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時候他是獨自一人喝酒,常常將自己喝得爛醉。醉了,他便隨意地睡下,有時睡在客廳,有時睡在廚房,甚至有時睡在廁所。他不準保鏢輕易移動他,保鏢曾試圖移動他,將他弄醒了,他便大發雷霆,有一次甚至動手打了保鏢。
可這樣也有一大堆的麻煩,常常喝得爛醉之後,他會吐,吐得到處都是。房間裡瀰漫着濃濃嘔吐物的酸臭味。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因爲他不準保鏢輕易移動他,也不準保鏢幫他清洗,所以他身上髒污不堪。後來,他乾脆不穿衣服了,全身赤條條。吐髒了身上,便去衛生間沖洗一番,接着再喝酒。
除了看VideoForm和下投注單,其餘所有時候他都處於爛醉狀態。
處於這種狀態的馮萬樽,應該難以贏得馬賽的勝利。可誰都無法理解的是,不知是他的賭運奇佳,還是這種半醉半醒讓他達到了最佳狀態,這段時間,他逢賭必勝,幾乎沒有出現過太大的錯誤。
其中最輝煌的是“千變蛟龍”之戰,被同道譽爲他這一生中的巔峰之作。
“千變蛟龍”是一匹三班馬。所謂三班,是指馬的賽事資歷。一般來說,某匹馬在某個賽地出戰,一律列爲新馬,按當地的說法,這種馬叫新班馬。新班馬缺乏比賽經驗,又對環境不熟悉,比賽的時候,和其他馬自然有差距。爲了使比賽更加公平,新班馬出賽往往需要讓磅,即減少負重。這種情形,有點類似於足球俱樂部賽的丙級隊。一個賽季下來,這匹馬如果戰績不俗,便可以升班,有點類似於足球俱樂部賽的丙升乙。不過,足球俱樂部賽的升級,往往只有排在最前面的一兩支球隊,馬的升級卻要多幾匹。這類剛剛升班的馬,便被稱爲升班馬。升班馬這一概念,後來甚至被運用到了足球比賽中,我們看歐洲足球俱樂部賽事,常常聽到升班馬這一說法,指的就是不久前剛剛升級的球隊。升班馬參加了一個賽季的比賽,可以再一次升班,這個班便稱爲三班了,相當於足球俱樂部賽中由乙級升到了甲級。二班馬可以參加三班賽事,這種情形被稱爲頂班參賽。高班最典型的特徵,便在負重的增加。
“千變蛟龍”是兩個賽季前從澳大利亞引進的。在澳大利亞,這是一匹新馬,基本上沒有參加過太正規的比賽,到了香港,自然就是一匹新班馬,一個賽季下來,“千變蛟龍”跑了五場,沒有一場入T。按說,這樣的馬往往會被馬主淘汰,甚至有可能永遠離開賽場。事實也確實如此,一個賽季結束,便傳出消息,馬主將“千變蛟龍”掛牌出售,售價還非常低。可一個星期過去,無人問津,馬主只好再一次降低售價。這次如果再賣不出去,這匹馬很可能就會賣去作別的用途了。
偏偏這時香港賭馬界出了個神話般的人物馮萬樽,無論是馬主還是練馬師,對馮萬樽均充滿了尊重,他的意見往往成爲這些人的重要指導。某次在ChinaMax喝酒,一個馬主見到馮萬樽在場,便上前敬酒,交談時,提到了“千變蛟龍”,馬主問馮萬樽對這匹馬怎麼看,馮萬樽沒有思考便說:“步幅大,翻轉快,跑起來充滿爭勝勇氣和磅礴氣勢,是好馬中的好馬。”
馬主當即說:“你的意思是,這匹馬值得買下?”
馮萬樽肯定地說:“絕對值得。”
馬主問:“如果我買下,你願意指導訓練和比賽嗎?”
馮萬樽說:“沒問題。”
馬主便買下了這匹馬,此後的整個訓練計劃,馮萬樽都參與了。
很快,第二個賽季開始了,這個賽季,“千變蛟龍”參加了七場比賽,前四場比賽戰績平平,不值一提。第五場比賽“千變蛟龍”果然發威了,一舉奪下第三。第六場比賽“千變蛟龍”的賠率大降,由前一場的七十多倍降到了本場的十五倍。“千變蛟龍”果然不負衆望,一舉奪得冠軍。
也就在這時候,馮萬樽和李曼君出現了矛盾,他再沒有心情兼顧“千變蛟龍”的訓練和比賽計劃的制訂了。即使如此,“千變蛟龍”仍然以五倍賠率入Q。
第三個賽季,“千變蛟龍”自然升班。可它這次升班顯然有些尷尬。畢竟以比賽年齡計算,它應該處於三班,可因爲第一個賽季極差的戰績,它僅能位列二班。新賽季開始後,“千變蛟龍”參加了一場賽事,奪得第二名,馬主和練馬師便想讓它“跳級”,也就是頂班作戰,直接闖進三班。
對於這場頂班戰,馬迷普遍不看好。畢竟“千變蛟龍”剛剛纔升班,並且僅僅是奪得一個第二。由初班升入二班,負重要加幾十磅,再由二班頂上三班,負重又要增加幾十磅。“千變蛟龍”升班後的第一戰僅僅拿到第二名,似乎已經說明對增加負重的不適應,豈知這一過程尚未完成,練馬師又讓它頂班作戰,負重一下子又要增加幾十磅,它能適應得了嗎?
