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大順朝這一朝的事,便不得不從先帝開始提起。要說先帝,是一個典型的前期勵精圖治,英明治下,但是後期昏聵的君主。若是如此就罷了,偏偏他是長壽之相,一直到六十多歲,仍然身子骨康健,能上馬拉弓,能提劍砍人。
那時,太子殿下也就是當今的聖上,已經年近四十歲,他從二十多歲就一直等着先帝駕崩,登上皇位。然而先帝是個極重養生之人,素日裡十分注意保養,便一直大病沒有,小痛罕見地活到六十多歲。並且,很有長命百歲的跡象。
若是先帝長命百歲,今上搞不好就死在他的前頭,這一輩子就是個儲君命,一輩子也坐不上龍椅。今上心中不甘,然而孝字當頭,便一直隱忍。一直等到四十歲,先帝仍舊身子骨康健,彷彿再在皇位上坐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於是,今上等不了了。
密集了一羣心腹大臣,以清君側爲由,突然率兵殺入宮中。前面說到先帝后期昏聵,他有多昏聵呢?在民間蒐羅美女,以處子之血煉丹服用,以保青春常駐。吃了不少丹藥,他卻一直身體康健,也是稀奇。這卻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後期已經到了剛愎自用的地步。
朝中有個擅長猜度君心,討好皇帝的臣子,從民間蒐羅到一名美豔絕倫,才情兼備,卻是溫順可人的美女。先帝自從得了這名美女,便十分喜愛,後來漸漸演變到不早朝的行爲。被朝中大臣們問及,便推說御醫講過,年紀大了要每日多睡些時辰纔好。不僅如此,又想將上朝的頻率,改爲三日一期。
便是那時,今上與心腹大臣們以“清君側,斬妖妃”爲由,殺入宮中。自然,那名才情兼備的美女沒有活下來,而先帝也一命歸西。歸西的緣由,對外宣稱是那名美女乃是妖妃,臨死前施妖法害死了先帝。爲此,今上在衆大臣面前痛悔萬分,並誅了那名美女的九族。
那時,今上雖然有數個兄弟,但是身居太子之位多年,又有着龐大的嫡系支持者,故而今上毫無波折地登上皇位。然而,那時的今上已經年近四十,膝下最長的皇子,也有了十七八歲。不知是不是自己做過這樣的事,今上對這種事極爲忌憚,盯着那幾名年長的皇子,目光十分陰沉。
不過半年,宮中凡是年長的皇子全都因爲各種各樣的因由,先後故去。只留下幾個年幼的皇子,懵懵懂懂的存活下來。要說今上是個狠心的帝王,他一不做二不休,將先帝留下來的幾個皇子,也就是他的兄弟,也全都暗中下狠手除去。
皇室宗族內,大家只見今上如此陰狠,殘害自己的兒子還不夠,又將兄弟們也都幹掉了,紛紛氣怒又懼怕,團結起來抗議,要從宗族內重新選一人繼位。今上親手殺死父親,下令搞死親子,又將親兄弟們都剷除,爲了這把龍椅可謂付出慘重,怎麼允許被廢?
