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了漁夫夫婦,谷皓楓帶着莫浣芊上了回精琢公主府的馬車。一路上,身體仍然虛弱的莫浣芊靠在谷皓楓的肩頭,好不親密。
“你怎麼一直不問我,我的苦衷到底是什麼?”谷皓楓道。
“既然是苦衷,我又何必相問呢?只會徒增你的煩惱罷了。”莫浣芊道。
“浣芊,你真是善解人意,得此佳人,夫復何求!”谷皓楓感慨道,將她摟得更緊:“不過,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否則,我難以心安。”
“所謂何事?”莫浣芊道。
“蕭逸,他不是你的表哥,而是你的親哥哥。”谷皓楓道。
莫浣芊難掩吃驚的表情:“這怎麼可能,是誰告訴你的?”
“這是敬源兄告訴我的,不過具體事情我也不清楚,他說答應過別人,你們兄妹的身世是一個秘密,他不會對外人提及。”谷皓楓道。
“這怎麼可能呢!我和他怎麼可能是親兄妹!我要去找他問清楚!”莫浣芊覺得不可思議,她十分不齒與蕭逸竟是親生兄妹。
“你不要如此衝動,是親生兄妹又如何,他是他你是你,我告訴你這個真相,就是想你能明明白白的做出選擇而已。萬一他日我與他兵戎相見,你究竟會選擇誰。”谷皓楓道。
莫浣芊思緒萬千,她對這層關係感到不知所措,但此時顯然谷皓楓在其心裡佔據了更爲重要的地位,她毅然道:“當然選你,雖然你說我與他是親生兄妹,可我們自小沒有感情啊,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對我隱瞞,也許他是嫌棄我們的父母只是趙駙馬的家奴,不忍啓齒吧。”
谷皓楓無法妄作評論,他只覺得,莫浣芊對蕭逸心存成見,不知他日若真的兵戎相見,她會做何選擇。
回到公主府,面對溫文儒雅的趙敬源,莫浣芊沒了現在的笑意,一臉怨容跪下道:“駙馬爺,浣芊有一事相求,還請駙馬爺能如實相告。”
趙敬源莫名其妙,不過看到谷皓楓的眼神,他便知道了大概,他扶莫浣芊起身,道:“你隨我到書房。”莫浣芊隨他進去,一旁的精琢公主等人皆不知所謂。
趙敬源只開了隨從,書房裡只剩下趙敬源與莫浣芊,趙敬源只是憑欄望天,沒有開口。莫浣芊等的心急,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駙馬爺,我與蕭逸,當真是親生兄妹?”
趙敬源回頭看着她,道:“任憑我如何隱瞞,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你還是知道了。”
“原來,我們果真是兄妹。”莫浣芊愁容滿面,她實在鄙視蕭逸的爲人。
“那他爲何不認我們的爹孃,竟要隱瞞說是我的表哥!”莫浣芊憤然難平。
“也不盡是他的錯,你也不要怪他。”趙敬源道。
“怎麼不是他的錯,他定是嫌棄我爹孃家道中落淪爲趙家的下人,想要尋個好出身。”莫浣芊想起曾經的點滴,記起已過世的老來得女的爹孃,記起幼年時曾經一起玩耍的哥哥,記起某天那朝夕相伴的哥哥突然離開,記起幾年後再次回來的哥哥,變成了爹孃口中她的遠房表哥。她一直沒有懷疑過爹孃的話,也一直以爲,表哥自小孤苦無依被爹孃收留,後又去了另一戶顯赫人家,待到重逢時,富貴榮華將一切全變了。
“浣芊,有些事,不是當年的一個孩子能左右的。隱瞞身份,也是出於保護你的用意。他不想你生活在與他相同的境地中,不想你失去快樂,揹負太多的責任。”趙敬源安慰道。
“責任,什麼責任,我們一家雖然家道中落,但在趙府這些年,也是其樂融融,幾年前爹孃病逝,也是含笑而終,我們會有什麼責任?”莫浣芊百思不得其解。
