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夏的哭聲一頓,她悽惶地擡起頭來,就見容君烈好端端地坐在那裡看着她,她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番心境,只知道一顆心驚喜交加,她也顧不上其他,撲過去抱住他,“嗚嗚嗚,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容君烈只聽頸邊的骨頭“咔嚓”一聲,剛纔被衝力撞着後脆弱的頸椎徹底骨折,他連忙推她,苦笑道:“別哭了,我的頸椎骨折了,趕緊打120。”
葉初夏一呆,看着他僵着脖子不敢動,嚇得連忙去找手機,好不容易在副駕駛座下找到手機,她連忙撥通120的電話,把出事地點報給了急救中心,她坐在車裡陪他等。
容君烈頸部受創,大腦一陣昏沉,瞥眼看到她擔憂地模樣,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小九,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剛纔,他的心跳幾度停止,看着她直撞過來,他的心卻突然解脫,他們一起奔赴黃泉也好,至少不用再活得如此戰戰兢兢,活得如此辛苦。
可是到底,他們都活下來了。歷經生死活下來,生活還要繼續,他的仇恨也要繼續。
剛纔那一瞬間,他問自己:容君烈,爲了這個女人,你連死都肯,爲什麼不肯放棄仇恨?他無言答自己,是的,爲了她,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爲她死亦不會皺一下眉頭,唯獨血海深仇不敢忘。
葉初夏的眼淚急劇掉下來,他拿命來阻擋她,可又曾想過沒有,若是他真的死了,她又豈能獨活?她拼命點頭,“好,以後我再也不會任性,我再也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對不起,君烈,對不起!”
容君烈擡手給她拭淚,笑着糗她,“真醜,來,給大爺笑一個。”
“嗚嗚嗚。”葉初夏哭得更厲害了,容君烈的手緩緩垂了下來,眼睛無力的閉上,“小九,不要哭,要笑,我最愛的是你的笑容,美麗、純淨……”
他的手垂在了她懷裡,葉初夏“啊”一聲大哭起來,她不敢移動他,抱着他的手臂痛徹心扉。若是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一定不會開飛車,一定不會讓他擔心。
遠處120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葉初夏呆呆地看着醫生將他移到單架上,然後送上救護車,一名護士看到她滿手是血,急道:“小姐,你能走嗎?”
葉初夏這纔回過神來,慌忙跟着爬上救護車,端端坐在單架一旁的椅子上,安靜地看着醫生護士開始急救。
直到將容君烈送進急救室,她渾身都還哆嗦着,聞訊趕來的景辰熙衝到她面前,看着她臉色卡白,手上血肉模樣,心神俱震,急道:“小葉子,你怎麼樣了?”
葉初夏看到景辰熙,剛止住的淚又掉下來,她看着手術室亮起的紅燈,自責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去見大哥,我不該開飛車,嗚嗚嗚……”
她捧着臉,嚎啕大哭起來,景辰熙擡頭看了一眼手術室,將她
擁進懷裡,“別哭,他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自責,我帶你去包紮一下,你的手再不包紮,就要廢了。”
葉初夏卻不肯跟他去,“不,我要在這裡陪着他,辰熙,我太任性了,要不是我,他也不會生死不明的躺在手術室裡,都是我,都怪我……”
景辰熙心疼得都要炸開來了,他一邊給她抹眼淚,一邊哄道:“沒事的,你放心,有句話叫禍害遺千年,他不會有事,一定會好起來,你別哭了,現在哭也無際於事,先去包紮吧,他出了手術室還要等你去照顧,你要是倒了,誰去照顧他?”
葉初夏聞言,果然不再哭了,也積極配合去包紮,包紮完,醫生又給她開了一大堆的檢查單子,景辰熙陪着她全都檢查完,回到手術室外時,紅燈轉綠,她急忙迎上去,醫生率先走出來,“醫生,我先生他怎麼樣了?”
景辰熙聽到她的稱呼,手指微微一縮,卻將她攬得更緊,醫生看着她一臉悽惶,搖頭道:“病人頸椎兩度受創,第二次受創壓迫到神經,我們已經給他做了手術,還要觀察有沒有併發後遺症,我只能說情況不太樂觀。”
葉初夏抓住醫生的手頹然垂下,她一臉的傷心欲絕,景辰熙連忙問:“情況不樂觀是怎麼個不樂觀法,是影響到生命還是其他?”
