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是你最愛喝的碧螺春,剛沏好的,娘娘嚐嚐?”
紅蓮端了茶盤走入蘭心亭,柳如蘭收回停留在園中那些早已凋謝的蘭花上的目光,接了茶,忽而像想起什麼似的淡淡問道,“紅蓮,今天是什麼日子?”
“娘娘,今天是四月二十二。”
“四月二十二?”柳如蘭喃喃道,眸裡大片大片的迷茫和哀傷,“這麼快就一個月了。”
“是啊,從皇上把娘娘救回來已經一個月了。”紅蓮盈盈笑着說,把茶盤放在石桌上,輕輕揉着柳如蘭的肩。
柳如蘭失神的望着平靜無波的池水,及生長在湖畔鬱郁蒼蒼的各種名貴蘭花,花期已過,蘭花早已凋零,“你看,花都謝了。”
“娘娘,花謝了,明年再開就是了。”
柳如蘭只是淡淡應了句‘是嗎?’,就不再言語。
紅蓮見自家主子興致闌珊的樣子,忙道,“娘娘也不必憂懷,皇上近日朝政繁忙,又加上平妃娘娘臨產日子越來越近,皇上不招娘娘侍寢,也是常理中的事,娘娘放心,過些日子,皇上一定會招娘娘侍寢的。”
這番話,紅蓮說得又心痛又無力,她不知道娘娘在宮外發生了什麼,當皇上把娘娘帶回來時,娘娘脣邊流着烏黑的藥汁,昏迷不醒,太醫說,娘娘這是有心結,不願醒來。
她日日夜夜守護在娘娘身邊,喚着娘娘的名字,終於把娘娘喚醒,可娘娘竟然把一切都忘記了,她隱約覺得皇上對娘娘做了什麼,才令得娘娘失去記憶,可她只是個宮女,什麼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娘娘一臉迷茫,卻無能爲力。
柳如蘭卻像沒聽見紅蓮的勸慰似的,柳眉微微皺着,傾國傾城的容顏浮上的只有哀愁和悲涼,看着滿園落花,輕輕嘆道。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思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好詞!”一聲讚歎飄了過來,緊接着,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蘭心亭,略有些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隨風飄來,“皇嫂真是好才華!”
柳如蘭望着來人,輕皺的眉頭並沒有舒展,相反,聽到那聲‘皇嫂’時,迷茫的眸裡閃過一絲不悅。
見柳如蘭沉默不語,紅蓮以爲柳如蘭失去記憶,不記得這位逍遙王爺,忙附在柳如蘭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娘娘,這是皇上的胞弟,逍遙王爺。”
“哦。”柳如蘭淡淡應了聲,繼續靜靜的望着滿園零落的蘭花。
“下去吧!”
“是,王爺!”紅蓮應了聲,弓身退下,與霸氣狂傲的皇上相比,對這位俊美迷人的逍遙王爺,紅蓮更放心。
紅蓮走後,柳如蘭並沒有把停留在凋零蘭花的目光轉移到傲御風身上來,傲御風有些失望,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長長嘆息,“看如蘭氣色不是很好,這幾日沒休息好嗎?”
柳如蘭依舊沉默不語,雙眼迷茫,似乎沒聽見傲御風的話,傲御風苦笑一聲,“我又忘記你不記得過去的一切了,你連蕭玉都忘了,又怎會我?和我喚你的這一聲如蘭?”
柳如蘭面無表情的臉上,忽而閃過一絲悲傷和淒涼,迷茫的眸中也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徹心扉的痛楚和刻骨銘心的思念。
“在你出事前,我曾問過你的生日,也說過要送你禮物,因着受傷,所以沒能入宮,今日傷好了,我便急急入宮來,想送你這遲到的生日禮物。”
見柳如蘭迷茫的表情,傲御風苦笑一聲,從跟在身後的宮人手上拿過一個盒子,在柳如蘭面前徐徐打開。
柳如蘭一看到盒子裡的東西,眼前一亮,顫抖着手指拿起,聲音激動得顫抖,“這不是……我的手槍和飛刀夾?”
