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禍根

桂花節的夜晚,最是熱鬧不休。大街上人擠着人,笑聲叫聲不歇,竟衝撞得四下的燈光都搖曳晃動不已。

就在大街外的一條窄小巷子裡,因着燈光打不進來,便顯得幽暗寂靜,與熱鬧的街道格格不入,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一般。

宇文軒站在巷子深處,面上被一張銀色面具遮住,只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睛,安靜沉着,望着從人羣中擠過來的纖細身影。

那身影與他一般,面上戴着一張面具。不同的是,那面具只有一半,形似一隻展翅飛舞的蝴蝶,遮住了那雙他最喜歡的漆黑眼眸。

只露出挺翹的鼻樑,與柔軟的嘴脣。潔白瑩潤的肌膚,被四下裡交錯的燈光打上來,愈發光潔柔膩,好似剝了殼的雞蛋,又像是最細膩光滑的瓷器。

宇文軒負着雙手,站在巷子深處,等着那纖細人影走近過來。

終於,秦羽瑤艱難地從街道上擠擠挨挨的人羣裡鑽出來,頓時間忍不住呼吸了好大一口氣。沒了人羣的擁擠,街道邊上吹來的風有些涼,使得擠出一層薄汗的秦羽瑤,忍不住有些涼意。

她望着巷子深處靜靜佇立的頎長身影,擡起手摸了摸面上,只覺面具在方纔的擁擠中被擠得有些歪,便扶着正了正。而後定了定神,擡腳往巷子深處走去。

一切喧囂,都被秦羽瑤甩在了身後。她走進寂靜幽暗的巷子裡,越走越深。驚動了沉睡的風,隨着她的走進,呼呼地全都擦着身邊往外飛去。

終於等到秦羽瑤站在宇文軒的面前,那呼呼的風已經全都飛走了,只餘下清涼的秋意與深深的寂靜。寂靜得彷彿就連心跳,就連耳邊的脈搏跳動聲,都能夠聽見。

秦羽瑤微微仰頭,看着那張在幽暗中若隱若現的銀色面具,欲要張口,然而望着那雙幽深的眼眸,卻不知爲何,竟然微微緊張起來。

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就在這一瞬間,忽然全都脆弱地被擊散了。此刻心中一片空白,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秦羽瑤定了定神,終於開口道:“一起過節嗎?那邊有許多熱鬧可瞧,方纔婉兒贏了七盞花燈,十分漂亮。寶兒也在,很是歡喜呢。如果你也一起,他必然要開心得不得了。”

宇文軒只是開口問道:“你是誰?”

你是誰?以什麼身份站在我身前?

你是誰?以什麼身份邀請我?

我曾經護着的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我心儀的那聰慧狡黠的女子,真正面目是什麼?

甚至,你是誰,憑什麼我的兒子喚你孃親?

這簡單的三個字,卻問出了無數的含義。故而,秦羽瑤一瞬間就被問得噎住,張口想要答,卻發覺竟是困難。

她心中有微微的嘆息,這個男人,根本是眼睛裡不揉沙子。他倘若不曾問出便罷了,只要他起了疑,決意弄明白,那麼是決計糊弄不了的。便只是道:“我就是我,秦羽瑤。”

她誰也不是,她就是她自己。從前是秦羽瑤,如今是秦羽瑤,往後還是秦羽瑤。一如既往,從未改變過,就是他心中所知道的那人。

然而這個答案,宇文軒並不滿意,他心中記着一個名字,讓他醋意濃重,不能釋懷的名字:“子清是誰?”

秦羽瑤不由得心中一頓,哪怕過去了很久,哪怕死而復生,哪怕又經歷了許多其他事,再次在清醒理智的情形下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陣異樣。

不再仰着頭看他,而是微微別過頭,看向一旁,輕聲答道:“他殺了我。”

宇文軒聽到這裡,不由得雙目微睜,極是愕然。他原以爲,她的答案會是別樣,竟沒想到,卻是如此麼?

