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顧家族長顧友明一個月前外出被人暗算,爬回顧家只剩了一口氣,雖然極力救治,但也只是勉強保住性命,一身功力幾乎散完,現在還臥在牀上,根本不能理事。
顧惜霜是顧友明長女,底下只有一名三歲的幼弟,在家族的日子一下變得艱難了起來。
那名和安然閒談的武者說着唏噓不已:“大小姐這麼好的一個人,真是可惜了。”
顧家商隊數百武者,除了一半是顧家護衛,剩下的都是僱傭來的浚泉城小家族的武者。
他們依附大家族生存,爲他們出任務,保鏢,換取報酬,這名武者正是其中之一,叫桂山,先天四重修爲,非常的健談,安然也樂得和他聊天,全當打發時間。
蕭羅衣則一直在閉目苦修。
桂山目光瞥見,就說道:“你大哥也實在夠刻苦。”
安然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輕輕一嘆,說道:“我大哥擔憂我……”
她怎麼會不知道蕭羅衣心中的急迫,已經進入了滄瀾大陸中部,處處危機,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成爲自己的累贅。
想着她心思就有些沉重。
蕭羅衣的傷主要在靈魂,這個世界上,滋養靈魂的藥草十分稀少,每一種都有價無市,丹藥就更不用說了。
聖靈門應該有這類的草藥,可是現在他們要回去,還需要不少時日。對於一名武者來說,長時間的沒有自保能力,那種感覺,比死還難受!
見她心情低落,那武者瞭然的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是不是感覺很無奈?你大哥是想保護你,我也有弟弟,比你還要小上一點,我懂!”
他說着哈哈一笑,“小傢伙們老是吵嚷着我對他們保護過度。”
安然朝他笑了笑。
一下午平安無事,到了傍晚,商隊在路邊選了一處靠近水源的地方紮營。
護衛們忙着清理四周的雜草樹木,他們的動作熟練乾脆,不一會就清出了一塊不小的地盤。
隨後一個個的帳篷支起,顧惜霜住的營帳被護衛們的營帳圍在中間,旁邊是顧銘洪的。
桂山熱情的拉着安然二人來自己帳篷,和住在一起的漢子們十分豁達,也容易相處,安然也就欣然接受了。
吃了晚飯,桂山面色不虞的抱着一牀被褥回營帳,罵道:“X!顧銘洪那個王八蛋!”
營帳裡的衆人紛紛被驚動,一問才知道桂山去向管事要被褥,結果恰巧顧銘洪路過,罵了他一頓。
怎麼罵的桂山沒說,但衆人也能猜得到。就顧銘洪那人,能罵出什麼好話?
“顧銘洪也太小家子氣了,一牀被褥也能折騰出花來。他爹還沒當族長呢,就把整個顧家看成自己的了。要真成了族長,那還得了?”衆人憤憤不平。
“對了,阿桂,你不是有睡的被褥嗎?”
“我給安兄弟兩個拿的。”桂山說着將被褥遞給安然,撓了撓頭,“媽的,那顧銘洪太小氣了,這牀是隔壁營帳一個兄弟沒了後留下的,兄弟你別嫌棄。”
怎麼會嫌棄?安然倒沒想到桂山爲了他們特地去找管事要被褥,難怪他吃了飯就沒影了。萍水相逢,卻能夠遇見桂山這樣耿直重義的人,安然心中微暖,她接過被褥,認真的說道:“謝謝你,桂大哥。”
“謝什麼!”桂山咧嘴一笑,笑出一口大白牙,大掌在安然肩上用力一拍,“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呢!照顧你是應該的。”
衆人都善意的笑了起來。
“只有一牀被褥,只能你和你大哥將就一下了,兩人擠一擠。反正明天晚上就能回城了。”桂山嘿嘿一笑,“還好你們是兩兄弟,要是兩兄妹的話,還真作難了。”
他自以爲是開玩笑,說着還朝安然眨了眨眼。
呃……
原本還沒什麼感覺的安然被他這麼一提醒,才遲鈍的後知後覺——只有一牀被褥的話,她這是要和蕭羅衣同牀共枕了?
不過她向來對男女大防不甚有感覺,糾結了一下,又坦然了:武者間不拘小節,睡在一起又沒什麼。
“我不用。”蕭羅衣原本坐在角落閉目修煉,聞言淡淡的開口道。
“兄弟你就不懂了,我們這靠近海域,白天還好,到了晚上,那吹來的海風寒氣,先天境的武者都有些受不了。”桂山說着,隨後恍然道,“是不是你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要不,安小弟來和我一起睡也……”
他還沒說完,就被蕭羅衣面無表情的打斷:“不用了。我和我弟弟一起好了!”
“一起”兩個字他咬得很重,後面那個字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桂山撓了撓頭,訕訕的應了一聲:“哦。”咦,怎麼突然感覺安小弟他大哥好可怕的樣子?錯覺嗎?
他側首,壓低聲音問安然道:“安小弟,你大哥好像很緊張你啊,我沒那個嗜好的,他是不是誤會了?”
那個嗜好?安然偏頭想了想,隨後差點忍不住噴笑出來,她忍着笑在桂山胸膛上捶了一記,樂道:“你有那個嗜好也沒事,我不歧視你。”
“哎!”桂山瞪了瞪眼,壓低聲音低吼道,“我是說我沒有啊!誰說有啊!”
