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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王伯龍最毒的一招,是以五千炮灰,牢牢吸住天驕營與浮山旅,再以精兵於側後致命一擊;那麼,他此刻所使的,則是更狠的一招——將三萬餘金兵中最後的精銳——合扎千人衛隊,女真、契丹混合千人隊,再加上五百剛剛趕回的義勝軍勁卒,共計二千四百人(留下一支合扎百人隊護衛完顏宗輔),趁夜趁亂,行雷霆一擊。
此爲決戰!勝則生,敗則死。
王伯龍親自披掛上陣——沒法子,這樣一支高級別的強悍精兵,整個金營中,只有三個人有資格指揮:完顏宗輔、耶律鐸、加他王伯龍。
完顏宗輔當然不可能親自出馬,耶律鐸擅守不擅攻,只有他王伯龍侵略如火。
“正好,某正要親眼見識一下,這支梅花旗下的軍兵,究竟是何等樣人!”
帶着這強烈的探知慾,王伯龍被雙層重甲,首冠大釜,腰插刀斧,手持大槍,當先而行。在他的身後,是同樣身披重甲的合扎衛隊與半身甲的混合突擊千人隊。
這支決死軍,從王伯龍到普通一兵,超過一半的人都多了一個奇特的裝備——大釜。
什麼是大釜?說白了就是行軍鐵鍋,每個重達幾十斤,鍋底又大又厚又沉。王伯龍收羅了七八百個,讓士兵頂在頭盔上,用來擋子彈再好不過。這一招並非王伯龍靈機一動,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
早在建炎初,王伯龍曾率軍攻濮州。時城中宋軍鎔鐵爲汁,揮炙金軍。這一手“天女散花”的狠招,令金兵望之色變。攻之多日不能克。結果王伯龍親自上陣,便如今夜裝束:披重甲,首冠大釜,挺槍先登,殺守陴者二十餘人。大軍相繼而上,遂克之。
天驕營的槍林彈雨,令王伯龍想起濮州之戰的鐵汁。遂有此策。
四月十七,子夜,天驕營與浮山旅聯合阻擊戰,迎來了最殘酷的一刻。
內有敵患,外有威壓,局面前所未有的嚴峻。
劉澤沉默地拔出手刀。在離開指揮木樓之前,只對趙玉嬙說了一句話:“對你的女兵們說,讓她們安心在戰車裡阻敵,但教俺老劉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一個金人出現在她們面前!”
劉澤下樓後,一揮手,再調一支戰兵百人隊前去支援劉裡忙。如此一來,保護女兵的護車兵,只剩下二百人了。就這二百人,還分爲兩支百人隊,一對外,一朝內,而主要防範方向,還是內患之敵。
王伯龍持續用弱旅輪攻。成功地給守城的男女兵們造成一種錯覺,彷彿金軍只有這點渣兵,再沒精銳了,從白天攻到晚上,除了死人還是死人,卻連車牆的鐵皮都沒摸到。
阻擊了整整兩天,除了衝殺出城追殲殘敵。再沒什麼事幹的護車兵,對女兵、對車牆,產生了極度盲目信心。彷彿只要車牆在,火槍響。就沒有任何敵人能突破這道火力網。
當女兵們強自鎮定精神,排除後方干擾,重新換上另一組候補人員,再更換槍管、燧石,向車牆外機械地扣動板機之時,那已經被射殺得差不多的第十六輪同命隊金兵的後方,悄無聲息出現一排排頭頂奇形怪狀大釜的暗黑軍隊。
重牌、短斧、長槍、大棒、彎刀、短弓……鐵甲幽冷,寒月肅殺。
這一回,王伯龍沒敢站在最前,這裡不是濮州,鐵汁也比不得彈丸。甚至也不是合扎衛隊站在最前,而是女真、契丹與義勝漢兒軍合混隊。
王伯龍重達二十斤的鐵槍向前一指,決死強攻,開始。
……
城寨之內,偷襲的義勝軍與浮山旅戰、輔兵,也已經殺紅了眼。
義勝軍突擊在先,兼之戰力強橫(相對浮山旅士兵而言),一度大佔上風。一路大砍大殺,四處縱火,見帳就燒,見人就砍。
其中有幾個義勝軍士卒衝進一個營帳之中,裡面突然傳出女子尖叫聲,隨即響起一陣怒吼及人體劇烈撞擊聲、慘叫聲……少傾,三個手足染血的義勝軍卒,一人肋下夾着一個身着粉白制式服的天使營女兵,氣咻咻掀帳而出,高聲叫嚷:“小娘!這裡有小娘!”