“浣芊,你真的不明白蕭逸的苦心。一個‘表哥’,隔開了你們的血脈親情,也隔開了相連的無盡痛苦。他如今的所爲,被衆人不齒,他是怕你爲他爲難啊!”趙敬源感嘆道。
“怕我爲難,那他爲何要與衆人爲敵呢?”莫浣芊的眼眶已經被潤溼。
“他的確有他的苦衷。”趙敬源安慰道。
“又是苦衷,爲了苦衷將我矇在鼓裡,瞞得我好苦!”莫浣芊的聲音顫抖,眼淚倏地落下來。
“有些話,請恕我現在不能告訴你,這樣,就辜負了他人的良苦用心了。不過你要知道,你很幸福,所有人的出發點都是爲了保護你,怕你受到傷害。”趙敬源道。
莫浣芊辭別了趙敬源,徑直回房,身世之事令她異常困擾。她隱隱覺得,這件事情還另有隱情,趙敬源在隱藏着一個更大的秘密,不過他是鐵了心不肯說了,莫浣芊無可奈何,只有等親自找到蕭逸問個究竟了。
莫浣芊的情緒稍稍恢復,她便找到谷皓楓,準備讓他陪她一起去找蕭逸。怎知剛到他房門口,卻感受到一絲悲涼的氣氛。只見陸綸雲神情凝重,谷皓楓更是心痛萬分,眼眶竟是潤溼的。莫浣芊忙走到他身側,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谷皓楓無語凝噎,陸綸雲替他回答道:“谷兄的義妹蔻兒,被奸人害死了,有人在京郊林間發現了她的屍首。”
莫浣芊大驚失色,她曾聽谷皓楓提起過蔻兒,也知道他一直把蔻兒當做自己的妹妹,事出突然,谷皓楓一定深受打擊。
“究竟是誰這麼狠心?”莫浣芊也落下了眼淚。
陸綸雲與谷皓楓頓時將目光凝駐在莫浣芊身上,陰冷,糾葛,莫浣芊已然得到了答案,痛心道:“我要去找他問個明白!”
說罷衝出房中,趕往孝王府,陸綸雲與谷皓楓也跟了去。真是冤家路窄,在去往孝王府的路上,莫浣芊等三人正巧與蕭逸柏歌撞個正着。
未等莫浣芊開口,蕭逸便搶先說:“隨我去一個地方,我自會告知一切。”那三人便憤憤的隨着蕭逸與柏歌往京郊行進,半個時辰以後,衆人在一處荒廢的宅子前停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破碎的牌匾,蕭逸珍視的拂去其上的蛛網,灰塵,赫然呈現的,正是“蕭王府”三個大字。
“蕭王府?你帶我們來此有什麼用意,蕭逸,蔻兒是不是你殺的!”莫浣芊質問道。
“蔻兒的事,待會兒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且稍安勿躁,先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蕭逸道。
“你在耍什麼花招?”莫浣芊道。
蕭逸並不理會三人怨怒的表情,繼續他的說辭:“看見這蕭王府沒有,六十年前,蕭振鏑蕭大將軍便追隨太宗皇帝征戰天下,屢建奇功,太宗與其結爲兄弟,封爲我朝第一異姓王,賜蕭王府邸,自此,蕭王蕭振鏑便在此繁衍生息,威震太宗光宗兩朝。他的孫子蕭漸陽,更是青出於藍,不禁精通兵法,又擅長飛雲劍,名震江湖。”
谷皓楓陸綸雲回憶着金烏山之戰,似乎更肯定蕭逸與東方鵬燁必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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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繼續道:“可是,當今的狗皇帝元晉暘,他爲了一己之私,在十幾年前,竟向光宗皇帝誣陷蕭漸陽的父親蕭傳鵠與數年前的翠微公主謀反之事有牽連,光宗畏懼女禍,惟有除之而後快。蕭家獲得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莫浣芊,谷皓楓,陸綸雲皆深爲觸動,仿若置身其中。
