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劉順義說的一樣,這次叫我到營部並沒有什麼任務要分配,純粹只是一種談心,我想這其中還有讓我知道法卡山戰役的結果的意思,畢竟我和我手下的這支部隊都是法卡山戰役的功臣嘛,如果不讓我們知道這場戰役的結果那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當然,像炮瞄雷達這樣的事一般是不會告訴普通人的,就像越軍在法卡山上以爲我們在637高地上設有炮兵觀察所而全力朝637高地發起進攻一樣,對於我軍部隊來說自然是希望越軍能這樣永遠的“誤會”下去,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戰場上取得最大的利益。
只是我們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說我軍部隊裡到處都是越軍特工,也句話叫沒有不透風的牆,其實在戰場上也是這樣,不管怎樣保守秘密,但已經在戰場上發揮作用的裝備讓敵方知道那只是早晚的事。
不過這卻用不着我多考慮,我們特種偵察大隊是執行特種任務的部隊,而不是做保密工作或是對抗間諜的部隊,我需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嘴就夠了。從這方面來說,我還更希望劉順義他們別告訴我關於“炮瞄雷達”的事,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險這一點是誰都知道的道理。不過說實話,如果身爲一名特種大隊的隊長連這都不知道的話,那也有些說不過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每天除了偶爾出去散散步外就是在病房裡睡懶覺,戰士們把這樣的日子叫做和平。但我卻知道這樣和平的日子不會持續太久,因爲我看到病房正對我們這些受傷戰士進行篩選。
犧牲在手術檯上的戰士就不用說了,這裡的篩選指的是對於我們這些從法卡山戰役回來而且確定能夠話下去的戰士,咱們開始是無差別救治,但不久之後……就分爲輕傷和重傷區了。醫生說這是爲了更方便的醫治我們,所以才這樣劃分的,但其實戰士們心裡都很清楚是怎麼回事,因爲他們劃分輕傷、重傷的標準……是以能不能重新再上戰場劃分的。
比如說,有幾名戰士僅僅只是右手被彈片削掉了幾個指頭,按道理這該分到輕傷區,然而他們卻被劃分到了重傷區。爲什麼呢?因爲他們沒辦法再打槍了。所以雖然上級和醫生們都沒有明說,但其實戰士們心裡都像開着天窗一樣亮堂着——重傷區的戰友很快就要離開我們特種偵察大隊了。
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戰士們一有空就朝重傷區跑,女兵們就更是天天往重傷區的病房送花,想盡辦法讓那些戰士開心些,而那些戰士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好像很樂觀似的一天到晚都笑呵呵的。然而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不想讓別的戰士看見他們傷心難過。
與其他戰士不一樣的是,我一次也沒有去過重傷區,這事都是劉雲告訴我的。並不是我冷血,也不是我這個營長不體恤部下,而是很怕那種見到他們強顏歡笑的樣子,也很怕自己會受不了……所以我只有強迫自己什麼也不想,強忍着自己一步也不朝重傷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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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刻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到來了……
不知道是我們養傷的第幾天,其實我身上的傷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說是養傷還不如說是大戰之後的休息。這一天我正無聊地把玩着楊政委重新發給我的狙擊步槍,由於法卡山上的環境惡劣再加上我們的戰鬥十分激烈,我原先的狙擊步槍槍管都有歪了,這時候的我們因爲與越軍作戰越來越頻繁,所以繳獲的狙擊步槍也跟着越來越多,再說我們也是特種偵察大隊,其它部隊也許還會缺武器,我們可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楊政委甚至都敢放出話來了,只要我們願意,美式狙擊步槍也可以隨我們選。
美式狙擊步槍我也看過,這時候美國佬的的狙擊步槍早已不是當初我在朝鮮戰場上用的那M1C了,而是叫什麼……M700,最讓我心動的還是那上面帶着夜視功能的瞄準鏡,這不禁讓我想到了在朝鮮戰場時我們就曾經從美國佬手中繳獲了一批帶有裝有夜視儀的卡賓槍。
當然,隨着科技的發展,美國佬的夜視儀早已不再像以前一樣重得只能裝在卡賓槍上,而且成像效果也比以前的夜視儀好得多,各方面性能也都很不錯,但最後我我還是選擇SVD步槍,原因還是像以前一樣簡單——彈藥不兼容。就比如說這次,如果我們帶到142高地上的都是美式狙擊步槍的話,那麼我們只怕很快就要面臨無彈可用的地步了。
SVD狙擊步槍就完全沒這個問題了。只要隨便拿一條重機槍的彈鏈來就足夠我們打上整場戰役了。
“崔營長!”就在這時劉雲興沖沖的跑了進來說道:“快去看看吧!上級讓中央尉問團來我們部隊表演了!快去看看吧……”
“唔?中央慰問團?”我雖然有點意外,但卻並不知道這個中央慰問團是個怎樣的級別
“你……”劉雲瞪了我一眼說道:“你怎麼這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我應該有什麼反應呢?”我反問了一句。
“中央慰問團是國家級的藝術團體誒!”劉雲臉上有不高興的說道:“其他人想看都看不到,要不是我們在戰場上立下了大功,他們纔不會來我們部隊表演呢!”
