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凝霜刺了蔣玉闌一劍,便匆匆逃走了。心中不是不慌的,畢竟那可是丞相的公子,平白叫她刺了一劍,怎麼可能饒得過她?
之前被蔣玉闌救下時,燕凝霜並未對這位俊美公子生出多少提防之心來。因着是初次下山,對人的防備心不重,顯擺之心卻是足足的,想也沒想就道出了自己的來歷。
方纔刺蔣玉闌時,燕凝霜只是爲了出一口惡氣,並未想許多。然而一路匆匆逃走,卻叫她不知不覺想了許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假使蔣玉闌抓不住她,該不會去山門找師父和師兄弟們的麻煩吧?
想到這裡,不由得咬了咬脣,心下一時焦急起來。不行,她連夜便要回山門,必要搶在蔣玉闌的人的前頭。
心裡雖如此想着,腳下卻不知不覺來到了那座荒園子裡。
“小千,我恐怕不能帶你回山門了,我捅了簍子,連夜便要回山門。”燕凝霜進了荒園子,便一路往裡頭唯一一間遮風雪的屋子走去。卻是見着裡頭篝火燃着,以爲千衣並沒有走,故而一邊走一邊道。
誰知,剛走進屋子裡頭,便不由得眼睛瞪大了,急急飛身後退。
卻已是晚了,只見裡頭掠出來一個銀灰色的身影,一閃之下便來到身前,捉住她的後領,將她提了起來:“你連夜要走?”
沙啞得彷彿不似人聲的音調,從遮得嚴嚴實實,僅僅露出一雙眼睛的神秘男子口中發出。
燕凝霜被提住後領,再也掙脫不得,頓時駭得臉色煞白。思及那晚的慘敗,是她一輩子難忘的恥辱。然而眼睛裡卻是涌出血絲來,強烈的自尊令她下意識地拔劍:“大魔頭,你還敢來?我跟你拼了!”
燕凝霜只不過是想同小千告個別,哪裡知道小千不在了,卻遇見了大魔頭?一時間,也不由得暗道背晦,很不該回來的。
說起來,燕凝霜自從那晚被大魔頭折斷劍尖,又拼命之下筋脈盡斷後,便被囚禁在了這荒園子裡。除卻剛醒過來的那日見過大魔頭之外,竟再沒有見過他。
每日只有“小千”來給她送吃的,又熬藥給她喝
。對燕凝霜而言,“小千”是青澀稚嫩的小童,體貼又可愛。而大魔頭卻是殘忍狠毒,令人痛恨的。故而,見到千衣的那一刻,燕凝霜心中的仇恨便涌了上來。
千衣只是輕輕一指,點在燕凝霜的手腕上。頓時,那執劍的素腕便是一抖,寶劍立時掉落在地上。
經由這陣子的調養,燕凝霜筋脈雖然僥倖之下恢復,然而功力卻只是恢復了五六成。對上千衣這樣的高手,正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燕凝霜心裡恨極了千衣,一見到他便忍不住失去理智,只想將他扒皮抽骨才泄恨。因而失了寶劍,便用牙齒和爪子來報復,竟如同叢林中的小獸一樣。
千衣只是將她提得遠了一些,粗啞的聲音說道:“你想跟我拼命很容易,我掐死你如同踩死一隻螞蟻一般。可是,你不用回山門了麼?”
燕凝霜聞言,頓時清醒過來,卻是臉色一變,更加用力掙扎起來:“你放開我!”
“叫我放了你,很容易。”千衣說道,待燕凝霜的掙扎稍微弱了下來,便繼續說道:“你將那日使出來的拼命招數告訴我,我便放你回去。”
“呸!”燕凝霜啐他一口,“做夢!”
千衣遭了唾棄,心頭涌出一股惱意,眯了眯眼睛,將燕凝霜的衣領攥得更緊了:“你有兩個選擇。一,死在這裡。二,告訴我那功法,我不僅放你回山門,還替你解決丞相府的麻煩。”
燕凝霜聽了第一句,張口便想說:“難道本姑娘怕死不成?”然而聽了第二句,不由得怔住了。
這實在是個太優厚的交易,故而剛剛聽聞,燕凝霜便不由得心中掙扎起來。
倘若她死在這裡,那麼蔣玉闌找不到她,便會去山門找師父和師兄弟們。她死不要緊,但是師父和師兄弟們不知前情,平白多了一個敵人,對他們公平嗎?