於是,他狠了狠心,找了個因由,由皇后出面將宗族內的女眷與幼子稚女全都聚到宮中,以此做要挾,將宗族內的成年男子全部殺掉。又過不久,宗族中的幼子,紛紛不是病弱,便是出門被害,三年內全部死絕。只留下女眷,戰戰兢兢地活着。
如此心狠手辣的皇帝,史上大概也就這麼獨一位。五年內皇族成年男子全部死絕,自然引起轟動,老百姓們也不是傻子,對如此心狠手辣的皇帝十分懼怕。爲了安撫老百姓們,今上找了個極好的因由,那就是霍亂前朝的妖妃陰魂未散,一直霍亂皇室。
爲了消除妖妃陰魂,今上找了道士在宮中做法,又找來和尚圍着被誅了九族的“妖妃”一系的墓地,進行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超度。總之這件事過後,皇族內果然沒有再出現動亂,再也沒有人死去。
一來,今上想要弄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二來,隨着時間流逝,老百姓們發現,今上比昏聵的先帝要勤勉英明得多,也屢屢改大順律典,從稅收雜捐上面爲老百姓謀福利。漸漸的,老百姓們都相信了妖妃霍亂的藉口,爲死去的皇族們表示可惜,爲殘存的皇族們表示祝福。
不得不說,今上雖然對待皇位的狂熱固執與心狠手辣之外,在治國方面確實有大才。又過了三五年的時間,不論朝堂大臣還是民間百姓,全都對其表示擁戴。漸漸的,今上便坐穩了皇位。
最主要的原因是,能夠與他搶皇位的人早就死絕了。
這一幕又一幕的驚人秘聞,早已聽得秦羽瑤呆住。這情景,簡直就是唐王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清朝康熙後期的九龍奪嫡,結合在一起的程度啊!而且,論狠辣程度,唐王李世民和四爺雍正,根本是拍馬難追啊!
直是良久,秦羽瑤才漸漸消化了這一樁樁驚人的秘辛,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宇文軒說他是大順朝唯一的王爺,不由擡眼看向他,疑道:“你不是說,今上繼位後就已經將皇族內的男子全都血洗了嗎?”
“不錯。”宇文軒點了點頭,掩蓋在衣袖下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握成拳頭。他目光冷然,神情帶着掩不住的恨意,“我是父皇最年幼的兒子,那年我僅僅三歲。在一個晚上,我居住的宮中忽然走水,太監和宮女們彷彿集體消失了,沒有一個人發現。”
“等我和母妃醒來時,大火已經燒進寢宮。母妃抱着我往外跑,卻不提防宮殿房樑上掉下來一根梁木落下來,母妃把我護在身下,自己卻被梁木砸到。”說到這裡,宇文軒質如冷玉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些波動,“我聽見了,母妃的骨頭被砸斷的聲音。”
秦羽瑤能夠明白他的心情,然而故人已去,活着的人多麼難過,也不過是徒勞傷懷。她想要安慰他些什麼,然而看着他沉黑如淵的眸子,裡面裝着滿滿的悔痛與濃恨,不由得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早已成爲宇文軒心中至深的痛。除非他的母妃能夠復活,否則任何言語也不能抹平他的傷痛。在心中嘆了口氣,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很快,宇文軒的情緒便控制住,清冷的聲音說道:“母后把我從懷裡推出去,然後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斷木,重重地往我的腿上砸去!”
“啊?”秦羽瑤聽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不解地問道:“這是爲什麼?”
宇文軒的聲音仍舊冷冷清清,然而秦羽瑤聽得出,那聲音裡帶着低沉與痛恨:“母后砸斷我的腿後,便喊了一句什麼。那時我被疼痛籠罩,沒有聽清,只記得被一個冰冷的身子抱起,不久後來到今上的面前。”
秦羽瑤的一顆心都彷彿被提了起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宇文軒,只聽他繼續說道:“今上看着我的眼神,這輩子我都無法忘記,那是如刀刃刺入血肉中的冰冷銳利。我躺在一個冰冷的懷抱中,很快昏睡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秦羽瑤方纔安慰地拍着宇文軒手臂的手,此刻還沒有收回,不知不覺地握住他的手臂,此刻看着面前這個清冷孤高的男子,心中漸漸溢出一些疼痛。
她是沒有父母的棄嬰,後來查明,是被重男輕女的父母拋棄。而今世,她也沒有父母緣,所佔據的這具身體,也是一個棄嬰。
而宇文軒,生在皇族大家庭,有着高貴的血脈,擁有父母雙親和衆多兄弟。最後,卻是落得這般情形。秦羽瑤無法想象,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被母親護在身下,聽到母親的骨頭被砸斷的聲音,該是多麼可怕。
宇文軒雖然有雙親,尤其是一個以生命愛他的母親,卻是幸福與痛苦對半分。沒有嘗過父母疼愛的滋味便罷了,然而既然嘗過,之後卻又失去,便是人生中最難以彌補的缺憾。尤其,失去的過程,是那樣的驚心動魄。
“我醒來後,便躺在宮中最偏僻的一個院落裡。只有一個年邁的老宮女服侍在身邊,每日爲我換藥,餵我吃飯。”宇文軒清冷的聲音,如灑落在雪光之上的月色,寒冷得彷彿要將人凍住,“那藥只是最低劣的止血藥,沒有人爲我接骨。”
秦羽瑤聽得不忍,那時候的宇文軒才三歲,因爲失去孃親,遭遇宮變,便從最高貴的皇子淪落爲連乞丐也不如的境地。她有些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想,如果是寶兒遭到這樣的待遇,她該如何?