只聽秦羽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飄忽,雖然一如既往的清冷,然而那冷硬的音色不過是殼子,其中竟然夾雜着易碎的柔弱:“我從遙遠的地方而來,被一個曾經十分信任的人所殺。”

話到這裡,幾乎已然全部明朗。

宇文軒不是尋常人,他並不需要秦羽瑤一字一句的解釋。因爲他在許久之前便開始懷疑,甚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之所以非要秦羽瑤親口說出不可,其實更多是因爲她在睡得不清醒時,以纏綿的語氣道出了“子清”這個名字。

而如今,聽了秦羽瑤的回答,再結合秦羽瑤一直以來不肯給予他迴應,直到今日在宮中他出面護她,才讓她主動牽了他的手,宇文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因而擡手摘了面具,塞入懷中,露出那張俊雅高潔,仿若謫仙落人間的面孔:“原來如此。”

雖然早已經見過多次,然而乍一瞧見,這張俊雅靈秀的面孔,秦羽瑤還是不禁有些失神。低下頭也取下自己的面具,卻沒有塞入懷中,而是拎在手裡。

“那我,之於你,又算什麼?”宇文軒低頭看向身前的女子問道。

因爲心結已除,面具亦摘,故而此刻說話的語氣,竟然有些哀怨和撒嬌的味道。

秦羽瑤的眼中涌上一絲笑意,答道:“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宇文軒不由得皺起眉頭,“只是朋友而已嗎?”

他俊雅靈秀的面孔,因着這一絲不滿,且有些撒嬌的味道,便顯得格外可愛。

秦羽瑤險些沒有笑出聲來,便擡起眼睛,微微側頭說道:“在我從前那裡,如果一對單身男女互相傾慕,便先做男女朋友。如果處得好,甘願共度一生,禍福不棄,便更進一步,結爲夫妻。”

“那‘子清’與你是什麼關係?”宇文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瞬間便脫口問出。當看到秦羽瑤的面色微變,剛剛升起來的輕鬆與笑意立即隱去,不禁有些懊惱。

他素來以冷靜隱忍著稱,可是每每面對她時,往往失了自制。這種時機很不該問出這種話,因爲不論是名叫“子清”的那混蛋曾經殺了瑤兒,還是如今他們天人相隔,都說明他們再也沒有緣分。在秦羽瑤的心中,絕然再無他的角落。

然而,既然問了出來,索性便問了。總歸如果不問清楚,他心中始終無法舒展。故而,宇文軒抿着脣,並未爲方纔的衝動而道歉,只是低頭凝視着她。

秦羽瑤低聲道:“我們曾經是夫妻。”

說出這句話,讓她的心中頓時如被針紮了一下。不論是一腔真情錯付,還是有眼無珠將惡狼認成小綿羊,都叫她無法原諒自己。

忽然只聽“喀”的一聲脆響,從手中傳來,緊接着一聲“叮”的落地聲。原來秦羽瑤方纔不知不覺捏緊了手,竟把拎在手中的面具捏斷了。

想了想,秦羽瑤彎下腰,把那塊斷掉的面具撿起來。低頭看着這塊由秀禾給她挑的藍蝴蝶展翅面具,只見幽暗的巷子裡,光線難以透進來,只有微弱的光點跳躍在面具上。那斷痕參差不齊,絕無再圓之理。

默然片刻,忽然輕笑出聲:“他是我的仇人,將我玩弄於鼓掌之間,我被他迷惑,是我有眼無珠。如今我對他,已然什麼也沒有。”

秦羽瑤之所以聽到顧子清的名字,會有異樣的感受,只是因爲不肯原諒曾經有眼無珠的自己罷了。對於顧子清,卻是再無情意。

然而恨,卻也是沒有的。秦羽瑤愛得起,也放得下。她愛過他,也從他那裡得到過迴應,那時的她是滿足的。想了想,又道:“如果還能再見,我必然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他報仇。”