而若是選第二條,她不僅能夠保住性命,還能解決這個危機。只是,泄露門中武功,卻是違背了門規的。
最終,咬了咬牙,燕凝霜道:“我選第二條。”
回到山門後,她便向師父請罪
。到時候是死是活,任憑師父責罰就是。
“只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燕凝霜擡起頭,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神情。
千衣疑道:“哦?”
燕凝霜便道:“你把小千放了!”
千衣:“……”眼睛閃了閃,緩緩問道:“你要他做什麼?”
“哼,你這樣心狠手辣的大魔頭,不配叫小千跟隨!”燕凝霜不屑地道。
千衣的眼神閃了閃,忽然說道:“如果他願意,我會放了他的。”
“一言爲定!”燕凝霜立即說道,“倘若你反悔,就叫你武功盡失,筋脈盡斷!”
這對學武之人而言,無疑是最狠毒的誓言了。燕凝霜如此咬牙切齒地說出來,顯然是早就盼着千衣有這一日了。
“我先帶你去解決丞相府的麻煩。”千衣也不跟她計較,腳下一點,便提着燕凝霜飛身躍起,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倒叫燕凝霜愣了一下,他爲何沒有先叫她說出武功心法?難道他不怕她毀約?
必定是他心腸狠毒,早就有無數殘酷手段等着她,根本不怕她反悔。嗯,一定是這樣。燕凝霜想到這裡,方纔有些觸動的莫名心思,頓時被壓了下去。
她和他只是交易罷了,他這樣的大魔頭,日後離得越遠越好!不對,等她日後武功大成,再來降妖除魔!燕凝霜心裡想道,被千衣提着飛掠,愈發坦然了。
千衣的身形極快,不多時,便帶着燕凝霜來到丞相府中。所停之處,恰恰是丞相府的正院。
因着是除夕之夜,蔣丞相帶着家中一干妻妾與子女,全都在正院裡團圓守歲。忽然聽到院子裡傳來下人們的喊叫:“什麼人,大膽擅闖丞相府?”
聞得聲音,蔣丞相安撫了女眷,便帶着倚重的下人走出來。
但見院子裡站着一對奇異的組合,女子卻是眼熟,正是府上曾經有恩的燕凝霜
。那男子卻是渾身上下都被包在銀灰色的奇異衣裳裡面,僅僅留出一雙眼睛在外,渾身散發出詭秘的氣息。
“燕女俠,不知這位是?”蔣丞相老謀深算,此刻見着來者不善,卻仍舊是笑臉對人,朝燕凝霜說道。
千衣已經放開燕凝霜,任由一衆家丁將他們團團包圍。燕凝霜不知千衣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聽了蔣丞相的話,便不回答,只偏頭看向千衣。
只聽千衣粗啞的聲音開口道:“打了小的,自然出來老的。你們欺負我師侄,我這把老骨頭自然是替師侄出一口氣來了。”
燕凝霜一聽,不由得咬牙,他憑什麼以門中長老自居?然而此時卻不是算賬的時機,便只是不吭聲,看他如何消除丞相府的麻煩。
卻說蔣丞相聽了千衣的話,卻沒有絲毫疑惑,在他看來,擁有這樣粗啞聲音的男子,原該是老態龍鍾的模樣。
因而肅了肅容,說道:“不知府上何人欺侮了燕女俠?據我所知,分明是燕女俠刺了我兒一劍?爲何如今,竟是賊喊捉賊起來了?”
說到後面,卻已經是音調漸冷。
千衣絲毫不放在心裡,只是嘎嘎一笑,操着一口粗啞的音調說道:“大人爲何不問一問,我師侄爲何刺貴公子一劍?”