這樣的念頭,只是在心裡想一想,便只覺一股憤怒從心底涌上來,燒得她整個人都快要失去理智。若有人膽敢如此對待她的寶兒,她就是死了也要變成鬼討回來!
宇文軒的心神沉浸在往事中,忽然只覺手臂一痛,不由得回過神來。偏頭一看,只見秦羽瑤的一隻手握着他的手臂,此刻緊緊地抿着脣,滿臉都是恨意。他愣了一下,隨即心中一熱。
本來還想說後面發生的更令人怒恨的事,然而看着秦羽瑤在昏黃燈光中格外柔媚婉約的五官,不由得心中一軟:“後來,我明白了母妃在臨死前對那人喊出的話。”
“她說的什麼?”秦羽瑤這才驚覺,自己太入戲了,明明是宇文軒的事,偏偏她自己代入進去,憤恨得險些失去理智。心裡有些愧疚,又發覺自己的手還抓着宇文軒的手臂,有些訕訕地收回來。
宇文軒沉黑如淵的眸子,在秦羽瑤的面上停駐片刻,然後伸出手握住她的。
秦羽瑤驟然被握住手,本來應該抽回來,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妻子,憑什麼被他握着手?何況,他也不是她心慕之人。然而不知爲何,被宇文軒帶有微微細繭的手心握着,溫熱的掌心覆住她的手背,一時間竟然生不出拒絕的心思。
於是,任由宇文軒握着她的手,緩緩地講了起來:“我母妃,是南方大族柳家的女子。因爲生得貌美,又頗有才情,故而被稱作江南第一美女。被父皇蒐羅進宮後,卻沒有忘記提點母族,當時的柳家其勢之大,比當今的四大家族加起來也不遜色。”
“我母妃是柳家的家主之女,在發展壯大柳家一事上,居功至偉。而她臨死之前,同今上做了一個交易,那就是傾盡柳家的家產,換得我的性命。”宇文軒說到這裡,握着秦羽瑤的手微微用力,“今上衡量一番,答應了我母妃的遺願。於是,我成爲了大順朝唯一的王爺。”
這件事情上,柳妃身故,柳家敗落,看似是柳家吃虧,實則不然。以今上的狠辣心性,原本是要將柳妃以及宇文軒全部燒死來收場。然後,對於柳家,他可以慢慢收拾,最不濟也能夠壓榨出柳家三分之二的家財。
若是那般,不僅柳妃和宇文軒死了,柳家的中幹力量在抵抗的過程中,難免也受損重大。可謂是,雙方皆敗,無一方是贏家。
而柳妃臨死之前,打斷宇文軒的雙腿,斷絕宇文軒搶佔皇位的可能性,以表決心,則是破釜沉舟的一招——畢竟,史上從未出現過一個雙腿殘疾之人做皇帝,這是不合理法的。
於是,既保全了宇文軒的性命,又保全了柳家人的中幹力量。所損失的,只有柳妃自己的性命和柳家的家財。
今上毫不費力地得到柳家的家財,大量的銀錢物資充進國庫。而柳家雖然損失了柳妃和家財,然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在,則東山再起之日,指日可待。柳妃的一招,可謂高絕。既戳了今上的痛腳,又搔到今上的癢處。令人既愛又恨,最終不得不按照她的安排來走。
只是,可惜了那樣驚才絕豔的女子。因爲今上的忌憚,只有自絕生路這一條路可走。
秦羽瑤被宇文軒握着手,從他微微用力的有些發潮的掌心,可以感覺到他的不平靜。她想起柳妃的自絕,也不由得心中難以平靜。那樣驚才絕豔的女子,若是沒有進宮,而是在民間,該是多麼的聲名震震?
