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苗懷志對視了一眼,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苗懷志當即朝我比了一個把他們解決掉的手勢,我想了想就搖了搖頭。
不可否認,有幾名美軍在我們旁邊的確會給我帶來很大的干擾。就算是心理素質再好的狙擊手,一想到身旁就有幾個美軍在火力堡裡抽着煙、聊着天,那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壓力。再說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一擊不中的話,根本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槍。因爲我們馬上就要對付身邊的這些美軍。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也許我們可以無聲無息地解決掉身旁的幾個美國佬。但是敵人的狙擊手就躲藏在下面,這上面的動靜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的耳朵。而一旦讓那個狙擊手察覺到什麼,那麼我和他之間的對決,無疑就是滿盤皆輸。
也許我可以換個位置……
但是我看了看四周,無奈的發現似乎只有我們趴着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山脊不大,可以藏身的地方不多,如果我們爬到別的地方,那些美國佬只要隨便拿着手電筒一照,我們就會被他們發現了。而現在我們就在他們陣地的旁邊,卻正好是他們手電筒最不容易照到的地方。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時的我,算是真正體會到邊句話的真諦了。
隨後我又想到,潛伏在這裡雖說會給我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但至少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因爲身旁的這幾名美軍的存在,隱藏在暗處的美軍狙擊手也會忽略了來自這個方向的威脅。
我聽說一名出色的狙擊手,當敵人的槍口對準他的時候,往往會感應到危險,這就是那種奇怪的第六感覺。我相信這是有的,因爲這種事在我自己身上就發生過。美軍的這名狙擊手很厲害,所以我相信他也會有。但如果來這第六感的方向,正好有幾個自己人在抽菸聊天,他會不會以爲自己是誤判或是神經過敏呢?
想到這裡,我就更是下定了決定不換位置了。
我把眼睛閉着休息了一會兒,同時儘量不去理會身旁的美軍傳來的話聲,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觀察面前的那個山坳去。
沒理由啊!怎麼會找不到人呢!
又搜索了一遍還是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我心裡就開始犯嘀咕了。應該說,要找出美軍的那名狙擊手不難纔對,因爲下面的山坳並不大,大慨只有一百多平米。敵人要控制坑道,其潛伏的位置必然是在坑道口延伸出來的直線上。如果他們潛伏在其它地方的話,除非他們的子彈會轉彎,否則根本沒有辦法把子彈打進坑道去,就更不用說擊中坑道里的志願軍戰士了。
所以我要尋找的地方很少,不過就是三個坑道口延伸出來的三條直線。而且我搜尋的重點是在我所處的那個坑道口的延伸線,因爲我覺得我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那裡。但就是這麼少的地方,我在瞄準鏡裡仔細的尋找了幾遍,卻還是什麼也發現不了……
是美軍潛伏得太好了嗎?還是我的眼力出了問題!我心裡不禁有些泄氣了,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說形勢對我來說很有利,現在我只需要找到他,然後再扣動扳機就可以了。但就是找不到目標。
我現在真有些希望那名狙擊手能再次出手,這樣我就可以輕鬆的認準他的位置並一戰而勝。這時我甚至有些後悔下了不讓戰士們輕舉妄動這個命令。雖然我知道這也許會犧牲很多戰士,但現在我卻認爲這是值得的。如果不解決掉這傢伙,我們也許以後都要被困在這坑道里而出不來了!這是多少犧牲都換不來的!
“轟!”的一聲,一枚手榴彈在坑道外爆炸。
這是坑道里的戰士們聽我的命令,每隔幾分鐘就往外甩上一枚手榴彈。手榴彈在坑道外掀起了一團塵土和煙霧,衝擊波震得懸掛在坑道口上的探照燈也不住的搖晃。
我趁着這個時候又觀察了一遍下面的山坳,還是沒有人動,一點破綻都沒有。
這時我們身旁的美國佬卻發出了一陣囂張的笑聲:“那些赤色份子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不是嗎?他們竟然希望隨便投出來的手雷就能炸死喬治!”
喬治想必就是美軍的狙擊手,聽着這名美軍的話,我不由暗念了一遍這個可怕的對手的名字。
“讓他們炸去吧!”另一名美軍回答道:“誰也不能殺死喬治,何況他根本就不在那……”
什麼?他不在那……
聽着這話我的腦袋不由轟的一聲就炸開了。他不在那,那他能在哪?哪裡還能把子彈打進坑道?