時隔良久,秦羽瑤早已想通,顧子清只能是同行,而且是比她更高層次的存在。輸在他的手裡,她並不冤。畢竟,如果想要殺一個人,玩感情戲是極常見的手段。比如閨蜜慕秋寒,因爲明豔美麗,最常用的就是這一招。

唯獨令秦羽瑤不解的是,顧子清爲何會與她玩那麼久?似慕秋寒,最久的也不過是三個月而已。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便擡起頭對宇文軒道:“我輸在他手裡,卻也是贏了,因爲我有了現在。曾經之於我,只是上輩子的事,我不會再記掛。我只是秦羽瑤,我只想過好往後的日子。”

誠然,顧子清殺了她,然而秦羽瑤何嘗不是賺了呢?如今的她,有了寶兒,有了秦記布坊,有了許多朋友,又遇見一個更爲優秀,心地誠懇,值得去愛的男子。

這也是秦羽瑤不恨顧子清的一個原因,因爲他將她從虛幻中打破,卻送她到真實的幸福當中。

宇文軒低頭看着幽暗中潔白如蘭的面孔,只見那雙漆黑沉靜的眸中,一片坦然。心中的那片褶皺不由得漸漸舒展開了,脣邊浮現出一絲輕笑:“在你們那裡,男女朋友都做些什麼?”

秦羽瑤便道:“牽手,吃飯,逛街,親吻——”

話沒說完,便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前被緊緊裹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後背則緊緊貼着一堵冰涼而堅硬的牆壁。而後一抹黑影從上而下,迅速遮住僅有的光亮,精準地攫住她的脣。

柔軟而微溼的脣瓣,帶着獨有的清新氣息,貼上了秦羽瑤的脣瓣。輕輕的,憐惜的,如蜻蜓點水一般碰觸後又分開。彷彿在他脣下的是世間最柔軟而脆弱的寶貝,微微用力便會碰傷了。

然而這寶貝又是他用盡心力才得的,故而剛一離開便忍不住又貼近。便如蝴蝶沾花蕊,輕輕一碰又分開,而後撲閃着翅膀又飛回。

秦羽瑤方纔被嚇到了,竟沒想到宇文軒如此狡詐而大膽,套出她的話來便吻了她。等到反應過來,卻不禁爲宇文軒的小心翼翼而感到好笑。

這親吻太輕,讓她有些發癢,便忍不住推他。可是這讓他抱得她更緊了,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則摟住她的腰。

卻也不說話,而是低頭吻住她的脣,貼住便不鬆開了。彷彿稍一放鬆,她便會飛走了。兩人之間的氣息,便一點點升溫,逐漸讓秦羽瑤覺着臉熱起來。

她又輕輕推了推他,卻仍舊沒推開,只是讓懷抱與親吻更貼緊了。如此小心翼翼又帶着稚氣的霸道,直讓秦羽瑤不知不覺有些沉醉,心跳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只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緊張得手心裡有些出汗。更覺被吻住的嘴脣,竟然彷彿有一絲微弱的電流滑過,直讓她情不自禁地輕輕顫抖,又有些喘不上氣的暈眩。

宇文軒施了詭計,終於親吻了心儀的人兒,此刻心裡也不是不緊張的。然而緊張之餘,他又在感知,她是真的喜歡他嗎?

生於帝王之家,自幼遭受那樣的經歷,讓機警與狡詐時刻都印在宇文軒的骨子裡。哪怕對待感情,那些狡詐也時不時在潛意識中左右着他的思維。這一時的親吻,既是他情不自禁,也是一份試探——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他?