沉默了下,秦羽瑤將心底的不解問了出來:“你母妃所在的柳家,莫非是柳閒雲所在的柳家?”
“不錯。”宇文軒緩緩點頭,語氣帶着驕傲,說道:“自從被今上掠奪了家財,柳家蟄伏十年,然後再度崛起!如今的閒雲樓,就是柳家崛起之果!”
然而,秦羽瑤卻沒有覺得驕傲與激動,她抿了抿脣,握緊了拳頭:“柳閒雲,同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表哥。”宇文軒答道。
秦羽瑤聞言,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柳閒雲!”
可惡,實在太可惡!秦羽瑤直到此時,方纔知道她與柳閒雲簽訂的合約,到底是多麼的啼笑皆非!
將宇文軒所說的話,大概在心底過濾一番,秦羽瑤便猜中了一些。今上逼死柳妃,虐待宇文軒,又毫不客氣地一口吞掉柳家積攢多年的家財,這段仇恨對於柳家來講,絕對是難以洗刷的恥辱!
除了捧起宇文軒做下一任皇帝,簡直沒有其他洗刷之徑!
那麼,作爲柳家這一代的主事人,柳閒雲必然是支持宇文軒的。那麼,柳家的家財,從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來說,都是宇文軒的——柳妃是柳家的家主之女,當年柳家發展成那樣龐大的勢力,離不開柳妃的提拔。
雖然後來被今上奪去全部家財,然而許多底蘊是沒有動分毫的。作爲柳妃唯一的血脈,柳家家主的外孫,宇文軒稱得上柳家的半個繼承人!而柳家努力的目標,就是與宇文軒共進退,如此說來,秦羽瑤爲閒雲樓賺的銀錢,都是宇文軒的纔對,跟柳閒雲有什麼關係?
那份合約籤的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你怎麼了?”如此憤怒的秦羽瑤,是宇文軒從未見過的,不由得有些驚訝,“可是表哥難爲你了?”
秦羽瑤咬牙:“沒有。”
柳家的東西都是宇文軒的,而宇文軒的東西都是寶兒的——從這一刻起,這個念頭深深地刻在秦羽瑤的腦中。從此往後,她與閒雲樓再無芥蒂,真正要榮辱與共了!
該講的,宇文軒已經講的差不多了。已經有許多年,他沒有說過這麼多話。此刻,心裡彷彿空了一塊。
“對了,思羅與你講沒有,今日上午,公主殿下的人查到我這裡來。但是,他們認出了寶兒,我怕壞你的事,就將他們全殺了。”秦羽瑤說道。
宇文軒點了點頭:“思羅告訴過我了。沒有關係,殺就殺了。”
“公主殿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秦羽瑤想了想,擡頭問道。雖然從思羅的口中聽說過一些她的習性,然而秦羽瑤更想知道,在別人的眼中,尤其宇文軒的眼中,宇文婉兒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只聽宇文軒說道:“宇文婉兒,是個極聰明的人。她的聰明程度,不亞於任何皇子。而她的陰毒狠辣,得盡今上的真傳。”
可以說,正因爲宇文婉兒是個公主,所以今上格外寵愛她。而如果宇文婉兒是一個皇子,以今上當年對待親子、親兄弟、宗室族人的手段,恐怕也不會放過她。因爲自己是殺父弒兄戮子之人,所以今上對於自己的兒女,監視得格外嚴格。
聽了宇文軒的判斷,秦羽瑤不由得凜然。幸好她問了一句,否則以她從思羅口中聽來的信息,完全不足以對付宇文婉兒。一想到宇文婉兒的特別之處,秦羽瑤的心中一半是憂慮,一半是戰意。
“回去後,我讓三皇子出面,將你引薦給宇文婉兒。”宇文軒說道。對於屢屢尋找秦羽瑤而不到,宇文婉兒早已失去耐心,若是再拖下去,對秦羽瑤沒有好處。
秦羽瑤點了點頭:“多謝。”
“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麼?”宇文軒說道,輕輕捏了捏秦羽瑤的手指。
氣氛不知何時,變得纏綿曖昧起來。秦羽瑤心中一跳,不由得臉上有些發熱,她連忙抽回手,正經說道:“你只是寶兒的父親,卻與我沒有深刻的關係,恩怨還是要分明的。”
話音剛落,便只覺周遭的空氣彷彿降下來幾度,秦羽瑤後知後覺地擡頭,只見宇文軒微微抿着脣,幽深的眼睛裡閃動着危險的氣息:“你知道了這麼多,還想同我劃清關係?”
