現,可那想會撞到這樣的一幕。
“我們馬上就離開……”
無疑在戰場上這些美軍也許有着絕對的發言權,可是在這個手術室裡,瓊斯醫生和凱塞琳小姐纔是老大,看着手術檯上的緊急情況,再看着如同老虎護犢一般凱塞琳小奶的憤怒,這些美軍還是表示了足夠的尊敬,他們很快就灰頭灰臉地退了出去,並且還小心地將手術室的門給關上了。
還有這種好事?凱塞琳小姐簡直就是幸運女神,我也太幸運了一點吧,這樣就混過去了?”
其實,在這幾名美軍持槍站在手術室的門口時,汪洋就差點沒有驚得跳起來,瞬間他都忘了身上的痛,甚至連腹部有瓊斯醫生正拿着剪刀在他的小腹上批來劃去也沒感覺了,他的手一直死死地捂在了腰上手雷之上,一旦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他可能第一意識就是拉響手雷。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凱塞琳小姐此時憤怒得像頭母老虎,而她一張俏臉瞬間浮起兩抹嫣紅到雙頰,再對着那幾名美軍發出了怒吼,竟然讓這幾名美軍尷尬地就退了下去。
此時的凱塞琳小姐正是氣勢驚人啊,漂亮的小臉怒意滿面,修長的身體更是氣得顫抖起來,那一刻汪洋簡直覺得他纔是五十年代最可愛的人,這個美麗的姑娘簡直就是他的幸運女神,簡直對他太好了,好得都讓汪洋心裡感覺到無比複雜,起碼到現在爲止凱塞琳小姐已經救了他兩次了。
“約翰森,沒事了……你堅持一下,馬上就好……”
“你的傷沒有什麼,你強壯得就像一頭公牛,天哪,我想你一定會很快恢復的……”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愛人,還有你未來幸福的生活,堅持下去士兵,你是最棒的……”
然而當凱塞琳小姐將那幾名美軍驅趕出去後,當她再看到汪洋時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無比溫柔起來,也許是汪洋此時蒼白的臉讓她有些擔心,也許是此時汪洋縱是面臨着鑽心的劇痛也沒有哼一聲讓她感動,她生怕汪洋就此閉上眼睛再也不會醒來,於是她開始輕聲地帶着甜美的笑容,望着汪洋泛紅的雙眼給他鼓勵,讓他變得更加的堅強。
“謝謝……”
說實話,其實現在的汪洋真的沒有想身上的傷痛,他臉色的蒼白完全是被嚇的,雖然汪洋是個戰鬥英雄,雖然他面對敵人無所畏懼,可是呆在手術檯上一動不能動,甚至看着美軍衝到跟前,他也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這讓他不緊張纔怪了。
幾個美軍雖然退了出去,可是汪洋的心依然不敢放鬆,甚至他還無比注意着室外的動靜,直到聽到維修倉庫裡慢慢地變得安靜起來,然後似乎槍聲離這裡越來越遠,他的心中才不由得放下心來,回過神來聽到的是凱塞琳小姐溫柔的安慰,還有身上傳來劇烈疼痛,這時他反而有些受不住了,眼裡露出了些許感動,汪洋最終對着凱塞琳小姐無比誠摯地說了一聲感謝,然後終是心力不支腦袋一歪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很爽快地就暈了,耳邊隱隱傳來了凱塞琳小姐發出的驚呼之聲。
夜色悄然來臨,汪洋自從在手術中暈了之後,他一直在處於半暈迷的狀態,戰鬥了八天八夜,身上又受了這麼重的傷,他縱是個鐵人也不得不倒下。
但不得不說汪洋是幸運的,幾乎是在必死的情況下,他都沒想到自己又活下來了。
半暈迷之間,他只感覺自己在過了約二十分鐘後終於結束的手術,不過就算他的手術還沒有全部結束呢,就似乎有美軍又來到了手術室的門口,緊接着他就隱約間聽到了數個美軍讓人汗毛倒豎的慘叫之聲在門外響起。