“我兒素來謙和持重,從不曾與人爲難。哪怕說出什麼話來,叫燕女俠心中不快,也不該拔劍傷人吧?貴門派之中,難道是這樣的規矩?”蔣丞相負在身後的手,朝身後做了幾個手勢。
千衣嘎嘎一笑,渾然一派混不正經的老無賴模樣,只道:“我們門派中的規矩,誰若侮辱了門派中人,不論對方是誰,哪怕傾盡全派之力,也要將那人斬殺。我師侄方纔刺了貴公子一劍,卻是心慈手軟,違背了門規了。”
“好大的口氣!”蔣丞相冷冷地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着,擡手一揮:“動手!”
頓時,從蔣丞相的身後出現數個黑衣人影,手中或執劍,或握刀,或舉錘,長喝一聲,紛紛朝千衣襲去。
也不見千衣使出武器,但見原地銀灰色的人影消失了,隨即躍入幾名襲來的黑衣人中間
。輕飄飄幾掌拍出,隨後又回到原地。
在他站穩之後,那幾名黑衣人才慘叫一聲,倒飛出去。口中吐血,昏迷過去,再也沒醒來。這一幕,完全顛覆了蔣丞相對高手的認知,不由得身形一顫,望着千衣陰寒的目光,心中陡然生出一絲寒意。
方纔他派出去的黑衣人,是府中的暗衛,武功算得上一等。真正的底蘊,蔣丞相是捨不得拿出來的,故而只是叫幾名一等高手來試水。
誰知一試之下,竟然是這般情形。不僅蔣丞相和下人們吃了一驚,就連燕凝霜都不由得用異樣的眼神看向千衣。不由得,想起來時她問他:“你憑什麼大言不慚,咬定能夠解除麻煩?”
萬一他解決不了,卻將她也帶累進去,豈不是得不償失?故而燕凝霜提出,放她下來,他自己去解決。
誰知千衣自信滿滿地道:“京城這片,單打獨鬥,我沒有敵手。若是打羣架,我全身而退不成問題。”故而,一意提着燕凝霜,叫她跟了進來。
此時,見識到了千衣的武功,燕凝霜不由得有些後怕起來。幸好她沒得罪死了他,否則他報復山門怎麼辦?
“方纔是誰侮辱了我師侄,出來吧。”千衣粗啞的聲音又響起。直如鋸子鋸木頭一般,聽到人的耳中,只覺得心尖尖也被鋸掉一塊,又疼又怕。
蔣丞相心中已經轉了幾個彎,今日哪怕他招出府中底蘊來,只怕也是損失慘重。倒不如保留實力,留待日後復仇也不晚。
便笑着拱了拱手,說道:“這位長老,犬子失血過多,此刻臥在牀上起不來身。他已經受了懲罰,此事便算了吧?”
“不可!”千衣一口拒絕。
蔣丞相的眼皮抖了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又道:“府上願意出資,給燕女俠壓驚。”
此話一出,千衣沉默了。
只見有戲,蔣丞相便朝身後的下人使了個眼色:“去取十萬兩銀票來,給燕女俠壓驚
。”
十萬兩銀子,對丞相府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然而,對燕凝霜而言,卻是巨大的一筆數目,故而驚得不得了。無論如何沒想到,千衣帶她來砸場子,反而得了十萬兩銀子壓驚。
不多時,下人捧着一隻錦盒回來了:“大人。”
蔣丞相接過,又雙手奉上給千衣:“長老請收下。”
若是千衣收了,那麼此事便暫告一段落。若千衣不收,一意與蔣玉闌爲難,那麼蔣丞相便不得不動一些手段了。故而,蔣丞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千衣,且瞧他接是不接。
千衣沒有多加思索,擡手便收了,然後說道:“大人如此厚道,我們門派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輩。此事便就這樣算了,希望日後我師侄再來京中歷練,貴府上的人見了,不要與她爲難纔是。”
“這是必然。”蔣丞相道。
十萬兩銀子,對丞相府來說雖然不多,然而到底也是一口香肉。就這樣白白叫人訛詐了去,蔣丞相到底是不痛快的。因而面上神情,愈發皮笑肉不笑起來。
“既然如此,叨擾了,告辭。”千衣卻不理會,收好錦盒,便一手提起燕凝霜的衣領,飛身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他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的工夫,便離得遠了。再一眨眼,兩人便變成了兩個小點兒,很快消失在暗夜中。
望着兩人離去的方向,蔣丞相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此時,蔣玉闌從隱身之處走出,愧然說道:“對不起,父親,兒子惹禍了。”
“哼,且先叫他們囂張一時!”蔣丞相的聲音陰冷,轉頭招了衆人散去。
另一邊,千衣帶着燕凝霜回到荒園子裡,說道:“麻煩已經解決了。”
燕凝霜才站穩,便聽得千衣說了這麼一句,顯然是催她說出武功招數。她心有不甘,恨恨地道:“當初你明明可以殺我,卻救了我,便是爲了套我的武功招數吧?”