聽劉雲這麼一說,我不禁就有些來氣了,把步槍往手上一端就說道:“管他什麼中央慰問團不慰問團的,我纔不稀罕!他們也就是會吼兩下,還會比咱們上戰場流血犧牲強?咱們到前線送命可不是爲了聽他們唱歌、看他們表演來的……”
聞言劉雲不由一下就愣住了,過了好半晌才扯了扯我的手臂放緩了聲音說道:“好了,是我說錯話了,人家慰問團的同志可沒有這麼說……人家也是來慰問你們這些英雄的嘛,聽說你們就是在法卡山上擋住越鬼子八個團的部隊,他們都覺得能爲你們表演是他們的光榮呢,還說想見見你……”
聽劉雲這麼說我心裡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其實我也知道中央慰問團不會有那個意思,只是我們這些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都有脾氣,就是絕不容許別人藐視我們的尊嚴和我們的付出。我想,這也許是因爲我們在戰場上付出看太多的生命和鮮血,以至於心裡都有不平衡的原因。
“走吧!我們去看看吧……他們在佈置舞臺了!”
看着劉雲滿臉祈求的目光,我不由心中一軟就點了點頭。說實話我也想出去走走,在坑道呆過後我就不想整天窩在病房裡了,同時也想出去看看,看看這中央慰問團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走出了病房拐了兩個彎,果然就看到許多戰士正忙裡忙外的用汽油桶和木樁搭建舞臺,還有一些像是演員的人在試裝、化妝彩排之類的,一副熱鬧的景象。不一會兒我就發現楊政委也在其中,此時正跟一名五十幾歲的老戰士交談着什麼。
“喲……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時楊政委也看到了我,熱情的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等我走上前的時候,楊政委就向我介紹那位老戰士道:“崔營長,這位就是中央慰問團的團長王飛同志。”
“王飛同志,這位就是特種偵察大隊隊長崔偉同志!”
“崔偉同志你好!”王飛同志熱情的握着我的雙手說道:“我們剛纔還說起你呢!你們部隊的保密工作做得還真是好啊!剛剛我才從楊政委口中知道原來你們就是在法卡山上抵擋越軍十幾個小時的部隊,能爲你們演出真是太榮幸了!”
聞言我不由看了看身旁的劉雲,暗道沒想到這丫頭片子還會對我耍這個花招。劉雲不由伸了伸舌頭,朝我做了個鬼臉就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弄得我有些哭笑不得。
楊政委見我這個表情倒是會錯了意,對我呵呵笑道:“你放心!必要的保密工作還是要有的,但是上級既然能把這支慰問團派到我們部隊來,就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有什麼話儘管說!”
楊政委的話我當然明白。關於我軍部隊的保密工作,只是因爲我們這支部隊的特殊性所以不能大肆宣傳。比如說……咱們這支部隊有許多人其實都已經在自衛反擊戰上“陣亡”了,如果要宣傳的話該怎麼說呢?再比如說,越鬼子的特務也很有可能會從我們的這些宣傳上着到一些蛛絲馬跡進而尋根摸底……所以爲了避免這些不必要麻煩,所以組織上決定有關我們部隊的戰績一律不宣傳,就算有提也只是報上一個“某某部隊”。
所以,如果是有什麼慰問團能夠派到我們部隊來表演,那就不知道要通過多少次的審覈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大方的握着王團長的手,接着斜了劉雲一眼道:“我只是聽說……能看到你們的表演是件不容易的事,所以應該是我們的榮幸纔對!”
“崔營長真會說笑!”王飛團長也是豪爽的人,他哈哈一笑道:“我也是個當兵的,事實上我們這支慰問田裡的成員全都是當兵過來的,哪裡還會不知道你們上戰場與越鬼子拼命的危險和辛苦,我們又能算什麼!”
王團長的話讓我很受用,同時在知道他們也都是軍人後,我心中僅有的一點排斥感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從這一點來說,王團長應該是位很善於察言觀色而且知道怎麼交際的人。不過這也難怪,藝術團的團長嘛,還不是整天都要跟不同的部隊打交道。
“好了好了!”楊政委呵呵笑遵:“你們就別再誇來誇去的了,王團長!晚上我們就等着看你們精彩演出了!”
