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定睛一看,大門口並肩走進兩個大漢。
簡而言之,是一個刀疤男和一個和尚,兩個人都很高大。
其中這位鬍子拉碴看着像混江湖的刀疤客是個南歐人的形象,黑眼睛高鼻樑,眼眶深陷,輪廓挺拔,右眼角下的疤痕帶着褐色深深的楔入肌膚之內,十分的明顯。
他穿了一身髒兮兮的灰袍。他的頭髮又長又亂,遮住了另外那半張臉,他的袍子也破破爛爛,邊角早已磨得殘缺不全。不過這人的手臂上纏着繃帶,看樣子很結實,似乎是個練武的。這刀疤客的眼睛雖然很亮,但是卻有些對眼的感覺,似乎有點什麼毛病,不過他最顯眼的還是他身後揹着的那個大包裹,那是一個很大很大,大得離譜的包裹,是由一張帶着螺旋花紋的臧紅色粗布,打了個結包裹而成,分量看起來實在是不輕。
與此人同行的和尚卻要中規中矩的多,看來行腳僧都是不留鬍子的,也看不出這位高僧多大年紀。不過他的臉就像是風乾的黃蠟,面方耳闊,顴骨高聳,帶着東方人的特徵,身上也是骨瘦如柴,穿着舊得發白還打着補釘的僧袍,雖然風塵僕僕卻也整齊乾淨,若不然別人一定會把這位苦行僧當成是非洲難民轟出門去。
那僧人雙手合十,氣定神閒,而這位像俠客的傢伙卻風風火火,進門後哈哈一笑,大步流星,順手牽羊從一旁坐着喝酒的路人腰中抽出一把大刀,擎在手中。
“你……你還我!……”
失了防身兵器的客人惱羞成怒,而這怪俠側頭向他嫣然一笑,拉開架勢後大喝一聲。
“哇呀呀呀!!!”
衆人但見這怪俠氣勢奪人,在客廳中央的空地上掄起大刀舞了起來,又蹦又跳極爲賣力,場上立刻風生水起,只可惜這套刀法實在是粗劣不堪,周圍掌聲與笑聲紛紛響起。
“哈哈哈,這屌絲男跑這來耍大刀哪?”
喝酒的人開始嘲笑起來,那怪俠練完刀後將兵器丟還主人,竟然額頭冒汗,微微喘了起來,似乎也微微感到臉紅,向樓上的藍雅婷抱了抱拳,然後撩起袍子,找了個空桌位一屁股坐下。
“店家,給我上酒,好酒好菜,都給我拿來,給我拿最好的酒!”
衆人哈哈大笑,原來這便算是亮了一手絕活可以理直氣壯白吃藍姑娘請的一頓飯了。客人之中當然有不少人心中不服,媽的我的本事也不比他差啊,只可惜先入爲主我也耍一套出來卻真是有些跟風的味道了。
這怪俠當然看得出來,眼睛一瞪,一拍桌子吼道:“他奶奶的,敢小瞧了我們?苦戒大師,你也露兩手讓這些龜孫開開眼界!”
那位高僧雙手合十,閉目凝視,無動於衷,很有些古道仙風的感覺。
“阿彌陀佛,出家人怎可於人前攀比爭勝。”
樓上的藍雅婷身爲請客的主人,當然看在眼裡,她聽說有些地方的和尚不戒酒色,正是酒肉穿腸過,妹妹懷中坐,佛祖心中留。想到這裡,於是她出言問道:“這位大師,可也要喝點酒嗎?”
苦戒和尚聽聞,立刻起身,躬身回道:“罪過,罪過。酒乃佛門第一大戒,多謝檀越的好意。不過,可否煩請這裡的店家爲貧僧施捨一碗清水?”
客棧的老闆對過往的僧侶還是有幾分尊重的,親自過來倒水,苦戒躬身稱謝,這才落座。只不過他似乎總是有意不讓那刀疤男離開自己過遠,很有些監管約束的味道。
其他的客人們見狀更是覺得有趣,誰知道這脾氣大相徑庭的兩個人爲何會相伴而行。而那怪漢卻不去理會和尚,而是情不自禁的挪着凳子向一旁的馮天楠靠攏。
馮天楠也察覺到這個傢伙的目光也湊到了他的背後,這不由得使他警覺起來。只不過這怪俠卻是粗聲大氣,一點也不藏着掖着,一臉的哈哈大笑。
“帥小夥,你真有本事,畫的這是哪家的姑娘,好棒,真是棒極了。”
此刻這位大俠和馮天楠早已經成了樓下最亮眼的焦點。客人們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麼開始馮天楠已經在桌子上鋪開畫紙,調好各色的顏料,下筆如飛。他全神貫注,筆走龍蛇,作畫的姿勢瀟灑至極。妙筆如生,片刻之間一張生動傳神惟妙惟肖的畫像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畫的竟然是樓上的藍雅婷姑娘,而畫上的她正於冰雪之中舒展身姿,翩翩起舞,如芙蓉出水,驚鴻展翅,美輪美奐,妙不可言。
“帥呀,你這小子不但琴拉的好,畫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真是才華橫溢,人中之龍啊。”
怪俠看了不由得拍手大讚。馮天楠當然看出這傢伙的思維神經很是有點問題的,所以他的另一隻手一直扣緊長劍,隨時出竅,況且他在畫畫的時候不習慣別人盯着自己看,於是冷聲問道:“尊駕也懂畫畫?”
怪漢見他終於和自己說話了,似乎如願以償,心滿意足的大笑道:“略懂,略懂。”
一旁的苦戒大師慧眼如炬,沉聲道:“邢顛,不可打擾別人。”
這位叫做邢顛的怪俠果然消停了片刻,不過只是過了一會,他有開始搗亂了。首先他開始雙眼發直,然後一眨不眨的盯着馮天楠腰中的長劍,一寸一寸的湊過臉來驚歎道:“哇,我死了,我死了,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尤物!好劍,好劍,真是好!帥小夥,不,藝術家,可否將你的寶劍借俺看看?”
馮天楠聽此人又在一旁大呼小叫,實在是不勝其煩,只得皺眉問道:“閣下也懂劍?”
“略懂,略懂。”
“那你就應該知道劍不是隨便給人看的!”
邢顛是個懂行的人,也是個守江湖規矩的人,聽了這話,伸出去的大黑手只得又縮了回去,只不過卻還是心癢難耐,在座位上抓耳撓腮,捧着酒壺往自己嘴裡灌酒。
馮天楠觀其神色,心裡很肯定,這個邢顛只怕也是個使劍的人。想到這裡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親密質感,敵視的心態也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