“這是上次你和邪王相鬥時,我在你身邊找到的,我想送還給你,你一定會開心的,果然……”
傲御風沒有說下去,從柳如蘭臉上的興奮和激動可以看出,他此次送禮物送對了,他不知道那倆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是什麼,但看到柳如蘭如此欣喜,他的心也不由得盪漾起來。
那日被皇兄一掌擊傷後,他在家裡足足養了一個月,才能重新入宮,皇兄那一掌用了八成功力,就將他打成那樣,他不敢想象皇兄用了十成功力打的蕭玉那一掌到底造成了怎樣的重傷。
從藥王谷傳來的消息,似乎不樂觀,其實,以他對皇兄的瞭解,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若不是知道蕭玉不死也廢了,皇兄又豈會聽任平樂皇妹以厭倦蕭玉爲名,將他送回藥王手中。
“如蘭——”
“嗯。”柳如蘭隨口應了聲,頭也沒擡,自顧自把彈夾裡的子彈裝入槍膛裡,又撫摸着飛刀夾裡閃着寒光的飛刀,時不時,耍了個帥氣的開槍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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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蘭,喜歡嗎?”
“喜歡!”柳如蘭不假思索的答道,聽到傲御風的聲音,纔想起自己身處皇宮,做了皇帝的妃嬪,早與過去的一切斷絕,即使重新得回手槍和飛刀夾又能如何?
她,早已失去了她的自由!早已失去了她笑傲江湖,與愛人相依相守的權力!如今的她,不過是一隻被關在黃金做的籠子裡,等着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玩弄的金絲雀!這飛刀夾和手槍,又有什麼用?
翅膀被折斷,她早失去了飛翔的能力!
見柳如蘭驟然沉下的臉,傲御風小心翼翼的探問,“怎麼了?如蘭?是不是禮物有什麼不對?”
柳如蘭眸裡的悲涼飛快閃過,換上的是淡淡的禮貌和疏離,“沒什麼不對,多謝王爺的禮物了,本宮很喜歡!”
柳如蘭的禮貌和疏離,如鋒利的利刃般狠狠割着傲御風的心,可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搖着手裡的紙扇,笑道,“皇嫂喜歡就好,臣弟的努力總算沒白費。”
看到柳如蘭有些不耐的神情,傲御風知趣的告辭。
待傲御風走後,柳如蘭把手槍和飛刀夾放回盒子裡,喚來紅蓮,讓她端着,倆人一起出了蘭心亭。
剛走出蘭心亭,就看到一個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帶着幾個園丁似的男子進了蘭苑。
見柳如蘭望着那幾個男子出神,紅蓮輕聲道,“娘娘,那是來蘭苑管理蘭花的!這園裡的各種蘭花,都是他們種的。”
“哦。”柳如蘭淡淡應了聲,觸到領頭的那名精瘦男子驚愕的注視着自己的目光,皺了皺眉,那男子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很快便恢復常態,吆喝着手下給蘭花鬆土,整理,修剪。
“你先下去吧,紅蓮。”柳如蘭淡淡道,紅蓮雖有些不願,觸到柳如蘭冷淡的雙眸,還是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你,過來,本宮想問你些關於蘭花的資料。”柳如蘭指了指陸喜,陸喜愣了愣,眸裡飛快閃過一絲疑惑,臉上很快換上諂媚的笑臉,小跑着過來。
柳如蘭轉身往另一邊的花叢走去,陸喜亦步亦趨的跟着。
隨手摺下一節蘭花枝,淡淡開口,“陸喜,他……還好嗎?”
本以爲柳如蘭會問蘭花的習性管理什麼的,誰知柳如蘭一開口就問了這麼一句,陸喜驚了片刻,媚笑道,“娘娘問的是誰?”
“我既然記得你是陸喜,是子游的人,你說,我問的是誰?”柳如蘭低頭把玩着手裡的蘭花指,在不遠處的人看來,就像是在問陸喜有關蘭花的資料。
“娘娘,你沒有……”陸喜驚得張大了嘴巴,柳如蘭淡淡的眼神掃過陸喜,陸喜忙壓下驚訝,走過來,指着蘭花壓低聲音說道,“外人都傳言娘娘服下一種叫遺忘草的藥,已經忘記了過去。”
“那只是表象。”柳如蘭說着,俯下身子,打量着陸喜指着的那株蘭花。
在外人看來,倆人就是在說着蘭花的事宜,根本沒人懷疑他們在說與蘭花完全無關的事。
“少爺已經很久沒回來打理生意了,從少爺自藥王谷傳回的消息看,蕭玉公子情況很不樂觀,好像……”
“好像什麼?”柳如蘭一緊張,手下不由自主的用力,蘭花禁不住她的驟然發力,夭折了。
“好像……”陸喜擔心的望了柳如蘭一眼,遲遲疑疑,柳如蘭恢復冷靜,撫摸着那株被她折斷的蘭花,淡淡的說,“我支持得住,陸喜,你說吧!”