他一邊沉迷於吻住的柔軟嘴脣,一邊又不知不覺分出心神,感知懷中人兒的反應。只覺片刻的僵硬之後,懷中的人兒便慢慢放鬆下來,且他清晰地聽見她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面頰升溫,漸漸整個人軟成了一汪水兒,再也不推拒他,直是不禁狂喜不已。

她,是真的爲他心動!狂喜之中,忍不住更加大力地抱緊了懷中的人兒,愈發用力地親吻她的嘴脣。然而那嘴脣實在柔軟芬芳,直是怎麼也親不夠。

宇文軒用力地親着,只覺不夠,便鬆開了去,轉而去親吻她的臉頰,她的鼻尖,她的額頭,她的眼睛。

一個又一個溼熱的吻落在臉上,帶着微微急促的呼吸,卻竟然不帶絲毫**,全部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愛,讓秦羽瑤不禁頭暈目眩,只覺得心中發出“喀”的一聲,彷彿有什麼堅硬的東西裂開了。

在其中,有極柔軟而灼熱的東西在流出來,漸漸的佔據心底,讓她整個人都渾身發熱,只覺四肢皆暖,竟是從來不曾感受過的喜悅與溫暖。彷彿,身處的季節並非秋日,而是融融的春日。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寒冬,永遠都是鮮花綻放的春天。

直到良久,宇文軒的吻才漸漸停了。然而卻不是終於夠了,而是嘆息一聲,只將秦羽瑤極用力地擁進懷裡:“我只想,若能將你融入我的身體裡,便是最好的。”

這一句情話,讓秦羽瑤臉上一熱,忍不住咬了咬脣,只將臉頰貼在他的肩頭。幽暗的巷子裡,兩人無聲相擁。外頭大街上熱鬧的喧囂聲想要傳進來,還沒接近便散了。寒涼的晚風想要吹進來,卻是對那一團堅實的溫熱撼動不得。

秦羽瑤伸出手,環住宇文軒的腰身,將臉頰貼在他的肩頭,小巧而敏感的耳朵正好貼在他頸側的脈搏上,聽着那一聲聲穩健有力的,然而微微有些快速的搏動聲,莫名心底欣悅而踏實。這一刻,竟渾然忘了來意,只是與他擁在一起,享受這片刻的無聲親密。

“孃親怎麼還不回來?”茶肆中,坐在二樓雅座的寶兒,與秀茹玩鬧過一陣,漸漸有些累了。然而當他看向秦羽瑤的位置,卻只見仍然空空,忍不住撅起嘴問道。

“是呀,夫人做什麼去了?”秀茹也不由得問道。只見宇文婉兒只是托腮望着窗外,竟是極少出聲,忍不住走過來,探身朝外頭看去:“小姐在看什麼,如此出神?”

誰知,剛一走近,便見宇文婉兒“呼啦”一聲站起來,卻是伸手猛地關上窗子:“外頭風大,不要吹着寶兒。”

秀茹被宇文婉兒突然的舉動,驚得愣在原地。旁邊,秀蘭只見宇文婉兒面上一片清冷,竟然沒有半絲過節的興奮雀躍之意,不由得心下一突,伸手扯了扯秀茹。秀茹正在發愣,不妨秀蘭伸手扯她,來不及抵抗,頓時被扯着坐回去了。

秀禾也注意到宇文婉兒的不尋常,然而她生性文靜,又只見秀蘭已經拉着秀茹坐下了,便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觀望事態。

卻只見宇文婉兒關上窗子後,並沒有立時坐回去,竟是一把抓過桌上的老虎面具,擡腿邁了出去:“我有事出去一趟。”

寶兒還沒有反應過來,而三秀則對此時的宇文婉兒有些發怵,小黎只負責三秀的安危,思羅雖然被秦羽瑤吩咐過看着宇文婉兒,卻是在寶兒無虞的情況下。故而此時,幾人眼睜睜地看着宇文婉兒離席,竟然沒有一個人跟上去。

此刻,京城。

因爲是桂花節的晚上,京城四處都是熱鬧非凡。比之青陽鎮,竟是熱鬧十倍而不止。在城東有一棵姻緣樹,已經存世了也不知道多少年,在一代代傳承中,人人都知道這棵姻緣樹可護佑人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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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每到桂花節,便有許多青年男女來此,將一根紅色布條綁在樹枝上,據說這樣便能夠得到姻緣樹的護佑。且,就在十幾年前,因爲一個商人在此樹下躲過雨,後來發了大財,便每年都來此謝過姻緣樹的庇護之恩。