“影響生命倒還不至於,但是對於他來說,記憶消退,身邊的人慢慢變得陌生,這纔是最可怕的。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手術很成功,也許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醫生說完就走了。
葉初夏僵在原地,記憶消退?怎麼會變得這麼嚴重?她想起在車裡她撲進他懷裡時,他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二度受創?是她,是她在他傷上加傷,是他害得他以後有可能變成一個什麼也不記得的白癡。
她恨死自己了,她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也不願意躺在病牀上的是他。
景辰熙看着她咬得脣瓣失了血色,目光一陣沉痛。此刻,他向來滔滔的口才也沒了用,什麼也安慰不了她的愧疚與擔心。
車輪磨在地上的嘩嘩聲響起,他懷中一空,看到她翩然飛向病牀,她焦急地握住他的手,“君烈,君烈,君烈……”
護士冷眼瞅了她一眼,然後道:“病人打了麻醉劑,要過幾小時纔會恢復意識,請不要打擾他休息。”護士推着病牀向前走,葉初夏握住他的手不放,急步跟在牀邊,看着他閉目沉睡的樣子,她心疼得直掉眼淚。
他臉色蒼白,脣上透出紫青色,脖子戴了個頸託,整個人都顯得無助而脆弱。
她不敢哭出聲,生怕吵到他,直到將他送到加護病房多點,護士阻止她跟進去,她才停了下來,巴在玻璃窗上直落淚。景辰熙看着她這樣,反倒寧願自己躺在裡面,也許她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容君烈這一睡,就睡了24小時,葉初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
這24小時的,她每過兩小時就去問護士爲什麼他還不醒,護士被她煩得直翻白眼,說麻醉劑的劑量大,藥效沒過,自然不會醒來。直到24小時後,醫生宣佈他的情況穩定,沒有併發症後,她才稍放下心。
又聽護士說他醒了,要見她,她急急忙忙站起來,一晚的擔驚受怕又加上睡眠不足,她大腦一陣缺氧,整個人都往地上栽去,景辰熙陪了她一晚,她沒說通知家人,他也不想通知他們。此時伸手一撈,將她撈了回來,“小心!”
葉初夏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疾步往病房裡走,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景辰熙,“辰熙,我看起來還好吧?”
眼前女子臉色蒼白,眼睛又紅又腫,明明狼狽得緊,可她擔心撫面的動作,落在他眼裡卻美得驚心動魄。他心裡一陣陣發苦,錯開視線,輕聲道:“很好,只要是你,就一定是最美的。”
葉初夏聞言,笑了笑,轉身推開病房。什麼叫近情情怯?手握上門把,她卻遲遲不敢往裡面走,生怕多走一步,眼前的幻影就會消失。
容君烈讓護士將自己頭上方的枕頭墊高一點,一眼就看到站在門邊膽怯的葉初夏,他脣邊難得的掛上一抹溫潤的笑意,向她招招手,“進來吧,怎麼一夜之間好像不認識我似的?”
葉初夏身形僵了一下,眼淚凝聚起來,她連忙伸手去抹,緩步走了進去,“你醒了,還好嗎?有沒有哪裡疼?”
護士給他換了吊瓶,容君烈揮揮手,讓護士出去了,看到她兩手都裹着白紗布,目光一疼,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腕放在胸口處,“疼,這裡疼!”
葉初夏欺近他,一臉驚慌,“很疼嗎?我給你叫醫生。”
他拽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去,可憐兮兮的瞅着她,“這裡的疼,醫生看不了,只有你才能治癒。”
“……”葉初夏臉一陣紅,被他一攪和,悲傷的情緒是徹底沒有了,她捶了他一下,咕噥道:“你壞死了。”
容君烈看她大發嬌嗔,若不得身體不好,他還真想身體力行給她看看什麼纔是真的壞死了。他伸手將她的腦袋壓在胸前,柔聲問:“你昨晚都在想什麼?爲什麼車速開得那麼快?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跟小魚兒怎麼活?”
葉初夏也不記得自己在想什麼,好像突然就有一根筋轉不過來。這些日子,她的壓力很大,身邊的人不停在改變,原來所熟悉的一切都成了幻影。葉明磊的示愛,讓她辛苦僞裝的一切一下子就破滅了,他用行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過去記得的那些事,沒有一樣是真的。
慈祥和藹的爺爺,冷淡疏離的爸媽,溫潤如玉的大哥,這些曾經她所謂的家人,他們的存在,竟全是謊言。
她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還能相信什麼?只覺得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