“是,娘娘!”陸喜蹲下身,扶着被柳如蘭折斷的那株蘭花,警惕的眼神暗中掃過四周,見沒有人注意,才壓低聲音道,“蕭玉公子至今未醒,聽藥王的口氣,蕭玉公子很可能……”
見柳如蘭雖然瞬間煞白的臉色,但仍緊咬着紅脣沒有出聲,陸喜才道,“藥王說,蕭玉公子可能……終生不醒!”
‘終生不醒’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打在柳如蘭的頭上,讓她幾乎撐不住倒下,拼命壓下要暈厥的衝動,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陸喜也擔心再多做停留,會被人看出端倪,忙恭恭敬敬的退下,吆喝着一干手下,收拾工具離開了蘭苑。
陸喜一走,柳如蘭忙喚來紅蓮,紅蓮聽見柳如蘭的叫喚,欣喜的跑了過來,看到柳如蘭臉色煞白,忙扶了她,擔憂的問道,“娘娘,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是不是病了?”
紅蓮說着,就要去撫摸柳如蘭的額頭,柳如蘭避開她的碰觸,搖了搖頭,手指無力的指着房間,紅蓮反應過來,忙扶了她進了房間。
一進房間,柳如蘭指了指門,紅蓮忙把門緊緊關上,一隔絕外界,柳如蘭就再也忍不住胸腔的血氣洶涌,一張口,一口鮮血吐在地板上。
“娘娘——”紅蓮驚叫出聲,害怕被人聽到,慌忙捂住嘴巴,奔過來幫柳如蘭擦掉脣邊的血跡,又小心翼翼的給柳如蘭揉着胸口。
柳如蘭搖了搖頭,“我沒事,紅蓮,馬上擦乾淨,別讓人發現了!”
“是,娘娘!”紅蓮說完,就端來水盆,擦拭着地板。
等到紅蓮把一切都做好,柳如蘭站起身,想往牀上躺一會,歇息一下,剛站起身,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昏迷前一瞬間,彷彿看見紅蓮扔下抹布奔過來的身影,彷彿聽見她擔憂焦急的呼喚,“娘娘,你怎麼了?”
娘娘?娘娘?多麼諷刺的字眼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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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柳如蘭猛的驚醒,翻身坐了起來,條件反射的一掌打在那人胸口上。
只聽到那人慘叫一聲,摔出幾步遠,見柳如蘭迷茫樣子,又慌忙爬起來,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叩頭道,“微臣冒犯了娘娘,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冒犯?”柳如蘭這纔看清這人是陳太醫,原來剛纔他是在給自己把脈,而自己卻把他當成了冒犯自己的人,見他被自己一掌打得臉色蒼白,脣角滲出鮮花的血絲,不由得有些歉疚,“起來吧!”
“多謝娘娘!”陳太醫如蒙大赦似的,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站在柳如蘭面前,他似乎被柳如蘭一掌打傻了,都忘了此行是來給柳如蘭診治的。
“陳太醫,我家娘娘剛纔暈倒了,到底是什麼病?可有藥治?”紅蓮擔心柳如蘭的健康,慌不擇言。
陳太醫瞪她一眼,“呸呸呸!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呢?什麼叫可有藥治?娘娘沒什麼大礙,只是氣虛體弱而已,凡是……”
“那太醫快給我家娘娘開藥吧!”
“我沒事,紅蓮,不用開藥了。”剛纔她只是聽了蕭玉可能終生不醒的消息,纔會受不住吐血暈倒。
終生不醒?那不就是植物人嗎?
想到這裡,柳如蘭的心,猶如萬蟲鑽心般痛楚,玉,難道我用自由換來的,竟不是你的生命嗎?
“娘娘的確沒什麼大礙,可也要注意,娘娘身懷六甲,身子比一般妃子金貴,今後,萬事都要注意些,娘娘的身孕才一個多月,臣馬上給娘娘開些安胎藥……”
什麼?身懷六甲?
陳太醫猶自滔滔不絕面有喜色的說着,根本沒看見柳如蘭和紅蓮的臉色。