傳了出去,漸漸就成了這棵姻緣樹也護着人的財運,故而做生意的人也在這一日祭拜。卻也是綁了紅色的布條,因爲紅色意味着生意亨通,紅紅火火。爲了與求姻緣的布條分別開來,便在外邊繡了兩道金邊,漸漸傳承了下來。

就在這棵三四人環抱不過來的大樹下,許多年輕男女都在虔誠禱告。而一位身姿纖細,格外靈秀的少女,此刻也雙手合十,於心中默唸道:“願三皇子心願得償,信女願傾盡一切,助他成就。”

默唸過後,慢慢擡起頭,望向頭頂樹枝上,方纔親手繫上去的一條紅色絲帶。這是一張極秀致文靜的面孔,一雙靈秀的眸子,此刻映滿了點點閃耀的燈光,令她與周圍這一切喧囂熱鬧都有些不同。

眸光定了定,便放下雙手,轉身欲往外而去。誰知此時,望見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影走來,卻不由得瞳孔微縮,連忙向後退進陰影中。

只見那瘦削高挑的身影,素衣素靴,此刻邁動步伐緩緩走來,目光有些飄忽,彷彿是無意識地來到這裡。然而當看見姻緣樹下無數求姻緣、求財運的男男女女,卻不由得停下腳步。

半張面孔被四下的燈光照亮,極爲清秀,且眼角下生着一顆淚痣,若非身量高挑,竟險些讓人錯認爲女子。

顏千意生怕他看到自己,便連連朝旁邊的陰影處退去。心中砰砰跳動,暗暗想道,他怎麼竟出宮來了?今日桂花節,難道不應該在宮中與皇帝、皇后、太子等人一起欣賞歌舞嗎?同時,又忍不住擡眼,看向這個令她牽腸掛肚,無比掛心的人。

自從三年前進宮時,偶然遇見宇文翊,那驚鴻一瞥,便讓顏千意的心中進駐了一個身影。日漸深刻,再也無法拔除。從那之後,從對政事無意,變得漸漸上心起來。常常來到顏御史的書房中,以孝心爲由,幫着顏御史研墨鋪紙,整理書籍。

漸漸的,顏千意瞭解到三皇子的處境艱難。然而,不知是她格外聰慧,還是與三皇子心有靈犀,每每竟然從看似平和的表象中,抽絲剝繭,發現他隱藏的另一面。

他,絕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清秀溫雅,與人無害。他的心中,住着一隻兇獸。只待時機一到,便會衝出籠子,猛撲而出。

顏千意忍不住癡癡地看向那清秀溫雅的面孔,那人似有所覺,竟然偏頭朝這邊看過來。顏千意連忙低頭,又往黑暗中縮了縮。

其實她不必如此,因爲她本來就站在暗中,任是誰看過來,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罷了。宇文翊方纔只覺得有兩道目光注視着他,然而當他看去,卻只看到一片黑暗。不由得蒼涼一笑,是啊,又有誰會關注他呢?

他自幼便是無人問津,雖然是皇子,卻連妃嬪宮中的大宮女的地位都不如。若非那年,柳家人站到他的面前,問他願不願意當皇帝?只怕如今,他也依然不過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想到這裡,宇文翊的眼光閃了閃。曾經,他以爲宇文軒和他一樣,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同樣都可憐。不,宇文軒比他更可憐,因爲他身體健全,好歹可以四處走動,而宇文軒卻是殘了兩條腿,只能坐在牀上。

他記得那時,還是小小少年的宇文軒,已經生有一副令人驚豔的面孔,雖然蒼白柔弱,卻是連他也常常看呆了去。曾經,他還想過,要保護這個可憐的小皇叔。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離譜。他的小皇叔根本不可憐,宇文軒的身後有柳家,宇文軒自己也不似表面上看起來的文弱無害。