“沒,我不是——”秦羽瑤想說,她沒有想同他劃清關係。畢竟,她是寶兒的孃親,而他是寶兒的父親,有寶兒這個小傢伙在,他們之間便是劃不清的。
然而,她還沒有說完,一隻手又被他霸道地抓了過去,牢牢地握住:“你終將是我的王妃。”
秦羽瑤原本的心神在宇文軒抓過去的那隻手上,然而聽了宇文軒的話,她忽然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一個誤區:“你之前說,是三皇子一派的?那麼,你自己並不是獨立的一派?”
這不合理啊,當年柳妃死了,宇文軒被虐待,柳家遭受那樣的恥辱,報仇的方式難道不是拉下今上,將宇文軒推上龍座?
“你想知道?”宇文軒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慢條斯理地捏着秦羽瑤的手,卻不回答她的問題。
秦羽瑤被他帶着薄繭的掌心把玩着手指,有點癢癢的,心跳比平時快了一些,只覺得周遭的氣氛都充斥着曖昧。然而她想把手抽出,卻又抽不動。拿出武功招式,卻又比他遜一籌,最後竟然如小孩子一般沒轍,被他欺着。
這種無奈的狀態,讓秦羽瑤不由得撅起了嘴。
“這些日子,我本來想過來看望你和寶兒的。”宇文軒只見秦羽瑤不反抗了,薄薄的脣微微勾起,“不過,卻是無法抽身。”
秦羽瑤聞言,不由得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宇文軒便答道:“這幾日被一個瘋丫頭纏住了,每日都跑到我府上去,亦步亦趨地跟着我。”
嗯?秦羽瑤不由得挑了挑眉,什麼意思?宇文軒這是在告訴她,他的行情不錯?哼,跟她有什麼關係?趁他分神,飛快抽回手,站起身來:“想來這些日子軒王爺沒有休息好,現下天色已晚,王爺請回吧。”
呃?宇文軒望着站起身來的秦羽瑤,只見她面色平平,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心裡不禁泛起嘀咕,他剛纔那句話,該不會得罪她了吧?其實,他說這些,真的只是小小的愛現罷了。就彷彿得到新奇糖果的小孩,忍不住在小夥伴面前炫耀一番。
對於周千嬌,他真的是什麼心思也沒有的:“我不困。”雖然心裡有些擔憂,然而宇文軒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坐在椅子上並不起身,“我還有些話沒有說完,瑤兒不妨再坐下,咱們再商討一番?”
“還有什麼話,軒王爺就此說了吧。”秦羽瑤站在旁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說道。以爲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呢?如果她再坐過去,哼,只怕又要被他吃豆腐了。
這樣油鹽不進的秦羽瑤,讓宇文軒有些沒轍。他雖然天性聰敏,然而在對待女子這一回事上,當真是沒有什麼經驗。他望了望外面,只見一片昏黑,蟲兒鳥兒都歇了,院子裡寂靜得不像話。然而宇文軒知道,思羅和小黎卻沒有睡。
然而他卻顧不得了,難得有機會跟秦羽瑤親近,他得好好把握住。於是,臉皮一厚,說道:“你不坐過來,我就不說。”
一副無賴的模樣,直是把秦羽瑤氣得笑了:“你愛說不說。”
垂手轉身,便準備往裡屋走去。他不是愛坐在這裡嗎?便讓他坐一夜好了。剛走出一步,便聽身後響起宇文軒的聲音:“是跟宇文婉兒有關的。你難道不想知道,她找到你後,會叫你做什麼嗎?”