“這蕭王府雖然不復存在,但蕭家並非沒有留下活口。元晉暘出於愧疚,救下了蕭漸陽的一雙兒女,私自養在宮外。”蕭逸的話惹得衆人分外驚詫。
“那個男孩,時年不過五歲,而那女孩,更是尚在襁褓之中。”蕭逸淡然道來,面有悲意。莫浣芊一怔,彷彿明白了什麼。
“元晉暘即位以後,秘密訓練那個男孩收爲己用。男孩雖小,不過,仇恨已然深埋於心,男孩發誓,他定要報仇雪恨,不擇手段。不過,妹妹是他唯一的牽掛。爲了保護妹妹,怕她失卻了童年的快樂,男孩本欲與她一生不見。奈何男孩想要時常能看見她,最終決定,對年幼的妹妹隱瞞身世。這樣,他既有了藉口,又不會讓妹妹受到家仇的傷害。”蕭逸說到此,便與莫浣芊只是默默地看着對方,心中俱是百感交集。
“浣芊,我現在告訴你,你的真名,叫蕭菀,你確實是我的親妹妹。對不起,我原想藏一輩子的,卻還是讓你知道了。”蕭逸內疚道。
“哥,哥——”莫浣芊哭着與蕭逸相擁,良久,莫浣芊道:“哥,謝謝你爲我做了這麼多。不過,你收手吧,我不想你越陷越深啊!”
蕭逸一怔,放開莫浣芊,冷冷道:“收手?哼,血海深仇,怎麼收手!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事已至此,菀兒,你做一個選擇吧,如你選擇大哥,我們就一起報仇,與朝廷勢不兩立,同時,也就與谷皓楓他們一刀兩斷。同樣,你若捨不得谷皓楓,那就與大哥一刀兩斷,今生今世,再無瓜葛。”
“非要做出一個選擇嗎?”莫浣芊看看谷皓楓,又看看蕭逸,心痛萬分,難以抉擇。
“對,一定要,因爲我們之間,必免不了生死決戰。爲兄也是不想你左右爲難,不如快刀斬亂麻。你放心,無論你如何選擇,爲兄都不會怪你。”蕭逸道。
莫浣芊潸然淚下,對蕭逸道:“哥,你我兄妹今日方纔向人,你讓我如何割捨的下骨肉之情!”
谷皓楓神色有異,正迎上莫浣芊的目光:“可是,谷大哥,你我方纔打開心結,你便是我此生摯愛。浣芊焉能辜負你的一片深情!”
“哥,對不起,我決定選擇谷大哥,從今往後,無論生死,我們都共同進退,永不相負。”莫浣芊決然道,走到谷皓楓身側,二人十指相扣,感人至深。
蕭逸長嘆一口氣,道:“爲兄尊重你,既然如此,下次再見,我們只能是敵人了。”
莫浣芊與蕭逸再度深情對視,他們都清楚,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後會有期。”蕭逸準備帶柏歌離開,卻被谷皓楓叫住。
“等等,蔻兒的死,你作何解釋?”谷皓楓充滿仇恨的質問。
“你不要逼他了,蔻兒,是我殺的。”柏歌黯然道,看到谷皓楓與莫浣芊如此情深,柏歌的心早已傷得徹底。
“什麼!居然是你!蔻兒跟你朝夕相伴,把你視爲親姐,你爲何如此狠心!”谷皓楓即痛心又覺得難以置信。
“哼,我本不想殺她,誰知那個鬼丫頭竟想出賣我,真是不知死活!”柏歌冷道,毫無一絲表情。
“你這個賤人,我真是看錯你了,竟然沒有一絲悔改之意!”谷皓楓怒不可遏,想衝上去打柏歌,卻被陸綸雲他們拉開。
“還不都是因爲你!他想要跟你通風報信,纔會遭此毒手,你要知道,他是爲你而死的!”柏歌怒道。
“她到底是知道了什麼才招此橫禍!”谷皓楓懊惱道。
“這個,只怕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而內疚,將會伴你一生一世。”柏歌言畢即與蕭逸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