結果,“千變蛟龍”的賠率竟然接近二百倍。
馮萬樽抓住了這個機會,以“千變蛟龍”做膽,制定了一個投注計劃。這個投注計劃用盡了一個半月的投注計劃。這樣的做法,在此前是絕對不可想象的。
最終,“千變蛟龍”奪得第一名。馮萬樽贏得了自賭馬以來的最高賠率,每十元派彩一千四百四十一點五元,從而創造了香港賭馬史上一場贏過四千萬元的新紀錄。當然,因爲他同時使用了八個賬戶,所以這個紀錄也就沒有被香港馬會獲知。
比賽結束,雪茄鼎爺和卦爺都知道馮萬樽很可能創造了香港賭馬史的紀錄,但這個紀錄到底是多少,他們不完全清楚。他們根據香港馬會派彩的情況,估算了馮萬樽的收入。這場賽事,總派彩金超億元,而“千變蛟龍”最初的賠率超過二百倍,說明沒有太多的馬迷投這匹馬。後來出現大落飛,跌落到一百四十倍,這應該是馮萬樽投注的結果。若以此評估,馮萬樽在本場應該至少贏得億元彩金。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給馮萬樽打電話,向他表示祝賀,並且約定去ChinaMax喝酒慶祝。可是,馬神集團接電話的人告訴他們,根本沒有見到馮萬樽,他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公司了,也不知道怎樣和他取得聯繫。
嚴倩琳也在比賽結束後給馮萬樽打了電話。嚴倩琳打的是移動電話,可是關機了。
36
朱文豪和嚴倩琳一起來到了馮萬樽的公寓。
保鏢開門,見到朱文豪和嚴倩琳,頓時手足無措,對兩人說:“豪哥,倩姐,馮總說,他不想見任何人。”保鏢以身子擋在他們面前,看情形,並不準備讓他們進去。
“渾蛋,找死呀!”朱文豪罵了一句,伸出手,猛推了保鏢一把,擡腿就往裡面走。
保鏢沒料到豪哥會推自己,而且力度奇大,向後退了幾步,便讓開了門。朱文豪迅速跨進去,嚴倩琳跟在後面,也走進了公寓。可進來之後,他們立即明白被擋駕的原因了。馮萬樽已經喝得大醉,正躺在客廳的地板上睡覺。如果僅僅是躺在地板上,還不能算是瘋狂,可馮萬樽不喜歡開空調,穿着衣服太熱,加上大小便以及沖涼都很不方便,所以他身上沒有穿任何衣服。房子裡面又悶又熱,空氣中充滿了嘔吐物的酸臭味,極其難聞。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馮萬樽竟然睡得又香又甜,身上掛着許多汗珠。
看到馮萬樽竟然**身子,嚴倩琳頗爲尷尬,罵了一句“真是個衰人”,便幾步越過客廳,向樓梯走去。
朱文豪當然不至於尷尬,他走近馮萬樽,推了他好一陣,竟然未能將他推醒。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感覺空氣令人窒息,不禁大怒,向兩個保鏢招了招手。兩個保鏢立即來到他面前,他突然伸出手,抓住那個最先走到面前的保鏢,揮手就是幾個耳光。啪啪啪一串清脆的響聲過後,朱文豪怒不可遏,問道:“你該不該打?”
保鏢哪敢說半個“不”字,立即謙恭地說:“該,該打。”
朱文豪指着另一個未捱打的保鏢,說道:“你說,爲什麼該打?”