凱塞琳小姐和瓊斯醫生似乎早就有準備一般,當汪洋的手術一做完,凱塞琳小姐就打開了手術室的門,門口的慘嚎之聲就傳到了室內,不用說當美軍知道這裡有一個現場的手術室後,大批受了重傷的美軍就被擡到了這裡,縱是瓊斯醫生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很快汪洋在迷糊之間就被凱塞琳小姐命令幾個美軍擡了下來,然後放到了在手術間的一個病牀上,緊接着汪洋開始所在的位置還沒有被清理,那裡就被放上了一名受了重傷的美軍。
汪洋在半睡半醒之間無法知道這名上了手術檯的美軍受了多重的傷,但是那個年輕的聲音一直在吼叫着,大聲呼喊着,似乎在叫他的孩子,也似乎在叫着他的愛人,汪洋隱約地聽到他說‘告訴加西亞,我愛她,我真的很愛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會告訴她的,士兵你現在要冷靜,我們會治好你的”
凱塞琳小姐的聲音在汪洋的耳邊響起,對於汪洋和這些受了傷的美軍士兵來說,此時的凱塞琳小姐就好像是一個天使,她的聲音能感染一切,無論是汪洋還是受傷的美軍,在聽到了她的呼喚後都不由得變得安靜起來,可是不得不說汪洋在隱約間也感覺到了凱塞琳小姐語氣裡的恐怖。
‘應該傷得很重吧,這名美軍恐怖沒有救了’
汪洋雖然腦袋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戰場上做出的攻擊動作,他們梟龍特種戰士戰場上的殺傷力,而這名躺在手術檯上的美軍慘嚎之聲中明顯感覺到已經中氣不足,他的狂呼聲音也越來越弱,而且他表現得特別亢奮,應該是在大出血,汪洋就知道這名美軍可能非常的危險。
一切事件的發展正和汪洋所想的差不多,雖然瓊斯醫生做手術時非常的果斷,不斷地要求身邊的妮娜小姐給他拿血液過來,再給他遞手術刀和止血藥劑,可是這名上了手術檯的美軍聲音卻越來越弱,最後隱約都沒有了聲音,終是瓊斯醫生似乎已經知道這名美軍無論如何也救不活了,然後果決地對着門口的士兵大聲說了一句‘下一個’,也許對他來說如其將時間花在這名必死的美軍身上,還不如趁着機會救活一二個可以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美軍呢。
於是,開始在手術檯上慘叫的美軍就被擡到了汪洋的身邊,到了汪洋身邊時,汪洋甚至還聽到了這名美軍在呼吸,可是他的呼吸很弱,不對應該是越來越弱,而且汪洋隱約還在聽着他不停地叫着加西亞的名字,這個女孩可能是他魂牽夢縈也不能忘懷的愛人,可是由於在戰場上生死根本不能讓他所控制,也許他再也見不到這個美麗的女子了。
聽着這名美軍臨死前的呼喚,幾乎是感受着這個美軍就這樣慢慢地走向死亡,汪洋的心裡真是非常的複雜,也許只有在這個時候汪洋才發現,美軍也許並不是那麼的可恨,對於這些在戰場上的普通戰士來說,他們也許與志願軍的戰士們沒有什麼區別,這些士兵可以說都是無辜的。
聲音慢慢消失,直到呼吸聲最後也無,彷彿聽到一聲死亡的嘆息聲,身邊的美軍就再也沒有了動靜,他的靈魂離開了他的身體,他就在志願軍的子彈下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而這卻還僅僅是開始,一個離開了,又一個敵人被擡了下來,這個美軍似乎還活着,他就躺在汪洋的身側,比汪洋幸運的是由於維修倉庫邊的戰事結束,而梟龍特種大隊的戰士們似乎也撤退了,所以醫護所那邊過來了一些醫生護士幫忙,他們也帶了大量的藥物,這個美軍有幸被打了一針麻醉,自從傷口被手術之後,在麻藥的作用下這名美軍似乎睡了過去。