千衣不置可否。
“你已得了十萬兩銀子,還想要佔便宜嗎?”燕凝霜心中不忿,一點兒也不想跟他說出那同歸於盡的招數
。
千衣聞言,二話不說便從懷裡掏出錦盒,塞到她手裡:“現在你可以說了。”
十萬兩銀子,他就這樣推出來,竟是眼睛也不眨,倒叫燕凝霜愣了一下:“你?”
“回到師門,你就有交代了。”千衣道。
燕凝霜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說的交代。竟是叫她向師門說,她賣了門派中的一個雞肋招數,得了十萬兩銀子。
“呸,誰稀罕你的人情!”燕凝霜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滋味,猛地把錦盒重新塞回他手裡:“口訣是這樣,你聽好了!”說着,便將那個門派內幾乎無人學,也幾乎無人懂的,既艱澀又雞肋的招數說了出來。
千衣聽罷,便垂眼在心中演練起來。待覺無誤,便點了點頭:“你可以走了。”
燕凝霜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莫非忘了,你還應下一件事?”
千衣頓時一愣,纔想起來,燕凝霜說過的條件。他想了想,擡手摘下了覆着面孔的面巾,露出來一張青澀稚嫩的娃娃臉。
待這張青嫩的娃娃臉一露出來,燕凝霜瞬間如被雷劈,眼睛睜得大大,擡起手指頭,抖抖索索地指着他,不可置信地道:“你,你!”
“你還要他跟你走麼?”這一回,千衣沒有可以改變嗓音,而是用本來的青嫩嗓音說出。
燕凝霜仍舊不信,猛地上前一步。再也顧不得他是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大魔頭,擡手狠狠扯掉他的面巾,又用力撥掉他的頭巾,再咬牙切齒地將他銀灰色的外裳也扒下來。
頓時,一個娃娃臉少年,眨着一雙有些狡黠的細長眼睛,無辜地出現在視野中。
燕凝霜情不自禁地倒退幾步,臉色煞白:“不,不可能!”
面前這人,分明是那個斷她劍尖,囚她數月,殘忍狠毒的大魔頭。怎麼可能是細心又可愛的小千?
一定是她看錯了,他只是同小千長得相似而已,他一定不是小千
!