他的雙腿,竟是什麼時候便好了?自己竟然根本不知道。一想到這裡,宇文翊便忍不住抿緊雙脣,攥緊了拳頭。

曾經,他以爲柳家人是真心助他坐上皇位,而他爲此認真發誓,這輩子都會照顧宇文軒,對柳家人好。可是經過今天一幕,眼睜睜地看着宇文軒如常人一般走下輪椅,宇文翊頓時知道,他被騙了。

他只不過是一個傀儡,或者說一個擋箭牌。宇文軒好好的,柳家怎麼會叫自己坐上皇位?無非是他們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支撐他們走到檯面上來,纔不得不支持自己。而等到他們暗中發展壯大,到時又有自己什麼事?

忽然,只聽身邊響起一個女子秀氣的聲音:“你想要的,一定會得到的。”

宇文翊心中一驚,飄遠的思緒立時收回,猛地側頭看向說話的人。卻只見站在身邊的女子,面上戴着一隻白狐面具,遮住了鼻子上方,只露出來一張櫻桃小口,與尖尖的秀致的下巴。

只瞧着下巴,肌膚細膩,尖巧秀致,必是一名美女。此人遮着面孔,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卻口出此言,莫非是認得他不成?只不知是哪一派的人物,目的是何?宇文翊的心中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只是淡淡:“何以見得?”

顏千意方纔只見心中掛念之人,目光涌動悲意,且雙手捏成拳頭,彷彿此刻心中極不好過。她心中頓時揪了起來,忍不住想道,莫非他在宮中又受了排擠?便再也忍不住,匆匆從旁邊小攤上挑了一隻面具,遮住面孔走了過來,開口勸慰道。

原本,顏千意並沒指望這句話能帶去效果,她只是不忍心看他一個人獨自難過,才大膽走了過來。本來想着,以他謹慎的心思,多半會淡淡道謝之後走開。誰知,宇文翊竟然同她搭起話來,禁不住心中砰砰跳動起來。

然而,面對的畢竟是心中掛念多年之人,此刻能夠有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還是讓顏千意素來的定性有些失卻。他如此可憐,她便陪他說一說話吧?便捏住了拳頭,強忍着緊張,說道:“你是如此聰敏擅隱,旁人都比你不得,最後成大事者非你莫屬。”

此話於顏千意說來,已然是大大不該。然而她此刻戴着面具,又是站在宇文翊的面前,便也顧不得許多了,臉熱地說了出來。

宇文翊聽到這裡,心中也是一跳,忍不住上上下下將面前的女子打量起來。忽然之間,福至心靈,問道:“今日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你也在場?”

顏千意緊張之餘,竟未聽清,胡亂點頭道:“今日我去了,已經從旁人的口中聽說那件事,卻是你最具才華。”

那件事,無非就是宇文軒不惜暴露秘密,也要回護秦羽瑤的事。在顏千意的心中,誠然宇文軒藏得最深,然而他既爲了一名女子,便不惜暴露秘密,可見是兒女情長之人,做不得大事。兩相一比,卻是宇文翊更勝一籌。

然而宇文翊卻不禁想道,今日發生那件事的時候,都有誰在場呢?有宇文婉兒,有朱瓊雯,與朱瓊雯捱得極近的形影不離的,想必是程水鳳。在她們旁邊,似乎還有一人,生得倒是極爲秀致文靜,卻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孩兒?

低頭打量着身前遮着面具的女子,宇文翊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覺得印象中模糊的身影,與面前的纖細身影似乎有些相似。

“有才華又如何?太子在這個年紀,已然指了正妃。唯獨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宇文翊一邊說着,一邊注視着身前的女子。

顏千意早早便低了頭,不敢看宇文翊的眼睛,此刻更加不知宇文翊的目光所在。能夠站在心儀之人的面前,已經是十分緊張,此刻又聽到他這麼說,不由得脫口而出道:“想嫁給你的女子,這京城裡也不知道有多少?只有你看不上的,沒有不喜歡你的。”

