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紅土塊子,顧不得去管倒在地上的石頭,我朝門外衝去。
陽光照在石頭家的院子裡,白晃晃的,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哪裡有姥姥的身影。
難道是我產生了幻覺?可那塊紅土塊子實實在在被我握在手裡,還有窗口上的破洞,差不多一寸厚的木板還蒙着厚厚的棉布,光憑一塊光禿禿的紅土塊子就能把它乾乾脆脆的穿透,絕對不是一般人的手段能夠做到。
除了我最敬愛的姥姥,還有誰能做到?
當然,主屋裡的那個不化骨也能做到,可他哪裡可能救我?
剛纔差點成功喚醒石頭的意識,就是因爲那聲嗤笑,讓石頭再度被屍毒控制發狂。
那個嗤笑聲分明就是不化骨發出來刺激石頭的,他肯定巴不得石頭咬我,又怎麼可能出手救我?
站在日頭底下,中午的溫度高的嚇人,我的心卻又沉又冷。
傳說中的不化骨出現了,還找上我們雲家,我不知道雲家的祖先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可從他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可以聽出,他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雲家。
爲什麼偏偏在姥姥去世後他纔出現?還有父親,石頭和山叔山嬸他們怎麼辦?如果不化骨不肯救他們,他們是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我很着急,也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姥姥不在了,我現在連個想問的的人都找不到。
在哪裡呆呆站了好一會兒,心頭突然一動,冥冥中似乎聽到姥姥召喚的聲音。
再仔細一聽,又消失了。
正午時分,天地間陽氣最旺盛的時候,姥姥再厲害也是往生之人,她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嗎?
我摸了摸腦袋。
一定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產生幻覺了。
擡腳想回屋看看石頭的情況,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我乾脆不去細想,放任自己的身體被那個聲音牽引,腳步一轉朝石頭家的後院走去。
石頭家位於大河村的中段,是在村子裡人口最密集的位置,各家各戶的房子一間挨着一間,後院的院牆和後面一戶人家後屋的牆連着。
我最近幾年來的少了些,小時候卻沒少來,因爲被左右和後面鄰居的屋子擋着,所以後院的採光不算好,即使是中午時分,這裡光線也比前院黯淡很多,種什麼收成都不好,因此幾十平米的地,就怎麼荒着,擺放一些平時不怎麼用的雜物。
繞過幾個不知道被擺了多久的舊傢俱,我來到後院的中心地帶
一口被黑紅漆映染出神秘圖案的巨大棺木赫然出現在我面前。
石頭家的後院怎麼會有棺材?
從棺材的材質與樣式來看,這絕對不是石頭家的,甚至年代不詳。我愣神的瞬間,突然看見棺材板上熟悉的字體。
這怎麼跟姥姥壽衣上的字體一樣?那裡面的會是姥姥?
我激動的衝到棺材面前,沒怎麼用力就推開棺材蓋子。
讓死者青天白日暴露在陽光下,是大不敬!我內心清楚,但也着急裡面的究竟是不是姥姥。
我屏住呼吸朝裡面看。
棺材內躺着一名穿着暗紅色古衣,身如枯材,面容卻顯得慈祥溫柔的乾屍。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應該讓人懼怕的乾屍,我卻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就在這時,身後有莎莎的聲響,猛一回頭就見到面色蒼白的姥姥。
她的眼神呆呆的看向我身後的棺材,我竟然覺得姥姥的眼睛都紅了。她卻伸出手,將手上的鐲子用力套在我的手腕上。
接觸到玉鐲的瞬間,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腦子裡有各種意識閃過,卻抓不住。
還想再問些什麼,姥姥卻消失了。
“姥姥!”我大叫一聲,猛的回過神,發現自己站在前院的陽光下。
眼前的,哪裡是荒敗不堪的後院,哪裡有什麼棺木,姥姥又在哪裡?