然而,這麼久的相處,即便是隻蚊子,也該數清腿上有幾圈毛了。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呢?燕凝霜只見面前的這名男子,不論五官神情,還是身形氣質,都同她印象中的小千一般無二,不由得咬緊嘴脣。
倘若小千就是大魔頭,大魔頭就是小千,兩人原是同一人,那麼她又算什麼?她對他笑,她逗弄他,她生平第一次烤燒雞卻都給了他吃,她還將自己珍愛的玉佩悄悄留給了他。
想到這裡,燕凝霜只覺胸中一陣作嘔,擰緊眉頭再也不肯回頭,踉踉蹌蹌地跑走了。卻是心神不穩,就連躍上牆頭時,都險些跌了下來。心中愈發不想叫他看見這副狼狽的樣子,便只是咬緊了嘴脣,頭也不回,飛快離去。
地面上的雪光反射出漫漫冷色,千衣一身單薄衣裳,站在寸餘厚的雪地上,望着燕凝霜消失的方向,不知爲何胸中有些悶痛。他伸出手來,有些悵茫地捂住悶痛之處,只覺不論再怎樣運起內力,那處不適始終不能消減。
不知不覺,又摸出那塊燕凝霜第一回離去時,留下來的玉佩。沾了體溫,此時摸着十分溫潤。漸漸腦中又浮現出一張冷若冰霜的美豔面孔,臉色是雪色的蒼白,偏偏薄脣咬出了血一樣的刺目紅色,又倔強又可憐。
心口那處的悶痛,彷彿又有愈烈的趨勢。千衣抿了抿脣,從地上撿起袍子穿上,又將面巾、頭巾拾起來,重新裹好。最終,沒有將這塊玉佩與以往收集的東西放在一處,只是貼身帶起來。
京西大營。
宇文婉兒一身銀色鎧甲,手中握着一把通體烏黑的長鞭,站在一處高坡上,望向皇城的方向。但見燈火點點,連綿成了片,又有各色各樣的煙火騰空升起,爆炸開來,開出美妙絢爛的花朵。
往年這個時候,宇文婉兒都是陪在皇上的身邊,穿着最華麗繁複的錦衣華服,坐在溫暖如春的漢白玉鋪就的殿內,仰頭不經心地看着一張張刻意虛假的面孔,和一朵朵絢爛卻瞬間即逝的煙火。
那時的她,是多麼的天真。想到這裡,宇文婉兒不由得輕輕一笑。
“都統,怎麼站到這裡來了?”一個關切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
宇文婉兒低頭一看,只見營地中的一名大隊長從坡下正往上頭走來。但見對方神情誠懇,便道:“看風景。”
臨行之前,宇文婉兒向秦羽瑤辭別。卻從秦羽瑤的口中聽取了許多建議,比如爲驍騎營的隊伍重新進行了編制。五人一組,從中選拔出一名小組長,管轄五人的一應事務。倘若五人中有任何人犯了錯,小組長論同罪。
而五個小組整合起來,編製成一箇中組,從中選拔出一箇中組長。五個中組又整合起來,編製成一個大組。大組上面還有小隊、中隊、大隊等等,全都採取這樣的編制,以及犯錯之後上級同罪的論罪方法。
一開始,這個方法遭到了絕大部分人的牴觸和排斥。他們只覺得,人人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騎兵,拿的都是同樣的軍餉,憑什麼別人犯錯卻要他們一併承擔?就連做組長、隊長都是興致缺缺。
然後,宇文婉兒告訴他們,所有的組長和隊長,另有一份軍餉單獨從她這裡取。所有人都不信,哪裡有這樣的敗家子,又長了天大的膽子,膽敢拿自家銀錢賞軍士?
然而,待一箱子一箱子的真金白銀露出來,所有人都看花了眼。卻是臨走之前,秦羽瑤特意領着宇文婉兒到錢行裡走了一遭,叫她取了三萬兩白銀,便是爲了此刻。
不論心裡如何想,沒有人和銀子過不去,方纔還不屑的軍士們,紛紛爲組長和隊長的職位而打了起來。宇文婉兒也不管,待有人鬧到跟前,問她說:“都統,敢問竟是誰的拳頭硬,再不論品性和道德,就可以做組長和隊長嗎?”
宇文婉兒只是點頭:“對。”
身爲軍士,拳頭硬是最要緊的。當然,若有那腦子格外靈魂,滿肚子心計的人,自然會找到她這裡來,毛遂自薦。
果然,這條規則雖然不講道理,卻是最簡單的,也沒有多少人不服氣。直到後來,有人向宇文婉兒開玩笑:“都統,是不是誰打贏了你,便能夠做都統了?”