但睡了過去,只能表明他還活着,他的傷卻是非常讓人沮喪的,由於小腿骨被子彈擊中,子彈將他的整個小腿都打碎了,所以沒有辦法瓊斯醫生只能對他進行了截肢處理,這名美軍幸運的活了下來,同時由於這種傷他不得不退役返鄉,但是從此以後他可能就只能依靠着一條腿來站立了。
往往只有在醫護所的人才深深地戰爭是如何的殘酷,汪洋可以說是第一至身於此,而且還是在美軍的醫護所之中,不得不說梟龍特種大隊戰士們的殺傷力極爲驚人,就算這些美軍還活着,可是活着的傷員一般來說都是傷勢極重,半數以上的傷員雖然暫時可以不死,但是卻反而痛苦地走向死亡。
汪洋知道,這些痛嚎地走向死亡的美軍可能很多是梟龍特種大隊戰士們有意爲之的,理由很簡單在戰場上爲了讓自己的部隊安全撤退,其實最好的方法不是一槍將敵人擊斃,而是將敵人擊傷讓他能活上一會,這樣就能牽絆住他的戰友,從而將追擊人數人爲的減少,更利於部隊的後撤。
殘酷的是這種槍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汪洋親自傳授的,因爲汪洋學過武,所以他對人身的重要部位都有一定的瞭解,那些部位中彈後必死,那些位置可以讓敵人暫時活着,甚至要過一段時間後才殘忍地死去,而這種傷一般是人體器官受到了重創,對於戰地醫院那種簡陋的條件來說,基本上是不可救活的。
看着一個個的美軍傷員被擡到了手術檯上,然後又感覺一個個的傷員被放在了自己的身邊,瓊斯醫生和凱塞琳小姐連續幾個小時的工作了甚至都無法停下來,因爲傷員在不停地擡進來,瓊斯醫生變得麻木,他甚至在呼喚妮娜小姐給他拿工具時也變得無力,而汪洋更是聽到了凱塞琳小姐安慰美軍傷員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傷感,同時也越來越疲憊,汪洋的心裡着實難以平靜,甚至還不由得產生了迷茫。
這場戰爭到底是爲了什麼?其實作爲普通的士兵大都是無辜的,他們面對着面拿起了槍彈進行搏命撕殺,可實際上戰士們之間都沒有任何的仇恨,甚至相互之間都沒有見過,可是戰爭卻殘酷得讓他們分個你死我活,而殘酷的戰爭卻讓這些年青的孩子太早的就離開了人世,這一切真的合理嗎?公平嗎?
不知何時,由於手術室裡實在被擺了太多的傷兵和死去的戰士,所以最後不得不作出了處理,汪洋和幾個已經做完手術卻依然活着的戰士被擡到了醫務所的帳蓬之中,汪洋彷彿還記得自己在離開時還得到了凱塞琳小姐的悉心照顧,隱約她輕輕地來到他的身邊,然後用溫柔的手輕輕地捂在他的額頭上,看他是否有沒有傷口感染而引起發燒,汪洋的體格還算是強壯,雖然沒有完全醒來,但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的傷勢以驚人的速度在恢復,凱塞琳小姐似乎感覺到無比的欣慰,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離去時在他的手上員了一袋水,然後讓他們將汪洋送到了四號病房。
真是如同夢境一般,汪洋被兩個美軍用擔架擡到了病房之中,這時夜已經很深了,恐怕都到了午夜,但是手術室的工作依然在進行,而疲憊的美軍士兵還在工作,當他們將汪洋放到四號病牀後,這些美軍還給汪洋餵了一些水。
說實話,汪洋的心情真的很難形容,要知道這些美軍幾個小時前還是與他生死難容的仇敵,但此際卻是如同兄弟般的照顧於他,這些戰士同樣的善良,他們同樣也熱愛自己的戰友,那怕是不認識的,也許美軍的資本主義世界與中國完全不相容,但汪洋卻感覺起碼這些戰士們是無辜的,他們都一樣是活生生熱愛生命的年青人。
這場戰爭對於他們這些普通戰士來說,恐怕沒有勝利者,他們都是犧牲品,汪洋不得不在最後得出了這樣一個非常苦澀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