第二個保鏢說:“我不知道。”
朱文豪更是大怒,撲過去,對這名保鏢拳打腳踢。
打過之後,朱文豪命令說:“把他給我弄醒。”然後離開客廳,上樓與嚴倩琳匯合。
兩個保鏢叫了半天,根本無法將馮萬樽弄醒。只得跑上來向朱文豪覆命。朱文豪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又給了保鏢幾個耳光,說:“你是豬呀!你不會用點方法?去,往他身上潑水,把他給老子潑醒。”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咆哮聲。保鏢按照朱文豪所說的辦法,用涼水將馮萬樽潑醒了。醒來之後的馮萬樽大怒,對保鏢大罵,並且動手要打他們。保鏢只好膽戰心驚地解釋,豪哥和倩姐來了,在樓上。
馮萬樽聽說朱文豪和嚴倩琳來了,立即進衛生間清洗自己。保鏢找出他的衣服,等在衛生間門口。馮萬樽穿好衣服,上樓來見朱文豪和嚴倩琳。馮萬樽的酒還沒完全醒過來,走路有些不穩,說話也有些打結,說:“豪……豪哥,倩姐姐,你們……們怎麼……麼來……來了?”
嚴倩琳帶點責怪地說:“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搞成什麼樣了。”
朱文豪可不是來同他假客套的,語氣倒是和顏悅色。他對馮萬樽說:“阿樽啦,曼君在我那裡住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如果你再不去接走,恐怕就再不是你的人了。”
馮萬樽思維有些遲鈍,問:“曼君……君?在……在在你那……那裡?”
嚴倩琳說:“人家曼君可是個好女孩,你始亂終棄,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我?始亂終棄?”馮萬樽的氣血上涌,話頓時順了很多,“你們有沒有搞錯?我始亂終棄?她要進娛樂圈,你們是知道的。那是個什麼圈子?你們難道不比我清楚?什麼人想進娛樂圈?不都是那些想出名想發達的人嗎?他們靠什麼出名?靠什麼發達?不就是靠不要臉嗎?不就是靠和那些導演、編劇、製片人上牀睡覺嗎?她想通過當演員發達?當演員能怎樣發達?能一個月賺幾千萬?顯然不能,那麼你們說,她想要什麼?不就是想出名!不就是想過那樣的生活!到底是我始亂終棄,還是她拋棄我,想去過那種生活?”
嚴倩琳說:“人家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只不過剛入社會,社會經驗不足。你去問問,全香港有哪個女子少女時候的夢想不是當明星?她想當明星有什麼錯嗎?你就發那麼大的火,再說,就算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你也不應該向她發脾氣呀!你不是愛她嗎?你的愛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你忍心讓她那麼痛苦嗎?”
“算了算了,這只不過是誤會。”朱文豪在一旁當和事老,“過去的就過去算了,也不要管誰對誰錯了。人嘛,誰都不是聖賢,哪能不做點錯事?你阿樽難道就從來沒做過錯事?如果沒有做過錯事,你怎麼從澳門跑到香港來了?再說了,人家曼君只不過想當明星,明星確實星光四射,吸引人呀!像她這麼好的條件,做一做明星夢,有什麼錯?我說阿樽,這件事我可不幫你。確實是你的錯,你的心眼太小了嘛。”
嚴倩琳說:“就是,現在是什麼社會?文明社會,法制社會,自由社會,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曼君不是你的物品,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憑什麼想要她怎樣,她就一定得怎樣?”
朱文豪說:“算了算了。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何苦?去給她道個歉,將她接回來,別再鬧下去了。”
兩人一唱一和,硬是拉着他去嚴倩琳家,甚至連花都替他買好了。
早在一個月前,李曼君已經完成了她的考試。結果自然是大失所望,她落選了。
落選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李曼君無法肯定,這件事與自己的落選是否有關。當初,李曼君從英國回到香港,目標十分明確,進入藝員培訓班後跨入娛樂圈。不過,她並沒有立即行動,而是決定先找一份工作。她必須積攢一點錢,用以支持她在藝員培訓班的生活。早在她去英國讀書時,便已經清楚,家庭肯定依靠不上,所以,她在英國讀書時的所有費用,全都是自己一點一點掙來的。在任何情況下,她都不可能再向家裡伸手要錢。工作的同時,李曼君很注意藝員培訓班的動態,並且通過熟人介紹認識了阿添。阿添在香港娛樂圈也算是一個名人,藝員培訓班的招錄,主要由他負責。一方面,李曼君也知道,阿添很好色,對她身體的興趣遠超過對她這個人的興趣。不過,她有信心把握自己,無論如何,不能讓阿添佔了便宜去。另一方面,她又確實希望通過阿添進入藝員培訓班,有了阿添的承諾之後,她才正式報名。可她沒料到的是,考試前夕,阿添突然被調離了。儘管阿添離開之前對她信誓旦旦,說是和新來的負責人已經說好,肯定錄取她。結果卻令她失望,落選了。她認真思考,覺得阿添其實並沒有出力,最根本的問題,可能是有一天晚上,阿添想和她,她嚴詞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