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獨孤皇太后的身體一日不復一日。明帝常常去恩寧宮看他,若水每次去的時候心裡總是覺得有些彆扭,畢竟他曾是景帝的倖臣,如今又是明帝屋裡的人,不論從那層關係都是尷尬的。
“哀家恐怕時日不多了。”那日獨孤皇太后宣若水去見她的時候說。
“太后娘娘,您的身體一向都很好,近日只是感染了風寒,很快就會熬過去的。”
“這宮中的日子哪一日不是熬着過的。”獨孤皇太后感慨說:“江湖中的消息我不是一點都沒有聽聞過,劍仙端木若水何等灑脫,如今你卻又回到這深宮之中,難道後半生都要在這深宮中渡過嗎?”
“在江湖中未必就真能灑脫,在深宮之中未必就不得輕鬆。”若水答道:“我微臣的眼中,這些全看心態。”
“你的真的情願呆在深宮裡也不願過快意江湖的日子?”
“心甘情願。”
“我雖在深宮之中心卻從未離過江湖,端木公子在江湖中卻心念宮廷。這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獨孤皇太后嘆道:“若說哀家從未怨過你,那是假的,當年你獨得了先皇的寵愛,後宮三千無顏色,如今又讓皇兒鍾情於你一人。當初哀家也曾感念幫我都垮了燕妃一黨助皇兒當上太子之位,當年他遇到你尚是一個青澀少年,哀家以爲他那樣的癡迷就只會是年少懵懂的一時,這麼多年過去不論怎麼勸都他不肯立後。”
“臣恐慌。”
“若是哀家過身之後就再沒有人能夠攔着皇兒他定會恣意而爲。”
獨孤皇太后長嘆了一口氣說。
若水沒敢回話,這會兒不論他說什麼似乎都不合適。
十月中,獨孤皇太后薨,整個皇城一片肅穆的白。
那年過年的時候皇宮裡顯得尤爲空寂,皇太后過身之後,禁宮之中連個主事的女人都沒有,只剩下幾個年老的宮女太監。而這個豐收喜慶之年裡,在宮中過年的氣氛恐怕還比不上那些地方上的尋常百姓人家裡。
“太傅,如今我就只剩你了。”趙燁摟着若水一起吃那熱騰騰的年節餃子。
“真是的,燁兒,這樣的話萬萬不能讓人聽到了。”若水一面爲他這樣對自己的依賴而感慨一面又覺得他在自己的面前還如同一個孩子一樣,不過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明帝纔會如此坦誠地展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小時候過年總是很熱鬧的,父皇有很多的妃子,每次總是看到她們在過年的時候如同大戰本領一樣混戰一番爭寵。”趙燁說起了他記憶中的年節:“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很好,在朝堂上與那些官員們鬥心思,下了朝回到宮裡還要看着這番的勾心鬥角那樣不是很累,就像現在,回到宮裡,守着自己愛的人吃一碗熱騰騰的餃子過年,這纔是我想要的日子,只有在太傅的面前我纔不用板起臉裝得那麼累,才能這樣完全放輕鬆下來。”
說起景帝時候各宮的妃子們爭寵的盛況若水也是記得的,那樣的紛鬧也許纔像是皇家,趙燁是一個分外明晰執着的帝王,他知道自己所要的,而且不會輕易被影響,不論怎樣的紛紛擾擾之中他總是最擅長找出最真實的那一面。
“我也會做些菜的,明兒是大年初一,我去御廚房親手煮給你吃好嗎?”
“是嗎?那太好了,我真想嚐嚐太傅你的手藝啊。”趙燁聽若水這樣講也很高興:“這樣真像是那些尋常百姓家裡小夫妻的生活一般。”
……
這些時日勸說明帝儘早立後的奏摺一封接着一封,雖說明帝如今正是年青的盛年之時,可是若是沒有子祠,臣子們總是覺得皇朝不夠穩固,帝王立後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一個國家的大事。
眼看着那些勸他早日立後的奏摺一封封地堆積在岸上,趙燁就開始覺得煩悶,他不想要一個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皇后,然後整天在後宮裡跟他勾心鬥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如今他剛剛將心上人迎回宮裡這才幾個月,若是太傅看到他立後即便嘴上不提定然會心裡難過的,他不想讓他傷心,他要如何又顧着自己的心愛之人一面又顧着穩定朝臣們的心?
“皇上。”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安公公是個有眼色的人,自然知道他主子所煩惱的是何事:“如果皇上能娶了柳相自然會稱心如意,奴才知道皇上也是擔心要立一個男皇后朝臣們定然又會多加阻撓,可是如果柳相變成一個女人呢?奴才是說對外面的朝臣面前就稱柳相有一個跟他容貌一樣的雙生妹妹,立柳相之妹爲後,實則這個雙生妹妹還是柳相。出行之時頸上自可以多帶些珠寶掩飾,只要柳相不出聲說話又有誰能看得出來?”
“那不是要太傅他放棄男子的身份,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生活在後宮之中,他會肯嗎?”
“柳相雖然不多言語,可是就是我們這些奴才們也看得出柳相心最軟,皇上若能軟語相求,他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