這個誘餌,當真把秦羽瑤勾住了。她頓了頓,果真如宇文軒所料,轉過身來走到原處坐下。只不過,卻是將眉頭一凝:“有話說話,再動手動腳,可別怪我不客氣。”
“是,爲夫知道。”宇文軒心中暗笑,雖然答應不再動手動腳,但是卻佔起了口頭便宜。然後,在秦羽瑤翻臉之前,連忙拋出下文:“宇文婉兒找你,多半是爲了桂花節之事……”
此刻,京城。
顧府門內,道路兩邊每隔十數步便掛起一隻燈籠,照得滿府通亮,無一絲暗色。自從上回被千衣砍掉左手尾指之後,顧青臣便心中生了陰影,叫院子裡處處點着燈籠,力求沒有一絲陰影存在。
自那之後,或許是燈光太濃,又或者是他沒有對秦羽瑤生出壞心思,總之府裡便安穩下來,再也沒有出過什麼岔子。
然而顧青臣的心情卻沒有絲毫得到緩解。因爲,他損失了一根尾指。堂堂文華殿大學士,丞相之婿,太子的左膀右臂,竟然有着身體上的殘缺!每每上朝之時,總有人朝他縮在袖子裡的左手看過來。而在辦公的時候,也有人常常用異樣的目光看過來。
都是秦氏,那個毒婦!時間久了,顧青臣對千衣的懼怕漸漸淡去,而對秦羽瑤的恨意,則彷彿發酵的酒,越沉越濃。終於,又捏斷一杆筆之後,他將斷掉的筆桿丟棄,然後冷聲喚道:“來人!”
不多時,一個下人便推門進入書房,低眉垂首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秦氏的消息。”顧青臣淡淡地聲音裡,隱藏着不易察覺的怒與恨。
相隔不遠的院落裡,便是顧府的正房。蔣明珠坐在牀沿上,一隻手撐在桌上,抵着臉頰,歪着腦袋看着婢女燕兒抖開一件又一件衣裳:“夫人,這件粉色的衣裳最襯您的膚色,想來桂花節那日穿着,定然顯得夫人嬌嫩如未出閣的少女。”
“不莊重。”蔣明珠淡淡蹙眉。
燕兒便掩口笑着,將手中的衣服疊起來放到一邊,又抖開一件玫紅色繡着銀色暗紋的衣裳:“夫人,這件如何?都是綠蔭閣最新的繡品,還沒有擺到鋪面裡頭呢,那家掌櫃的與咱們交情深厚,先給送到咱們府裡來了,其他官家的夫人都沒得呢。”
“還成。”蔣明珠撇了撇嘴,仍然不是多麼滿意。
燕兒便又將衣裳仔細收起,放到一邊的箱籠上,又展開一件:“夫人看這件如何……”
從半個月前,蔣明珠便開始蒐羅京中的新興樣式,只爲了桂花節那日赴宴時穿。自從顧青臣被斬了一根尾指,被朝堂上的人瞧去了,很快貴夫人圈子裡也都傳開了。在這個時代,身體殘缺是極嚴重的事,甚至影響官途。若非顧青臣已經爲官,且靠山強大,只怕被降職也是有的。
而作爲顧青臣的妻子,蔣明珠也沒少遭到其他貴夫人的非議。
誠然,蔣明珠是丞相的女兒。但是,丞相畢竟不是最大的官。似寧國公家中的兒媳婦,周尚書家的兒媳婦,薛大將軍家的臭丫頭,一個一個都不懼她,且又是猖狂之人,實在惱人。
於是,蔣明珠一定要在桂花節那日,壓她們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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