“哦~~~”安然拖着長長的尾音應了一聲,引來桂山的一拳,她閃身躲過,求饒道:“桂大哥,我知道,真沒有……真沒有。”
其他人聽着好奇,涌上來問道:“沒有什麼?”
“哦,沒有那個……”安然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惱羞成怒的桂山捂住了嘴。
“什麼都沒有!”他一瞪眼,卻越描越黑,幾人斷定他有把柄被安然攥住,也湊熱鬧的上來爲安然幫手,一時幾人鬧做一堆。
蕭羅衣在旁邊看着安然和衆人打鬧的笑嘻嘻的小模樣,嘴角也不由的微微一翹。
一直以來,安然都太過冷靜漠然,他倒不知道她還有這麼俏皮的時候,這纔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不是嗎?
安然前世身爲聖女一直高高在上,來到滄瀾大陸後一直專注提升實力,也沒怎麼和程頤程曦相處笑鬧過,這還是第一次和人沒有隔閡的鬧在一起,一直到夜深熄火,幾人才作罷。
見桂山恨恨的朝她揚了揚拳頭,安然哈哈一笑,回到蕭羅衣所在角落。
只是剛一轉身,她就有點愣住了
角落裡,青衫墨發,剛毅俊美的男子褪去一身冷酷,半臥在早已鋪好的牀褥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掩上了鋒芒,變得溫和起來,就連面頰上的那道疤痕,也變得柔和起來。
四周已經熄火,月光透過薄薄的帳篷灑下,明明滅滅,隱隱卓卓中,安然看見蕭羅衣支着頭看了過來,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還站在那幹什麼?”見她站着不動,蕭羅衣歪了歪頭,掀起被褥一角,拍了拍,淡聲道:“進來吧。”
“嗯。”不知怎的,安然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輕咳了一聲,她慢慢的踱了過去,然後動作略有些僵硬的鑽進了被褥裡。
一鑽進去,安然就發現自己實際上是鑽進了蕭羅衣懷裡。
——被褥本來就是單人蓋的,兩人一起睡的話,就有些不夠了。因此蕭羅衣是側身半臥着,將大半的地方都讓給了安然,只是這麼一來,就變成像是蕭羅衣側身抱着她睡下。
安然仰躺着,蕭羅衣的臉就在她左上方,她不自在的低聲叫了一聲:“蕭大哥?”
“嗯?”
“你還不睡嗎?”
“嗯。”蕭羅衣低應了一聲,安然聽見他悉悉索索的動了一下,耳畔便傳來溫熱的呼氣聲:“睡吧。”
“哦。”安然凝心靜氣的睜了一會眼,不一會就找回了平常心,閉着眼睛睡了過去。
當清淺的呼吸聲細細的響起,她的身邊,蕭羅衣原本閉上的雙眼睜開了。
沉默的注視着安然近在咫尺的臉,琥珀色的眼眸閃過無數隱藏的思緒,最後,都化成了深沉的猶如子夜一般的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羅衣擡手,掠過安然的面容,將她額前垂落,遮擋了左眼的髮絲拂開。
指尖與肌膚的相觸,溫熱和溫熱的對接,令得他心中一燙,動作停在了那裡。
“唔!”安然擡手將他的手撥到了一邊,夢囈般的嘟囔道:“小獄,別鬧,舔得好癢。”
小獄?蕭羅衣眸光深沉,慢慢的收回了手。
就在這時,外面一聲驚雷般的乍響:“誰?!”
打鬥的聲音隨之傳來。
尖哨聲淒厲的響了起來!
瞬間整個營地都被驚醒了。
安然一下翻身坐了起來,桂山他們也紛紛驚醒,掀開被褥竄了出去,安然二人也跟了出去。
兩個黑影一追一逃,很快就沒了蹤影。
“愣着幹什麼?追啊!”顧銘洪匆匆從營帳出來,怒斥道。
護衛們打着火追了過去,卻只看見左文峰沉着臉一個人返了回來。
人跑了。
“沒用!”顧銘洪冷哼了一聲,喝道,“立刻清查貨物,看少了什麼沒有!”
護衛們四下忙碌了起來。
安然看到這裡,便和蕭羅衣回了營帳避嫌。
轉身的時候,安然無意中看見顧銘洪朝這邊看了一眼,那目光,嘲弄中帶着不善。
皺了皺眉,安然躬身鑽進了帳篷。
“怎麼了?”見她蹙眉,蕭羅衣問道。
“我剛剛發現顧銘洪朝這邊看了一眼。”安然低聲道,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怕他是想借題發揮。”
這一場襲擊來得莫名其妙,明天就要到浚泉城了,竟然還有人襲擊商隊,當顧家的都是死人嗎?安然猜測這裡面必定有內情,只是顧銘洪要是想借題發揮,可由不得他!
“哼!他越不想我們留下,我就偏要留下看看!”她眸光冷冷。
顧銘洪看他們兩人不順眼,固然是個性高傲跋扈,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爲顧惜霜,因爲顧惜霜留下了他們,顧銘洪就看不慣了!
安然還偏就要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