話音未落,從營帳裡撲出一個半身是血的女兵,手握長匕,從後面狠狠扎入那義勝軍卒的頸側,鮮血噴涌而出。
義勝軍卒慘叫倒下,另兩個軍卒厲吼着揮刀將那女兵砍倒。
正在不遠處揮刀砍殺的耿守忠望見那無力倒地的女子裝束,心頭莫名一跳:這身獨特的服飾,可不是普通女子的打扮,似乎聽潛入天樞城的細作提起過,有那麼一支軍隊……
“啊——呀——”
這一瞬間,至少不下十個浮山旅士兵,舍下自己的對手,將背部亮給敵人,義無反顧撲向那兩個義勝軍士卒——當他們將那兩個殘殺女兵的敵人剁醬後,自己也被來自後方的刀槍,砍倒於血泊之中。
十個換兩個,是否划算?浮山旅戰士不去算這筆賬,他們只知道,絕不能讓女兵受到傷害。
而砍倒十個浮山旅戰士的義勝軍卒,也在隨後被越來越多自發衝過來的戰士生生頂出去,將之與女兵治療營帳隔絕開來。兩軍戰鬥的分界線,就在女兵治療營帳十步之外,任是義勝軍一再猛攻,再未能越雷池一步。
劉裡忙半邊臉都是鮮血,模糊了一隻眼睛,他不斷用手背擦去,但鮮血又從頭頂淌下。方纔彈藥庫爆炸,他就在不遠處與數敵廝殺,結果被氣浪掀翻,搖搖晃晃爬起來後,腦袋也不知被什麼不明物事擊中,一直不停淌血。不過相對而言,他還算是走運,起碼能站起來了。他那幾個對手,半身是血,呻吟難起,全趴窩了。
放眼望去,來敵不下二百人,個個殺法嫺熟、勇悍兇暴,換成往日。自己手下這百來戰兵加上百餘輔兵,根本抵擋不住。不過,此刻的浮山旅將士與以往完全不同,每一個人都有着使命感——女兵們用火槍與柔弱身軀,爲他們構建一面火牆;他們就要爲女兵築起一道血肉長城。
不管是用火槍,還是用刀棒。有一點是相同的——誓死守護!
冷兵器時代的戰場,勇氣常常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這樣的暗夜亂戰中,誰悍不畏死,誰敢拚,誰就能贏。
浮山旅軍兵格鬥不如對手、人數不如對手、兇狠不如對手,他們唯一勝過對手的。就是腦海中的一個信念——要衝過去可以,先從我屍體上跨過。
許多被砍翻在地的輔兵,在敵人提着血淋淋的刀槍,從身上跨過時,拚盡最後一口氣,伸出沾滿血污的手死死拖住敵足,令敵人驚怒喝罵,揮刀狂斬不已。而浮山旅戰士常常會籍着這個空檔。刀槍齊至,將來敵劈殺。
戰鬥,就是在這樣殘酷的你劈我砍、你死我活的豁命搏殺中膠着。
一邊是以勝者與強兵心態砍殺手下敗軍;一邊是信念堅定,豁命守護。雙方的勇氣都很足,雙方都在拚,只看那一方流的血更多、更虛弱,更快倒下。最後站立在場上最多的,就是贏的那一方。這僵局,一直到劉澤率百餘戰兵生力軍加入,方纔得以打破。義勝軍終於吃不住勁了。他孃的,這幫傢伙簡直是中了邪,一個比一個瘋狂,臨死還要咬一口……
“大劉,怎樣,還能頂得住吧?”劉澤一手扶住這位手下第一條猛漢,關切地看着那半臉鮮血。
“無事,死不了!”劉裡忙又擦了一把血跡,眯着血瞳,目光急切掃視混亂的戰場,迫切尋找什麼……驀然目光一直,看到了!
“七叔,這裡交給你了,俺給你弄一個大的來!”劉裡忙迸出一句令劉澤莫明其妙的話,抄着朴刀猛撲向前,左右雙分,撩翻兩個倉皇欲退的敵人,穿過混戰的人羣,朝某個方向追去。
劉裡忙盯上的確實是一個“大的”。
耿守忠。
兩軍喋血苦鬥了那麼久,誰是指揮官,基本上都能看得真切。劉裡忙早就盯上耿守忠了,之前苦於兵力少,衝不過去,現在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敵軍陷入包圍,該是收拾賊首的時候了。
耿守忠正在幾名護衛的保護下,慢慢退向後寨門。
此刻,這位義勝軍悍將的心情,可謂驚怒交集,更難以置信:自己以二百精兵攀崖突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在戰術上可謂佔盡優勢。更別提襲殺的是一支天誅弱旅、手下敗軍。怎麼也沒想到,在這樣佔盡先機的情況下,竟然會敗!