我把瞄準鏡慢慢地往坑道口的延長線往後移,當我在黑暗中看到597.9高地的另一個山脊時,我就明白了。不是我的眼力不好,也不是敵人的潛伏本領很高,而是對手沒有在這裡,他是潛伏在對面的斜面上。
597.9高地的形狀,就像是一個三角形,正因爲這個美國佬才把597.9高地稱作三角形山。而我們志願軍構築的坑道,就在三角形的兩條邊上。我一直以爲敵人的既然能打到坑道里的戰士,那當然就是潛伏在坑道外了。但沒想到敵人在坑道外是不錯,但卻是在坑道另一邊的斜面上,距離這裡足足有三百多米遠……
想到這裡我當即把瞄準鏡對準了坑道對面的斜面,但讓我失望的是,在能見度這麼低的夜晚,我根本看不到三百多米遠的距離。對面除了一片黑暗外什麼也沒有。
我花了一點時間掏出懷錶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離我和張團長約定的總攻時間只有一個多小時。
時間過得可真快,如果我有多一點時間的話,我可以考慮慢慢地摸回坑道,然後在由通道運動到對面美軍狙擊手的位置,然後再故技重施尋找他的位置。但我想現在時間已經不允許我這麼做,我們要從敵人眼皮底下爬回去都要費上一番工夫,何況還要到對面再來一回!
就這麼放棄嗎?
不行!一旦我軍的大炮開打,我就只能寄希望於美軍的狙擊手死在我軍的炮火下,否則有這傢伙防守,我們今晚反攻敵人表面陣地的希望,只怕要就此破滅了。
美軍的這名狙擊手會被我軍的炮火炸死嗎?這個可能性很小,狙擊手總是有一套保護自己的方法。
同時我也不想放過這次這麼好的機會,如果等到反攻時再與他一拼高下,到時他在高處我在低處,他在暗處我在明處,只怕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一定要把這傢伙幹掉!
我咬着牙下了決心,但是怎麼打呢!他藏身的地方根本就在我的視線之外。他甚至根本就用不着花心思潛伏,這陣地上的煙霧、塵土、黑夜就是他最好的僞裝。
我現在需要的就是光線,只要有一點點光線照到那個方向,只要讓我看到了他的位置,我就可以保證他沒有機會走上軍事法庭。這對他來說或許還是件好事,我一向很樂於助人,所以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哪裡有光線……我看了看懸掛在坑道口上的正朝坑道內射出強光的探照燈,於是就有了主意。當即對身旁的苗懷志打着手勢,命令他一等我開槍,就馬上解決掉身旁的幾個美國佬,讓我沒有後顧之憂。苗懷志會意地點了點頭,拔出了別在腰間的託卡列夫就做好了準備。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不敢太大聲,因爲我怕驚動了身旁的美國佬。接着我讓自己的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定了定神後,就把視線轉向了坑道口上的探照燈。
在我的瞄準鏡裡,那個探照燈就像是一個倒扣在地面上的手電筒,光線無孔不出地從探照燈與地面間的空隙中透了出來,形成了一個紅色的光圈。而我的步槍,就對準了光圈的一側。
我沒有開槍,我在靜靜地等着機會,一個由戰士們給我製造的機會……
“轟!”的一聲,又是一枚手榴彈在坑道外爆炸。戰士們始終不折不扣地在執行着我的命令。但也許是因爲彈藥不足,所以投擲手榴彈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了。
但這一切都不是我所關心的,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瞄準鏡中探照燈上。
在爆起的煙塵中,探照燈被手榴彈的衝擊波帶得晃動了一下,光線也跟着或明或暗。我扣在扳機上的食指也不由得緊了緊。
震動的幅度不夠大,所以我沒有開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又有一枚手榴彈甩了出來,隨着一聲巨響,探照燈被震得一晃……就在這時我的槍響了,“砰”的一聲,一發子彈從槍膛裡旋轉着飛射了出去。隨着一聲金鐵交擊聲,正中探照燈的一側,只打得探照燈整個都翻轉了過來。
霎時一道強光旋轉着從我頭頂劃過。跟着燈光一起旋轉的,還有我手中的步槍,我早已估算出狙擊手有可能隱藏的大慨位置,這時已先燈光一步把槍口調整到了這個方向。
燈光飛快地劃過面前的斜面,照亮了斜面上的黑色的焦土、彈坑、機槍堡,還有機槍堡裡一個個驚愕的美軍……
我的槍口也跟着燈光飛快的移動,突然我槍口停了下來,想也不想就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一發子彈飛射了出去,
剛纔在我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名頭戴貝雷帽的美軍。我知道他就是美軍口說所說的喬治,因爲我熟悉他手中的步槍,那是一把跟我手中幾乎一模一樣的帶着狙擊鏡的m1c。
他果真像我想的那樣,根本就沒有什麼僞裝。他輕鬆地在對面架起了幾個沙袋,然後蹲在沙袋前架着槍,悠閒地瞄準着他的目標。
他或許是覺得,在他的臨視下我根本就不可能出得了那個坑道吧!或許他還會以爲,就算我能出得了坑道,也不可能會發現在黑暗中的他,因爲我根本就沒有光源。
但顯然他錯了,這兩點我都能做到。因爲他犯下的這個錯誤,所以我發現了他。