新來的都統大人,竟是一名嬌弱的女子,早就讓一干軍士們非議了。這玩笑開出來,倒也不全然是玩笑,竟是有着深沉的心思在裡面的。
宇文婉兒是何等樣的機靈,這種情形早就考慮到了,故而也不迴避,直直說道:“我只跟大隊長動手
。”人人都同她比試,她卻要累死了,不如直接挑了頭兒,還能顯出本事來。
驍騎營的一干軍士們,似乎是不曾見過這樣颯爽的女子,竟與男子也差不離了,故而倒也好奇起來。
一共十名大隊長,宇文婉兒立下規矩,每日只接受一次挑戰。十日下來,宇文婉兒全勝,頓時引起驍騎營的轟動。
有人心疑作弊,畢竟那可是軍營裡最能打的十人,憑什麼全都被宇文婉兒打敗了?
宇文婉兒也不辯解,只道:“我每日接受一次挑戰。誰想光明正大同我比試,便自己想辦法爭取名額罷。”
宇文婉兒使得一手好鞭子,又被秦羽瑤教了不少近身格鬥的功夫,更勝在聰明敏捷,故而鮮少有輸的時候。唯一一次輸的時候,卻是被軍營裡的一位力氣格外大的壯漢,從始至終鎖住身子,掙扎不開,纔不得不認輸。
那人竟不是大隊長,而是一名小組長。名叫魏憨,實在是個憨人,有着一把子難見的力氣,卻是腦子不機靈,打架的時候總被人佔便宜,才只能做個小組長。
軍營裡的軍士們久戰宇文婉兒不下,真是想盡了法子,最終纔想出這麼一個損招來。卻是叫魏憨也不必做別的,只管近了宇文婉兒的身,從背後將她抱住,不叫她掙脫便是。
這些人之所以敢如此對待宇文婉兒,只因宇文婉兒雖然攜聖旨來上任,然而上面卻沒有寫明她乃是天家公主。故而,軍士們雖然疑心她的身份,卻也不知她的真實身份,纔敢想出這種餿主意。
事後,宇文婉兒不僅沒惱,反倒賞了魏憨五兩銀子:“凡是光明正大勝我之人,皆可領取五兩銀子的賞銀。”
此言一出,頓時所有人都開始眼紅嫉妒起來,那麼多大隊長都沒勝了宇文婉兒,單單叫他一個小組長給勝了,如何肯服氣?
後來有人試圖依法炮製,然而還沒接近宇文婉兒的身,便被宇文婉兒兩鞭子抽翻了。吃一塹長一智,宇文婉兒不容許自己在同一個招數上吃兩次虧。
因着每日同軍士們吃住都在一處,訓練也不搞特例,且又武功高強,賞罰分明,很快宇文婉兒就收服了一部分軍士的心
。又因爲宇文婉兒雖然訓練他們格外狠,但是也肯自掏腰包給他們加餐加肉,故而越來越多的人都肯跟着宇文婉兒幹。
除夕之夜,軍士們照樣鎮守京西大營,宇文婉兒也沒有回去。在此之前,營地裡的軍士們都打了賭,猜宇文婉兒是否會請假回去過年。畢竟,宇文婉兒是女子嘛,又生得這樣漂亮,來軍營已經是奇事了,難道過年竟不回家的?
且,鎮日同他們這些臭男人在一處,她不擔心嫁不出去麼?
後面這句,卻被許多人鬨笑:“咱們都統大人生得絕色無雙,何須擔心這些?”
便是他們,對宇文婉兒也是又敬又慕,絕不敢唐突了。雖然日日比武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矩,卻是人人都極自重,再不肯佔宇文婉兒的便宜。甚至當初糊弄魏憨贏了宇文婉兒的人,也被私下裡揍了一回。
由此可見,宇文婉兒收服人心的本事。
“你有什麼事?”宇文婉兒之前吩咐過,不叫人來打擾她。誰知,這個大隊長卻尋了過來,故而問道。
那大隊長撓了撓頭,說道:“軍營外來了一個小子,說是都統的哥哥,非要進來不可。”
宇文婉兒的眉頭動了動,問道:“那人是什麼打扮?”
大隊長便答道:“長得極高,穿得也不錯,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且,他是拉着一輛馬車來的,我們檢查過了,全是各種各樣的煙花。因着這東西不安全,極易招災,所以屬下來向都統大人請示,是否放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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