這的確就是那支浮山旅,通過一番血戰,耿守忠能感覺出來,這就是那支被他以五百騎擊潰盡俘的軍隊。技戰術什麼的,都還是那麼弱。
這又不象是那支浮山旅,如此豁命、如此勇猛、如此奮不惜身……簡直不在最精銳的女真金兵之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是吞符還是中邪,這般不要命法!
耿守忠百般不解,但不管他怎麼想,都不得不承認失敗——不過,戰術上失敗了,但戰略上卻是成功了。經他這麼一攪,城寨大亂,相信王伯龍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耿守忠退出寨門,退到崖邊,而他的百餘屬下卻沒法跑,也無路可跑。這陡壁上得來固然很不容易,下去更難。可以說,在對手步步緊逼的情況下,根本逃不了。
耿守忠身爲主將,自然有主將的福利:戰鬥在後,逃跑在前。小兵跑不了,主將還是能跑的。
崖邊那五根救命繩索還在,只要抓住一根……
“啊——”
“嗷——”
幾聲慘叫遽然響起,身後三個護衛捂着噴血的脖頸與開膛的肚腹倒下。
一個身披鐵葉甲,手持滴血朴刀,大口喘氣,背對衝天火光的敵將,踩着屍體汩汩流淌的血泊,大踏步而來。
劉裡忙!
耿守忠一言不發,摘下腰間鐵鞭,雙手執定,突然腳步一挫。
噠噠噠!
飛步急衝而上,鐵鞭橫掃。
劉裡忙吐氣開聲,鎧甲下肌肉賁起,如暴虎般迎上,朴刀在月夜下閃過一道冷弧,刀鋒上尚未凝固的污血,隨着刃影閃掠,飛濺到耿守忠臉上。
錚!刀鞭相擊,火星四濺。
雙方都在發力推壓,兩張切齒痛恨的臉幾乎撞到一起,四目相碰,有無形火星迸發。
“死吧!”耿守忠單手一旋,竟從鞭柄中抽出一把只有一指寬的短刺,噗地一下,刺入劉裡忙的脖子。
劉裡忙雙眼凸出,一手死死抓住短刺柄,不讓耿守忠抽出——短刺留在脖頸裡,還不會立即喪失戰鬥力,一旦抽出,血液噴涌,力量也會隨之流逝……
耿守忠無法抽出,便用力旋動短刺,每動一分,劉裡忙臉上的痛苦便增加一分,眼中怒火愈熾,卻毫無反擊辦法。
耿守忠正滿面猙獰虐殺對手,突然腳踝一緊,彷彿地下伸出一隻鬼爪扣住自己腳踝,剎時渾身一寒,精神與氣力同時一泄。
劉裡忙大吼一聲,口鼻噴血,一頭撞向耿守忠面門。就在耿守忠滿面開花,心膽俱落的當口,劉裡忙一刀刺入其腹中,發力將其推向崖邊。
耿守忠嘶聲大吼,亡魂皆冒,緊緊扣住刀身,籍以穩定身體。
“去死!”劉裡忙一張口,牙齒上全是血,然後輕輕一鬆手——
耿守忠眼睛瞬間瞠大,手臂前伸猛抓——可惜,他什麼也抓不到,身體就這樣慢慢傾斜,連人帶刀,發出長長地慘叫,沒入陡崖的無盡黑暗中……
劉裡忙緩緩跪倒,大口喘息,每吸一口氣後都要吐出一口血。他的目光轉向那隻扭轉戰局的“鬼爪”——劉二牛!
這個右胸中刀,還剩一口氣的少年,用他最後的力量,結果了今夜屠殺女兵與浮山旅袍澤的元兇之一。但是他真不甘心啊!他沒完成自己的守護職責,他的手臂伸得直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都不閉眼。
劉裡忙伸出顫抖的手,爲劉二牛合上瞪得大大的眼睛。
“兄弟……謝了……”
一口怒血噴出,重重撲倒在劉二牛身旁。
寨內牆外的戰鬥依舊激烈,今晚,註定是一個血色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