我握緊手心,手腕卻有些異樣。
玉鐲,姥姥那個帶着神秘花紋的玉鐲,正緊緊套在我手腕上。
剛纔的不是幻覺,大白天的,我居然又靈魂出竅了。
我衝向後院,卻沒有找到棺材曾經停放過的絲毫痕跡。
心裡因爲失落而難受無比,可現在還不是我沉浸在情緒裡的時候,父親,石頭還有山叔山嬸他們還等着我們去救,不化骨……
我停住腳步,低頭看着左腕上的手鐲,好像瞬間明白了些什麼。
按照腦海中莫名浮現的想法,我衝到石頭家的廚房裡。
大河村人喜歡吃蒿子粑粑,所以一般人家的廚房常備糯米。蒿子粑粑就是用野菜與糯米做成的小餅餅,油炸吃,蒸吃,都可以。
但我現在不是要做午飯。
很快我在一個小米缸裡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舀了小半碗,用水稍微浸潤一些,然後拿着溼糯米跑回石頭的屋子。
石頭還維持在剛纔的姿勢斜躺在地上,臉上黑氣縈繞,瞪着圓圓的紅色眼珠子,看起來有些嚇人。
“彆着急,石頭,我來救你,忍一下。”
咬着牙拿着從廚房找來的切菜刀,用力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
血瞬間涌出傷口,我看到石頭的鼻翼好像衝動了一下。
中了屍毒的人對血腥味特別敏感,我的動作必須要快。
暗暗在腦海裡思忖了一下那個複雜的圖文,直到確定無誤,我才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沾着自己的鮮血,在石頭的腦門上畫下一道血符。
別看在電視電影上看道士畫符好像很簡單,實際操作起來非常困難。
符咒必須一氣呵成,中間斷截之後並不能產生應有的效用,而且符文中凝聚的是畫符之人的精神力,所以整個過程中我都必須保證自己的心緒平穩,又精神集中,不爲外界的一切所幹擾。
等最後一筆畫完,才發現自己的肺熱辣辣的痛,因爲剛纔畫符的過程中我一直屏住呼吸,現在才能大口喘氣。
肺部的不適雖然緩解了,但我還是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腦袋裡也一陣嗡嗡作響。
到底還是能力不足啊!只是畫了一道血符,精神力就損耗了那麼多。
現在還不是我能休息的時候。
扶着腦袋閉眼調息了幾秒鐘,拿起放在地上的瓷碗,用碗裡的溼糯米堵住石頭的七竅。
白色的糯米剛剛沾上就迅速變黑,可見石頭身上的屍毒有多霸道猛烈。
一旦糯米全部變黑就要馬上換掉,一共換了六遍,糯米纔沒有再變黑,石頭的臉色也稍微恢復正常,只是還有些發白。
我鬆了口氣,因爲太累了,就將石頭扔在地上。手腳痠軟,頭昏腦漲的回到主屋,頭皮就被眼前的情景炸的發緊。
主屋裡每個人的姿勢和我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母親依舊捏着至陽線的一頭,另一頭牢牢黏在不化骨手腕上,讓我驚悚的是至陽線上一道道紫氣居然順着細線導進母親的身體裡。
母親的臉色白的嚇人,耳口鼻處已經掛上紅色的血痕,嘴脣發紫身體發抖卻還在堅持,可看她的情形也堅持不了多久。
那紫氣,是天雷的殘存啊,連帝王屍都能傷那樣,哪裡是母親一個凡人能夠承受得了的?如果不是她事先在至陽線上抹了自己的心頭血,消耗了一部分能量,恐怕她早就被傷的體無完膚了。
我想都沒想就推開母親,用手指扯開手腕上凝結了些許的傷口,掀開不化骨的斗篷。
我以爲自己會看到一個面目猙獰的“伏地魔”,沒想到不化骨掩藏在斗篷下的真面目居然不難看,五官深刻到帶着一股邪氣。
只是短暫楞了不到一秒鐘,我就迅速收斂心神,用手指沾着鮮血就按照腦海裡重新浮現的圖文在他的腦門上畫符。
手指接觸到他冰冷皮膚那一刻,戴在腕上的玉鐲如同被烈火燒着一樣變得無比滾燙。
很痛!我咬着牙死忍。畫符一定不能中間停頓,手指還一定要穩,這絕對我此生遇到過的最大考驗和折磨。
等到複雜了幾十倍的符文被畫完,我好像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衣服也都被汗水溼透。
整個過程中,不化骨沒有動,只是睜着眼睛定定看着我。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深究他眼神中的含義,虛弱開口。“我們的契約,已經完成了,現在,救我的父親,還有他們……”無力的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山叔和山嬸。
不化骨看着我,臉上帶着莫名的笑。
被我推到一邊的母親突然驚呼起來,我迅速回頭。
父親體內的屍毒發作了,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到母親身上,張着嘴巴,露出長長獠牙就朝她頸脖出咬去……
“爸——”我踉蹌着撲過去想阻止。
男人的聲音響起。“停!”
父親聽話的停下,我大大鬆了口氣,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