不過也只是發現他而已,我並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命中目標。因爲在我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探照燈的燈光已經飛快地劃了過去。我幾乎就是憑着剛纔的印像朝黑暗中射出一發子彈的。
我本想把槍膛裡的其餘子彈全部朝那個方向打出去,但很快就失去了慾望。因爲我知道,如果第一發子彈打不中他,那麼其它子彈就更沒有打中他的希望了。
“參謀長,快走!”苗懷志在旁邊推了我一把,這才把我從自己的世界裡拉了回來。
剛纔我太投入了,投入得眼睛裡、視野裡,甚至是腦海裡只有手中的步槍和那名被稱作喬治的狙擊手,以至於把其它所有的東西都給忽略掉。這時被苗懷志推了一把,才猛然驚醒了過來。
轉頭一看,身旁的機槍堡裡已經躺倒了三個血淋淋的美軍屍體,不用想也知道是苗懷志乾的。苗懷志正操着敵人陣地裡的高射機槍朝黑暗中一陣瘋狂的掃射。
“快走啊!”苗懷志一邊掃射着,一邊朝我大喊:“還愣着幹什麼?快回坑道,我掩護……”
“轟!”的一聲,苗懷志話還沒說完就有一發迫擊炮炮彈在不遠處爆炸,苗懷志捂着左腿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見狀我一把就將苗懷志從機槍堡里拉了出來,也不理他痛不痛,揪着苗懷志的領子拖着他就往坑道口的方向狂奔。話說這苗懷志人看起來不胖,但拖起來還是蠻重的,好在從山脊到坑道口一路都是下坡,所以速度倒也不慢。
不過這可急壞了苗懷志,一路在後頭大聲朝我叫喚着:“參謀長,別理我,你快走!”
我不理他的叫喚猛地又加快了速度。這時我們已經跑到了山脊下,有山脊的掩護,敵人大多數子彈都打不着我們,探照燈也照不到這裡,在這一段時間裡暫時是安全,我們只要在敵人跑上山脊前鑽回坑道就安全了。
但我似乎沒法做到這一點,因爲這時山脊上已經傳來了美軍的叫罵聲,那聲音就在我身後。於是我猛地停了下來,趁着美軍在黑暗中還沒發現我們時,隨手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丟出了兩枚手榴彈,接着拉上苗懷志又跑。
“轟轟!”隨着兩聲巨響,背後傳來了美軍的一片慘叫。
我不敢回頭去欣賞自己的傑作,使出吃奶的勁拉着苗懷志朝坑道口狂奔。只是這時我們已經下了下坡,走上了比較平緩的地段,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
幾道光線在身邊閃過,我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危險,那是美國佬打亮了手電筒。我心裡很清楚,一旦讓這些光線照到我們身上,我們很快就會變成馬蜂窩。
由於怕被美國發現,所以這時苗懷志也不敢叫喊了,只是拽着我的手使勁想把它拉開,但我就是鐵了心不放手。一邊拖着他繼續跑一邊拔出腰間的m1911往身後甩手就打。
“砰砰……”隨着幾聲槍響,美軍亮着的幾個手電筒當場就被打滅了。
當讓我很無奈的是,美軍的手電筒就像是熒火蟲一樣,越打越多,打滅了幾個反而又多出幾個來。而且槍聲還暴露了我們的位置,很快就有幾道光線朝我們照來,嚇得我拼盡最後的一點力氣拖着苗懷志就跑。子彈就“噠噠噠……”的一路在後面跟了上來。
就在這危機的時刻,坑道口裡突然跑出了十幾個黑影,他們也不說話,舉起手中的衝鋒槍對着美軍的方向就是一陣猛掃,只打得黑暗中發出一片慘叫聲。更有兩名戰士快步跑了上來,一個一個把我和苗懷志搶了進去。
在戰士們的幫助下進了坑道口後,我不由又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倒在地上。看了看身旁苗懷志腳上的傷,發現只是被一塊小彈片打中沒有什麼大礙,兩人不由慶幸地相視而笑。
“你們樂個啥!差點都沒命了還笑成這樣?”身旁傳來了秦指導責怪的聲音:“我說謀長,我知道你帶兵打仗的風格,所以一直都沒攔着你上戰場。但是這一回你過火了!你身爲兩個高地的總指揮,卻獨自一個人上陣地……”
“指導員!還有我呢!”苗懷志在旁邊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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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你!我正想說你呢!”秦指導衝着苗懷志沒好氣地說道:“你知道參謀長一個人出去即不攔着也不報告,還跟着一塊兒出去了?你們倆都是屬牛的是吧!要不是守坑道的小孫無意中提起,我馬上組織兵力在這裡接應,我看你們還笑得出來……”
“指導員!這可怪不得參謀長!”苗懷志替我辯解道:“參謀長這回出去啊,是去打敵人的那個神槍手,如果不把他打掉,那咱們今晚的反攻可就難嘍!你是沒瞧見,除了參謀長還真沒人能把那傢伙給打掉!”
“唔!打掉了嗎?”秦指導員是個聰明人,當然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不知道!”我苦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