說罷,便知自己有些魯莽了,頓時雙頰發熱,一片灼燒起來。顏千意羞得就要掩面逃掉,卻只聽頭頂響起一聲輕笑,不由得雙腳如紮了根,竟然擡不動步子。

然而過了良久,卻再也沒聽到頭頂響起另外的聲音,顏千意慢慢擡起頭,卻只見身前已經空了,宇文翊不知何時已然走了。她愕然四望,卻不見那個心儀的身影,禁不住有些懊惱。

一時又捧住面頰,想要去掉燥熱,卻發現面上還帶着面具,索性摘下來丟了,雙手捧着臉頰,心下又是懊惱又是甜蜜。他,一定在笑她蠢吧?

不遠處的陰影中,宇文翊瞧見方纔還沉靜萬分地勸說自己的女孩子,此刻兩隻眼睛亮晶晶,一張秀致的臉頰通紅,捂臉跺腳好不嬌羞的模樣,不禁脣邊泛起一絲笑意。原來,他也是有人惦記的。

青陽鎮,東街茶肆之外,一道幽深小巷裡。緊緊相擁的兩人,終於漸漸醒回神來。

秦羽瑤率先開口道:“我出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再不回去,他們該找我了。”

宇文軒便放開她,轉而牽起她的手,道:“走吧。”說着,邁起步子便朝外面走去。

卻只見巷子口,此刻出現兩個身影,一個是思羅,一個是秀茹。只見秀茹大步猛地跑過來,喊道:“夫人!小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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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活該寶兒我的妖怪孃親一第164章 公主身份露第162章 貴妃背叛第145章 身敗名裂之始第172章 軒王作謀第174章 求婚第8章 意外第118章 爲夫很有用第31章 護犢子第74章 不可活第158章 機遇來臨第165章 御衣局第149章 祭拜秦氏宇文婉兒情比金堅江山不可摧第32章 獻計第137章 坦白與親吻第198章 香椿再現寶兒我的妖怪孃親二第83章 起疑秦羽瑤再孕柳家女進府二第101章 踩柳閒雲第37章 螺螄第60章 驚世駭俗第10章 主意第103章 四大商家秦羽瑤再孕柳家女進府五第18章 寶兒身世之疑第18章 寶兒身世之疑第58章 狼子野心第41章 改善菜譜第163章 上來,我揹你第142章 軒王誘妻第73章 自作孽第87章 爲你鑽狗洞也不悔第135章 猜燈謎第184章 除夕夜(四)第183章 除夕夜(三)第78章 狡猾爹爹單純兒寶兒我的妖怪孃親三第191章 削減誰的?第220章 許願第136章 禍根第42章 閒雲樓?第64章 製作松花蛋第89章 包藏禍心第48章 回程第47章 欺客第7章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第164章 公主身份露第212章 命案第41章 改善菜譜第175章 夜潛入宮第174章 求婚第193章 屢敗之因第124章 打臉蔣明珠第134章 轉贈袖箭第188章 餡餅?陷阱?第151章 花魁秦羽瑤再孕柳家女進府四第83章 起疑第85章 父子相認第143章 雙喜臨門第207章 贗票第3章 揮棒打狗第71章 青陽鎮上初揚名第179章 出秦府第173章 秦輝殘寶兒我的妖怪孃親一第63章 送給你第120章 踢到鐵板第40章 醫館贈藥方第48章 回程第167章 遇刺第200章 評委之爭第18章 寶兒身世之疑第77章 相見第2章 穿越第185章 寶兒撿小童第210章 異變第193章 屢敗之因第142章 軒王誘妻第30章 爭搶第113章 爭論第36章 分歧第84章 收服三秀第104章 京中來客第180章 婉兒辭行得股份第60章 驚世駭俗第89章 包藏禍心第143章 雙喜臨門第24章 殺機第210章 異變秦太傅一念之差寄望來世第171章 秦輝纔是我兒!第73章 自作孽第181章 除夕夜第130章 軒瑤一心秦羽瑤再孕柳家女進府五第195章 明秀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