“沒問題!包你們滿意!”王飛爽快地回答道。等王團長離開後,楊政委就把我拉到了一旁小聲說道:“你知道……爲什麼上級會在這時候爲我們安排一次演出嗎?”
我不由有些疑惑:“安排演出還有原因?”
“當然有!”楊政委皺着眉頭給我遞上了一根菸,互相點燃後深深的吸了一口,隨着煙霧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次法卡山戰役……咱們倖存的四十三名戰士,有二十一名不適合再上戰場了……”
聞言我猛地擡起頭來望向楊政委,很快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這次的晚會與其說是爲我們慶功的晚會,還不如說是爲那些戰士踐行的晚會……
“他們不適合上戰場……還可以在基地做一些後勤工作啊!”遲疑了一會兒,我就向楊政委請求道:“比如說徐鬆成和劉劍心,他們只不過是傷了幾根手指頭,在食堂裡乾乾話還是可以的吧!做做通信員還是行的吧……”
楊政委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想把他們留下,可是你希望他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嗎?讓他們永遠也見不着家人,永遠都沒有自己的生活?”
聞言我不由愣住了,我得承認我根本就沒想到這些。
“我已經安排好了!”楊政委說道:“他們離開後,我會給他們一些照顧的。農轉非當然不是問題,想繼續呆在部隊裡的,我會安排他們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不想繼續呆在部隊的,組織上會給他們安排工作,關於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了!”
“那……他們回去後該怎麼說?”我又問:“他們中有些人已經宣佈犧牲了不是?”
“這個好辦!”楊政委回答道:“幾個月來,邊境陸陸續續的還有不少在自衛反擊戰中走散的部隊回國,我們就說他們是在越南走散的其中一部分就可以了!至於那些犧牲的戰士,我們能做到只能是按照規定給他們發放撫卹金!”
“哦!”聽着楊政委的話,我才明白原來上級早就替那些重傷員考慮好了,同時也感到有些意外,現在離反擊戰都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竟然還會有戰士從越南返回祖國,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
後來我才知道,在越南走散的部隊返回祖國的的事何止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有,甚至一以後還有,則也是我軍規定邊防軍朝敵人喊話一律不許用“諾空私頁”等越南話的原因……
事情是這樣的,就像我們在邊境碰到的情況一樣,由於邊防軍戰士在自衛反擊戰中習慣於對敵人喊“諾空私頁”等越南話,再加上那些走散的部隊歸國時不知道我軍部隊的口令,所以在邊境經常發生自己人互相誤會的慘劇……邊防軍以爲的對方是越南人,歸國的部隊也以爲我邊防軍是越南人,於是他們在歷盡了千辛萬苦已經走到邊境就要投入祖國的懷抱的時候,卻倒在了自己人手上!
像這樣的事我聽過很多,有些是被邊防軍當做越軍打死的,有些是亂跑被地雷炸傷的,還有的則是以爲碰到越軍心理崩潰了,於是三五成羣的抱成一團引爆手榴彈自殺了……等邊防部隊跑上前去一看,全都是自己人,穿的軍裝早已經破爛不堪了!
於是不久之後,上級就下了一個命令,所有邊防部隊一律用漢語喊話,問清楚情況後才能開槍,而且每天晚上都發射照明彈,爲的是讓那些歸國的戰友能看得清祖國的方向……
“怎麼?對這些安排還不滿意嗎?”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樣子,楊政委說道:“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或者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滿足你們的要求,這同時也是劉軍長的意思,他知道你們爲國家付出了很多,所以盡一切努力想爲這些戰士做些什麼!”
“不,不是!”我挺身回答道:“你們爲戰士們做這些已經夠多了,我代表戰士們謝謝你,謝謝組織上的關心!”
“說這個就見外了!”楊政委苦笑了一聲說道:“去看看你的那些戰士吧,也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另外……你準備下!晚上晚會結束後……你來代表部隊對那些就要離隊的戰士們說幾句話!”
說着楊政委拍了拍我的肩膀就離開了,只留下我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幾分鐘後,我一個人來到重傷區的病房前,裡面的戰士們想必也是知道了今晚有中央派來的慰問團,所以鬧哄哄的一片,個個都興高采烈的。
我在門前走來走去,幾次想進去都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我該怎麼跟他們說呢?這要怎麼說呢?還有晚上的發言……我真不如道該怎麼面對對他們,雖然楊政委和劉順義爲他們做的已經夠多了,但我卻覺得那永遠也補償不了他們的傷痛……
“營長!營長來了……”最後還是一名眼尖的戰士看見了我,喊了一聲後那些傷病員就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迎了出來。我趕忙也迎了上去,同時心裡暗歎了一聲:現在是想不進去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